高阳到京师约有四百里。孙承宗虽然年岁不小,但毕竟在辽东军旅里历练过。
两人中途只在驿站稍微休息了几个时辰,因此不到两日就到了京城脚下。
将孙承宗安顿在驿站,王体乾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进宫了。
听到青儿通禀王体乾求见,朱由校放下手中的三国演义,忙让他进来。
这几天朱由校等的是望眼欲穿。可偏偏魏忠贤这两天还每日进宫,屡次劝说皇上不可苦了自己,怎么也要多安置些伺候的人。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那张笑呵呵的胖脸实在是有些心惊肉跳,找尽借口才没让魏忠贤再给自己安置耳目。
看着满脸风尘的王体乾,朱由校不得不佩服王体乾对魏忠贤位子的饥渴。
朱由校看王体乾进来,忙过去扶住王体乾。
“你为朕为大明如此劳碌奔波,朕实在是感激不尽”,朱由校扶住王体乾道。
王体乾听了这话,动情道:“皇上,奴婢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这都是奴婢的本分。皇上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
听完,朱由校示意青儿和曹化淳到外边看着。王体乾见殿里没了旁人,凑过去道:“皇上,奴婢已经将孙大人请到了京师,如今安置在一处客栈。不知皇上下面怎么安排。”
朱由校问道:“若是朕召孙先生进来,你能不能做到不让魏忠贤耳目发现。”
王体乾苦着脸道:“皇上,奴婢虽说是掌印太监,可东厂锦衣卫都在魏忠贤手里。奴婢虽然有心,可实在无力啊!”
娘的,废物东西。朱由校心里也不知是骂王体乾还是骂自己。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朱由校一时也没了主意。
王体乾转转眼睛,道:“皇上,依奴婢看,皇上还要想办法出宫一趟。虽然魏忠贤耳目众多,可宫外毕竟看不过来,并且奴婢掌管着都知监,奴婢倒是能安排孙大人和皇上见上一面。”
出宫?这对朱由校现在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
此前几代明代皇帝,因为内阁大臣权柄过高,皇帝别说出宫,就算多吃点东西也要收到几次进谏。而现在,魏忠贤掌权,阁臣们早就把前辈们的傲气扔到二里地去了,哪有功夫再管皇上这些小事。
“只是朕出宫游玩,魏忠贤客氏若是跟着,你怎么把他们调开?”朱由校问道。
王体乾突然眼前一亮,道:“皇上,他们二人一向敬畏皇后。若是皇上能带着皇后出游,客氏必然不敢跟随。魏忠贤就算跟着皇上,也不敢太过靠近。”
哎呦!没想到王体乾还有这两下子,朱由校对王体乾这个提议颇为赞同。
安排孙承宗和自己见面想来还有很多事,朱由校也不留王体乾,只是吩咐他做事千万小心,便让他出宫了。
王体乾满脸笑意,正要从宫门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
王体乾后背一片冰冷,缓缓转过身笑道:“咱家见过厂公。”
魏忠贤呵呵笑道:“怎么这么多天没见王公公进宫,有什么事么?”
一句话说的王体乾心脏狂跳。不过自己走时候已经吩咐了属下给自己告了几天病假,按说不该有事啊。
王体乾挤出笑容道:“厂公,咱家前两日染了些风寒,因此不敢进宫。今儿好不容易好彻底了,想着来看看皇上有什么吩咐。”
“呵呵,王公公还真不必多心。有咱家在,王公公还是在家好好修养吧”,魏忠贤嘲讽道。
王体乾如何听不出魏忠贤嘴里的嘲讽语气。只是现在自己担着这么大的事,魏忠贤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王体乾丝毫不动气,陪笑道:“有厂公在,咱家怎么能不放心。不过都是伺候皇上的,咱家就算是愚钝了些,也不能懈怠了不是。”
“知道就好”,魏忠贤拉着长音扬长而去。
王体乾依然是满脸笑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两日后,王体乾一切安排妥当,把消息送到宫里。
朱由校找了个由头,便要和皇后去西苑游玩。
为了避嫌,特意派了人到魏府和客氏那里,邀请两人同游。
听到皇后也去,原本兴高采烈的客氏如同吃了个苍蝇。没好气地对传口谕小黄门道:“你回去告诉皇上,我这两日染了风寒,不敢出门,还望皇上恕罪。”
魏忠贤同样不好受。又是西苑又是皇后,自己这怎么顶得住。反正皇上也是经常出去玩乐,这次多派些心腹跟着就是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也递了个告病的奏疏,让内侍带回去。
两个掣肘被除去,朱由校真是对王体乾刮目相看了。
收拾完毕,龙撵凤驾齐出紫禁城。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虽然北国的冬日寒气还没完全消退,到底是暖和了不少。
西苑的桃花开的正好,一股花香让人陶醉其中。
不过朱由校却毫无欣赏的心情,心里猫一样抓着,却还要强忍着在外边先逛着。
好容易出了点汗,做足了表面功夫,朱由校终于可以顺理成章要去更衣。
王体乾将朱由校引入宫室,孙承宗早早就等在这里。
原本进士出身的孙承宗在边关征战多年,身上的文人气早就被磨的七七八八。
朱由校知道这位老者便是孙承宗。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朱由校道:“先生这么大年纪,还要为国劳碌。学生实在是惭愧。”
孙承宗摆摆手道:“皇上说这话,老臣实在是不敢当。臣虽说年岁大了些,饭也不能食一斗,不过这把老骨头再干上几年也没问题。”
“好好,这是朕的荣幸,是大明的福气啊!”朱由校说道。
“只是现在魏忠贤权势过人,竟把手伸到了朕的子嗣头上。朕虽然有心除他,可实在担心他狗急跳墙,还望先生教我。”
孙承宗说道:“回皇上,臣在客栈已经思索两日。如今皇上的心腹之患不在魏忠贤,而在其党羽。”
“哦?先生能不能说的详细些。”
孙承宗清清嗓子,说道:“魏忠贤说到底,不过是依仗了皇上的宠信。皇上用则强,不用则弱。可他那些党羽,都仗着魏忠贤获利颇多。皇上若是惩办魏忠贤,就是断了这些人的活路,想必这些人肯定不甘心。他们这些人里有人掌管内操,有人控制着京营,要是做起乱来,京城必然动荡。”
朱由校道:“那该如何应对?”
孙承宗建议道:“依臣看,从山海关调一小只精锐部队进来,京营,内操就乱不了。军伍不乱,陛下有正统的大义所在,只要分化阉党内部,魏忠贤必败!”
一席话拨云见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诚不欺我。
虽说内操,京营人数众多,可比起辽东生死线上的边军来说还远不够看的。
只是现在内阁兵部都是魏忠贤的人,仅凭中旨还无法调兵进来。
到底孙承宗面子大,孙承宗主动表示可以亲自前去山海关给总兵满桂传旨。满桂是孙承宗亲手从一个蒙古士卒提拔起来,加上有圣旨,必然不会违逆。
议定进关将领,士卒人数。朱由校让王体乾将带的印玺拿出,写就旨意交给了孙承宗。
久在室内,难免让人生疑。再三确认旨意无误后,王体乾让心腹将孙承宗从西苑后园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