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茨是慕尼黑人,但他童年时曾在法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一般的德国人更加期待着奇遇。不过在此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他期待已久的故事是如此地毫无浪漫可言。
将近两天两夜的鏖战,疲惫,虚脱,恐惧,浑身血污的苏联兵,莫斯科深秋的密林,被炸毁的坦克,绝望——最重要的是,那个苏联人还想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战争,他会和眼前这个再见的苏联人问好吗?
海因茨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举枪的手颤抖起来,然后扔下了武器。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他在战场上少有地丧失了恐惧的感觉。他不断地向后仰去,他感到身体穿透了炮手的身体,穿过虎式坦克支离破碎的装甲,直到炽热难耐的地心。眼前凶神恶煞的苏联坦克手扭曲了起来,就像招贴画上的人物因为纸张的褶皱而变成了一团无法辨认的色彩,向空中抛去。
在那一瞬间,海因茨好像回到了39年的秋天,他还没有脱离盖世太保的时候。他们穿着笔挺的制服大衣,军靴被擦得锃亮。他们用枪托砸犹太人的脑袋,逼犹太女孩脱掉鞋袜赤脚走在结了冰碴的水沟里。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海因茨甚至来不及思索仇恨的由来。
他是战俘海因茨·施密特。
此前他傲慢得不可一世,但现在他第一次有了悲悯的感觉。
反正,他已经不害怕最坏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