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相扑对手
关于阿丝第一次出嫁的原因,无论是在萨摩当地的县志中,还是在官方的史料中,都没有一本书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因为对于历史来说,这段事情太过于朴素,因此,你无论翻看任何史料(包括野史)能记录这件事超过三行字就已经算发现宝贝了。
毕竟在赤山靱负逝世后,这位可怜的丫头就没有具体的地方去侍奉了,只能回到自己家与父母生活着;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面对重金的诱惑,阿丝的父亲——还是决定了这一场充满着单方面不情愿的婚礼。
虽看似对历史发展毫无价值,但有两件事情却是实打实的——一.阿丝不愿意嫁给这位钦定的丈夫,被迫于父亲的家庭联姻;二.她的出嫁为西乡提供了接触到岛津齐彬的机会。
有点乱是吗?我们来稍微捋一捋吧:大致是这样,大久保对阿丝有好感;阿丝却在十几年前就喜欢上了西乡;却在告白之前就被迫嫁往了一个当地的大富人家里;最后西乡却什么也不知道。
无论动机是什么,这个乱成一锅粥的关系产生的结果却是很清晰的:不光是大久保,西乡吉之助也抑郁了。毕竟被迫情敌的这种事儿也不太好受,于是他离开了大久保的府邸,默默地前往了阿丝出嫁仪式的所在地。
“笨蛋....喜欢我这么久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阿丝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雪白的肌肤配上日本传统的绫绸,端正地坐在迎娶新娘的花轿上,唯一与欢乐气息不符的,是她那紧锁住的眉头,与心中的遗憾一并随着满天的飞絮四散飘荡。这些都是为了家庭而做的付出而已。
身在远处的西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丝花轿的远去,抱着一股复杂的表情,待阿丝离开了视线所能望到的最远处时,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吉之助!你在这儿干嘛呢?”一声轻快的声音点醒了吉之助。
固体来说,是吓醒的。
“啊....新八?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如果大家还对以前偷金平糖的事件有印象的话,当时落入假山水塘中的神级冒失鬼,就是此人。
“嘿嘿,我刚刚要去参加报名新藩主岛津齐彬举办的相扑大赛。报完名后,看见这边很热闹,就来凑凑场子啦!”
西乡把注意力重新聚集了回来。“鬼知道你这个冒失鬼这次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慢着?岛津.....齐彬?”
是的,但凡是个人都有一些独特的爱好,就如同徽宗皇帝是一位一比一的山水画大师,明宣宗喜爱斗蝈蝈一样,齐彬平时候也对一种日本的传统行为竞技艺术——相扑独有情钟。
这种文化比较火,其起源为中国宋朝一种叫摔角的娱乐,因此估计中国也没有多少人不知道,大致是两个满身肥肉的大汉,裸衣后在一个划定区域的圆圈内,互相牵制住对方的身体,最后能凭着力量把对方摔倒在地上,一击定胜负。
该运动在各家都富得流油的村长战国时代曾经盛行过一时,据说东北大名伊达政宗也好这一口;最后是老乌龟德川家康上台后强调重礼仪、节俭苦身,日本得胖子几乎绝种了之后,这项运动也就随着冷淡了下来。
因此,今天的相扑发展成一种专业的竞技项目,一定程度上还要感谢齐彬所带来的癖好——重新重视相扑,并由维新传播到江户的相扑复兴吧。
不管怎么样,几天之后,西乡与大久保一家也作为为新八助威打气的亲戚团,顺着浩浩汤汤的萨摩庆典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这个热闹非凡的巨型相扑场地。
请注意,这个巨型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马戏团敞篷的市井玩法。因为还有几位九州的贵族公主们也要观戏,因此齐彬特意让萨摩官员准备了足足一周的时间,把萨摩锦江湾周围几乎所有能用的沙子基本上都刨干净了,为的就是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举办这场当时日本规模最大而且没有之一的摔跤比赛。
什么?有人问这场子能不能装下二十头大象?
五十头起装!还不打折的那种!甚至把大象们全都埋进去人们还能站在沙子上乐呵的那种。
如此巨大的手笔,幸亏齐兴在江户的远方(禁闭中)不知道萨摩财政发生的事情,不然肯定要气得把齐彬啃穿了不可。
而且这跤也不是白被摔的,获胜者可以向现任CEO,也就是伟大的藩主岛津齐彬大人提出一个他所能达到的愿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这一条才是刺中了很多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进行报名的最大动机。
敢于花掉大手笔的藩主、挥钱如图的场地、兴致勃勃的看众、还有最重要的摩拳擦掌的参赛者们,一切都准备就绪,于是,没有废话,没有开场白(他老人家似乎也不喜欢做这件事情),一场日本史上第一场最宏大的相扑大赛就此开幕。
此次共有六十四名种子选手参加了这场比赛。最外围有三十二个小沙场,胜者进入下一个倍数减半的更大的沙场;失败者带着一身的沙子作为纪念品麻溜滴离开比赛,不管是用走的还是用滚的。于是,在六十三人都准备好了以后,裁判就准备宣布比赛开始了。
慢着....为什么是六十三个人?还剩下最后一个人呢?
正当大家疑惑之际,突然从人群中钻出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不好意思大家,我是代替新村新八的西乡吉之助是也,我已经准备好了,请让我进行比赛吧!”
......
全场一片死寂。
西乡兵吉卫更是楞得一冷战,“吉之助?你在搞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让我们回到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为了明天的比赛壮胆,新八就打开了母亲为自己准备的壮胆酒(这成分是啥也无从知晓),反正按常理来说喝一口壮壮胆也没啥,可是这位冒失鬼仁兄没注意斤两,就一不小心喝高了。
喝高了也没啥事儿,说不定第二天醉醒之后相扑还更带劲呢;可这事儿就坏在,旁边恰好有一盘母亲晾晒的巴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新八喝酒喝高了,就想吃下酒菜,恰好旁边有一盘豆子。得,这逻辑的结果就是,如果第二天没出什么事情的那才叫奇怪。
果然,当岛津齐彬简短地宣布比赛开始之时,新八此时就在厕所里享受着半碗巴豆的煎熬了。
还好,当时正好解决完人生哲学命题的吉之助刚好听见了旁边发出的呜咽声,简短的了解了一个大概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让自己替新八来上场,毕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于是,无中生有的吉之助,消失的新八,惊愕的众人,现场就大致是这个样子。
“你是谁?....新八选手呢?”裁判脸上的疑惑仍然没有消除地问着吉之助。
“他昨晚身体不适,现在无法出场了,我来代替他出场,应该没问题吧?”
“放肆!这儿是神圣的藩主所设定的规矩,哪能平白无故地....”
“没关系,让他开始比赛吧!”台上的彻底把未说完话的裁判给塞了回去。
“切.....那赶紧开始吧。西乡吉之助对战近村太郎!”
虽然吉之助之前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相扑训练,但是由于税收的天天上山下山、捕鱼的爆发力与力量,还有小时候被经常驱逐的亡命经验,还是给了西乡以很大的优势的,具体优势到了什么境界呢?
第一局,五十三秒,西乡胜,
第二局,四十一秒,西乡胜,
.....
半决赛,三十九秒,西乡依旧胜,
因为都是一些没怎么经过锻炼的青年们,因此西乡基本上就是抱着腿,扔出去,自己在圈里,别人在圈外;这一段也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
反过来说,这就是萨摩无敌斋转世的实力。
随着西乡最后轻易地把最后一位选手扔出去喂沙子之后,此次比赛宣告结束...了吗?
台上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拍手的声音,“好!好!这几场比赛都很激烈而精彩,终于台上就只剩一个人了!很好!”齐彬亲自走下台来,“你,就是西乡吧,说吧,既然你能站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要的?”
只见那西乡跪下,恭恭敬敬地对齐彬说:“我本为替人而参赛,但我们的目标都是相同的,就是请求藩主大人赦免大久保正助与其父,为赤山靱负大人正名而已!”
“嗯....如此呀;但是你的比赛,真的结束了吗?”
“齐彬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最后一个相扑的对象,就是你面前的这个人,也就是我!”说罢,齐彬脱下了自己的官服,露出了磅礴的肌肉,双手攒着,平静地注视着西乡。
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西乡愣了,台上的观众们,包括主公们都炸成了一片。
原来这位特殊癖好的藩主,不但喜欢自己看,还喜欢实战上阵的。在萨摩那个阶级观念很浓厚的地区,这样的藩主与小官员正面对决的新闻更是闻所未闻。(到访今天估计也很容易成为头条)
最感到恐惧的却不是西乡,而是他老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千万别比啊....比也千万别赢啊吉之助,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在一片喧嚷中,西乡拜了一下新任藩主大人后,也做好了对峙的准备,“我明白了,那我会使出全力的,齐彬大人!”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最后一场相扑比赛,岛津齐彬对决西乡吉之助,宣告开始。
两人刚碰上就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相持,任飞沙在二人脚边肆意地飞舞,两人都僵持在了出界限的边缘徘徊着....
胜负未分....胜负未分...胜负未分....
裁判眼球一直紧盯着两位重量级人物的近身对弈,全场观众的心眼也全都到了嗓子上来。
最终时刻,总会来临的,时光,就在那一刹那——
岛津齐彬一个踉跄,自己一滑甩出了界限——一厘米的距离。
西乡吉之助,最终获得了胜利。
换来的却是父亲的绝望,与西乡立马的下跪。
获胜了么?
没有。
“诸位辛苦了!”齐彬行礼之后,穿上了衣服离开了会场。
随后,裁判用着颤抖的手递给了西乡一封看似早已准备好的信,上面的内容很简短:
“西乡,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