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黎波里城外,卡尔和约安尼斯指挥着十字军艰难地强攻着的黎波里。这时,留在的黎波里正门的另几位亲王惊讶地发现,的黎波里的城门被打开了!
二十几个西西里轻步兵杀死了因为内外混乱而守备薄弱的正门附近的守卫,将的黎波里正门外没有发起总攻的十字军引了进去。几位亲王都又惊又喜,看来,彼垂得已经通过地道潜入城内,并完成了破坏城市防御的任务。
十字军顺势攻进了的黎波里,可这二十几个士兵里却没有彼垂得的身影。康拉德骑马路过时,那些彼垂得的部下围住了他。
其中一个用全是血的左手搭在康拉德的马鞍上,喊着:“伯爵,快进去救男爵啊!”
又有一声音接:“是啊!男爵和我们进城后就分作两队,我们朝城门突破都损失惨重,男爵直奔军营去了!”
康拉德听到此言,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和约翰火速领军进城,去救援彼垂得。
不过恩里克却留着原地,有些不紧不慢地开始指挥手下给那十几个伤兵包扎伤口,做紧急医疗。恩里克似乎完全没有进城的意思,反倒和那些士兵聊起了天。
士兵道:“将军,我们的男爵会没事的吧?”
恩里克言:“当然当然,男爵有基督庇佑,定会无伤。”
士兵道:“参加十字军,我都两年没回家了,孩子快一岁了也没法回去看。如今还折了左手,呜呜……”
恩里克言:“你左手没骨折,还好着呢!只是扭到了。我们马上就看到耶路撒冷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回西西里了。”
士兵道:“将军,威尼斯的海军是不是在支援路上了啊?”
恩里克答:“这个自然,不过很可惜赶不上这场战斗了……”
恩里克如大妈唠家长里短般,在城门口同着这些士兵在火光冲天的战场外聊天。那些士兵刚刚从死人堆冲杀出来,立马就换了样开始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聊起天来,这场景十分诡异而可笑。
最后,连教宗特使马龙都认为情况危机,自己需来到城门口时,恩里克还在闲聊。马龙见恩里克不去杀敌而在此聊天,眉头紧缩,长叹一口气,回避装作没看见。
的黎波里的守军本就不多,受到内部攻击后虽然穆阿维叶当即反应过来调队保卫城市内部,也成功在这个过程中杀死了彼垂得。但的黎波里的城门被趁乱打开,火势也失去了控制。在几乎全部的十字军进入城内后,这座困扰十字军许久的中型城市最终沦陷。
海风在破晓之时刮向城内,整个城池陷入火海。约安尼斯和卡尔负责的两个方向的城门也被攻破,不过他们没有选择带队进去,的黎波里已经注定被火焰吞没了。
正门的康拉德和约翰在清扫了一些敌人之后也率军撤出,大火之猛烈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没能救援到彼垂得。十字军截堵在城门口,绞杀了大片被火焰逼出城外的守军和百姓。穆阿维叶在指挥残余军队和百姓撤退时意外被倒塌的房屋压倒,顷刻成了肉泥。
城门外的尸骸叠成几座小山,不停有新的尸体添上去,杀死慌忙从城内逃脱的人简直易如反掌。如果从城门逃脱的百姓不能很快的证明自己是基督徒的话,他们的下场基本上就是脖子上被十字军来上干净利落的一刀。
大火从半夜烧到第二天正午才灭。亲王们对城池的损毁毫不关心,他们只希望彼垂得能平安无事。可事与愿违,清扫城内时,约翰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尸体全身都是窟窿。而根据盔甲辨认,这就是昨天还在和其他亲王谈笑风生的彼垂得了。
约翰矗立许久,头脑简单感情不丰富的他没有说什么,至少在士兵看来是这样的。约翰随从把彼垂得和附近牺牲十字军战士的尸体收走。尸体皆已经无法辨认出容貌,有的已经碳化了。
的黎波里海港附近也全是漂浮的尸体。这里的几艘小船被烧毁得很快,大批绝望的军队和民众是被烈火推入地中海葬身鱼腹的。靠海的一面火势较轻,但恐惧的人流像飞蛾扑火般涌入海中,许多人再也没能爬上岸。
统计下来,十字军于的黎波里战役期间损失兵力两千上下,现在十字军的数量已经不足出征时的一半。而穆阿维叶的军队基本上被十字军消灭殆尽,的黎波里的居民死亡率也高达90%。这对于十字军来说,真可谓一场惨烈的胜利。
的黎波里全城损毁很严重,只有靠近海岸的一小部分损害较轻,城墙倒是完整保留了下来。假以时日,这里或许可以恢复昔日的光景,但十字军对修缮这里没有兴趣。他们整顿后,带上战利品离开了废墟般的的黎波里。
十字军在的黎波里废墟外为壮烈成仁的波扎洛男爵彼垂得·欧特维尔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马龙亲自为彼垂得祝念了悼词,言彼垂得必已升入天堂和基督同圣人们共饮仙露琼浆。
之后,一艘三桅帆船载着八十多名西西里十字军的遗躯出发,将这些烈士的骨灰送还故乡。
哀悼不能花费太久,十字军还要继续进发。
在十字军攻陷的黎波里之前几个月,法蒂玛王朝就已经出兵北上,把耶路撒冷的突厥领主击败,将耶路撒冷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中。这就意味着十字军抵达耶路撒冷时,必有一战。
需要明确的一点是,直到现在,十字军和法蒂玛王朝对彼此仍是知之甚少。
不像罗姆苏丹国和塞尔柱苏丹国还有东罗马帝国的知己知彼,十字军完全分不清信仰逊尼派的塞尔柱和信仰什叶派的法蒂玛之间的区别。除了约安尼斯以外的亲王基本上只知道阿拉伯人和突厥人都是异教徒,只要杀就对了。
法蒂玛王朝在东征开始时以为来自西方的十字军只是东罗马的雇佣兵,其统治者一开始还认为他们的进军方向是高加索地区,完全没有在意十字军的动向。直到十字军进入中东地区,事情才有些出乎预料。
如果法蒂玛的统治者明白十字军的真正目的是耶路撒冷的话,是绝不会发兵拿下这个烫手山芋的。而塞尔柱苏丹知道这一点。当法蒂玛王朝引兵北上时完全没有派兵支援当地领主,便把耶路撒冷及其附近地区拱手让出。
这时,对于十字军来说,一个好消息是塞尔柱苏丹国向十字军抛出了橄榄枝:他同意从大马士革为十字军提供补给,并命令中东地区的突厥领主(他们名义上是法蒂玛王朝的封臣,但更愿听从塞尔柱的指挥)们对十字军保持友好的中立。条件就是十字军不能再进攻突厥人的土地,要打,只能攻击法蒂玛。
谁都可以看出这有些驱虎吞狼的意味在里面,但卡尔求之不得地同意了这个要求。毕竟十字军的目的是收复耶路撒冷而不是征服中东。于是,在塞尔柱苏丹的掩护下,十字军迅速穿过了大片土地,进入法蒂玛王朝的实控地界。
这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听闻十字军居然在远征路上同异教徒和睦相处,并且完全不打算解放中东土地,在奇里乞亚由当地大公派出的加入十字军的主教保罗十分不高兴。
当初保罗参与了彼垂得和马龙挖掘圣枪的工作,如今彼垂得战死,他声称那是十字军不真心对抗异教徒的报应,这一番发言直接引起了公愤。这还没完,保罗强烈要求亲王们扫荡附近的所有异教徒,让圣城的周围如地上天国那样无暇。
基本上没有人理他的白痴想法。于是保罗愤怒起来,声称这是耶稣、圣西蒙和圣奥古斯丁共同显灵的结果。他还要求用圣火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让几位士兵点燃火堆,自己着身穿白袍,怀抱圣枪头,缓缓准备走入火焰。亲王们甚至都懒得管他的做法,只有马龙担心他把圣枪头弄坏,在旁边看着。
当保罗跳入火堆之时,便立马惨叫了起来。所幸被火焰灼烧不久,马龙就扯住他袍子的下摆拉了他出来。这基本上证明了他是个神神叨叨的骗子,没人再对直接攻打耶路撒冷有异议了。在病床上呻吟三天后,这个亚美尼亚主教因为伤口感染去世了。
耶路撒冷西面的港口雅法刚刚被法蒂玛王朝收复,连像样的守军都没有,见大军压境,雅法识趣地投降了。这样,通往耶路撒冷的道路就完全被打开。尽管征途已久,十字军战士们的士气却前所未有地高涨了起来,前方,就是耶路撒冷。
1098年十一月三日,距离东征开始已经过去了两年。十字军登上一座后来被命名为“喜悦之山”的山丘时,望见了他们漫漫征途的终点——耶路撒冷。远处斑驳而冰冷的城墙清晰可见。
许多十字军战士在第一眼看到耶路撒冷的时候,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几个亲王们亦是如此。
马龙在那天的日记中用拉丁语写下一行字:“长夜之后,终见光明。”
多久以来,他们跨越酷热的沙漠,横穿满是积雪的隘口,多次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许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倒下了,还有的人不堪负重逃跑了,但终究有人撑了过来。如今,只剩下最后的难关了——攻克这座城池。
马龙引导十字军在山丘上做了一次集体弥撒,并做了慷慨激昂的演说,他的演讲才能和教宗一样出众,让许多战士深受感动,热血沸腾。亲王们也青筋暴起,握拳捶足,纷纷表示要为这最后的战争抛弃成见,团结一心,连恩里克都流露出了他从未流露的奋发之情。
十字军在当晚大开宴席,照得营地灯火通明。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耶路撒冷总督阿杜拉看在眼里,他一个月前才入驻这座城池,但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阿杜拉驱逐了城内所有的基督徒(这几乎是城内的一半人口),只为避免耶路撒冷的命运和安条克雷同。当然,补给也准备完善,可以支撑一年之久,军队也能广布各个城墙。阿杜拉甚至还有几百名骆驼骑兵袭扰十字军的补给线。
耶路撒冷地处内陆,离最近的港口雅法有一段距离。由于耶路撒冷外围的水源和村庄全部被预先摧毁,因此补给就只能从雅法上岸,再驮运到前线。第二天十字军抵达城下铺开军队开始准备攻城时,立马就有一支运输队遭到了袭击,这正是阿杜拉派出的骑兵所为。
补给难以得到保障,而十字军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完全围困耶路撒冷了,这更加坚定了亲王们要迅速结束战斗的决心。讨论过后,亲王们做出了如下决定:卡尔、康拉德和恩里克率军准备强攻北部城墙;约翰和约安尼斯则带队准备强攻南部城墙。
第一波强攻基本上是注定失败的,十字军的攻城器械在的黎波里损毁大半,能带到耶路撒冷的云梯也就三架。当十字军战士们攻到城下时,他们架起云梯,却要排队登城。攻城器械的缺乏让十字军遭到了迎头痛击,丢下许多尸体后,十字军的第一波强攻失败了。
阿杜拉是个精明谨慎的将领,虽然他没有的黎波里战役的详细信息,但他对十字军喜好使用夜袭、掘地等小伎俩攻破城门的情况也是了解的。十字军并没有在耶路撒冷的东西城墙布置围攻部队,阿杜拉把这两段城墙的一部分守军安置到城内巡逻,准备防患于未然。
不过这次十字军没有任何派小部队进入城墙打开城门的意思,确保耶路撒冷免遭像的黎波里那样的损害是其一,这类方法不稳定是其二。卡尔和约安尼斯都认为拿下耶路撒冷的手段只有强攻。
可现在,十字军的第一波强攻遭到了守军的强力反击,攻城器械十分缺乏,补给又一次面临不足。
看来,拿下耶路撒冷并非易事,十字军陷入了困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