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马不行,诸事宜停
“情况就是这个么情况。”姜合苦笑着对狐笃和王平说,“两位都是我亲如手足的兄弟,我这次能不能逃过一劫,就靠你们了!”
他这话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在演义里,王平并不是个智谋出众的将领,而狐笃这个人名似乎都没出现过。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靠谱的谋臣可以倚仗,所以只能在讨论中开拓思维,集思广益——所谓“头脑风暴”,就是这样。
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狐笃稍微聪明点儿,所以先开口了:“按道理讲,咱们是李治头的门人,照他说的做是应当应分的。可把好不容易攻下来的白水、葭萌两关全都还回去的话,咱们当初大费周章地搞这么多事是为啥?”
姜合点点头:“李治头空有一腔热血,但却不懂打仗。他以为,只要咱们物归原主,刘璋就会念咱们的好,这怎么可能呢?就冲死得稀里糊涂的杨怀、高沛和邓贤,他也不可能真心与咱们结盟不是?”
“难道……”狐笃咽了口唾沫,“难道咱们要转而支持杨松?”
姜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是没有想过。乱世就是这样,谁老实谁就吃亏。但我又一想,现在的局面是杨强李弱,咱们以前一直和杨松作对,现在突然改换门庭,杨松会感谢我们么?恐怕不会吧。他只会以为咱们是见风使舵,胆小怕事,从今以后更加不可能瞧得起我们了。”
“唉!”王平拍拍自己的脑袋,“我都被弄糊涂了!不能帮李休,也不能帮杨松,那难道两不相帮么?”
“那就更不行了。”姜合摇摇头,“两不相帮就是两边都得罪,无论哪边赢了,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唉,政治上的事可比打仗难多了!”
他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脑子乱成一锅粥。刚才这场交谈不是一无所获,他已经排除掉了几个错误答案,但还是远远不够。他有预感,他面临的是一场决定自己今后命运的大震荡,这让他每前进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李治头他们怎么样了……”他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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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早早来到天师祠的李休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鬼将昌奇关心地问:“治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休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身骑白马,置身于水草丰美的原野上。但不论他如何吆喝,甚至鞭打,白马都像钉在地里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翻遍家中的典籍,找到这样一句话:“有马不行,诸事宜停。”
联想到今天要做的事,他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可他又能如何?取消么?这可不是过家家。支持他的道官们都已经启程前往南郑,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只有勉力一试了!”他把心一横。
日头渐渐升起,看时间已经过了巳时。本来冷冷清清的祠堂里人头攒动,大伙儿的脸上都浮现出坚定的神色。
“各位同道!”李休清了清嗓子,“这座天师祠里,供奉着咱们天师道至高无上的道陵祖天师。今天,在他面前,我有话要对大伙儿说!”
“愿听治头教诲!”众人齐声叫道。
李休朗声说道:“如今,咱们天师道的局势,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吞并北方,已将矛头指向我们汉宁,太白山分坛被屠就是最好的例证。为今之计,正当与刘璋联手,共同保卫益州百姓!如果不识大体,继续与刘璋开战,那么我军往蜀中进一步,曹军也会往汉宁进一步,我们就会陷入首尾难顾之境,政教大业毁在旦夕啊!”
“有……有道理!”
“刘璋往后稍稍,还是得先对付曹操!”
“治头所言,字字珠玑。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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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休对大家的反响很满意,单刀直入今天的主题:“可是,却有人与曹贼勾结,妄图颠覆我政教大业!这些小人主张与刘璋开战,好把我军精锐部队调离,让曹操趁虚而入,夺取汉宁!”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愤怒的听众们纷纷高呼。他们的声音如此齐整,好像事先排练过一般。
“所以,我准备冒死向师君弹劾此人!”李休高高举起一卷黄纸,声嘶力竭地喊道,“这是我亲手写的血书,大家若觉得我有几分道理,就请一起署名画押!汉宁的未来,就交到各位手上了!”
他这一番演讲简明扼要,层层递进,振聋发聩,感人至深,台下的道官们纷纷热血上头,回忆起自己刚刚入道时的青涩模样,流着眼泪拥上前去签字,将祠堂里搅得乱哄哄的。
九丈多高的天师雕像静静地俯瞰眼前的一切,面色如常。
“你们要干什么?”突然,祠堂外有人叫道,“啊!”
随着一阵杂乱不堪的脚步声,几百名全副武装的铁面鬼卒冲进祠堂,把道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道官们被眼前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全都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擅闯天师祠?”李休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他们喝道。
“是我让他们来的!”鬼卒们让开中间那一条道,杨松在杨昂、杨帛等人的簇拥下,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是你……”李休的双眼瞪得浑圆,“杨松,你想谋反么?”
“想谋反的是你!”杨松一指李休,冷哼道,“你干的那些丑事,我已经都知道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休大怒:“我干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别心急,”杨松气定神闲地说,“有人替我说。来人呐,带人证!”
没过多久,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先恭恭敬敬地向杨松作了一揖,才朝李休笑道:“李治头,还记得我么?”
“你是……”李休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你不是来接亲的那个董和么?”
“李治头真是好记性。”董和点点头,“多日不见,治头过得还好么?”
“别废话了。”杨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大伙儿都在这里,你说说,李治头为什么主张和刘璋结盟?”
董和一字一顿地说:“那是因为,刘使君曾与李治头有约定,扶持他登上下一任天师之位!”
“你胡扯!”李休勃然大怒,“我撕烂你的狗嘴!”
董和从怀中掏出一方法印[1],展示了一圈,问道:“李治头,这方印是你留给使君的信物,如何冤枉我胡说呢?”
李休更加生气了:“这方印我已经丢失多日,原来是被你偷了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松发出一连串阴鸷的狂笑,“李休,你也算是个带把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怎么敢做不敢认呢?来人呐,扒下他的道袍,给我拿下,拿下!”
[1]法印,即印章,道教的一种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