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有张鲁的谕旨？”姜合这样想着，条件反射般跪在地上。

　　杨松继续念：“奉上意，告谕宣威祭酒姜合知晓，命你带领麾下鬼卒，听从治头大祭酒杨松调遣，七日之内攻克白水关，不得延误！”

　　这下子，姜合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还愣着干什么？”杨松把谕旨递给他，“还不接旨？”

　　“这……这是什么意思？”姜合问，“咱们不是要和刘璋结亲么，怎么又突然要攻打白水关了？这不是出尔反尔么？”

　　杨松神情如常地说：“刘璋本与师君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师君以益州苍生为念，应允了他结亲的请求，并将自己的爱女送往成都。但谁能想到，刘璋丧心病狂，竟然在途中偷袭送亲部队，圣女不幸死于刘璋之手，此仇焉能不报？”

　　“但是，圣女明明是你……”姜合话才说出口一半，就已经明白过味儿来了。

　　他最初的怀疑并没有错，汉宁方面之所以同意刘璋的联姻请求，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这么明显的疑点，李休竟然一点儿也没起疑心，反而还把他带到沟里去了。

　　依姜合猜测，杨松和杨柏八成是混在护送董和的那支队伍里走的。他们在半路上袭击了董和，之后就在白水关前的山道上自导自演了一出半路劫杀的戏码，顺其自然地把罪名加在了刘璋头上。

　　等到消息传出去，天下人只会以为刘璋理亏在先，而无人会来责怪张鲁，这一招实在够毒辣！

　　但不管是为了做戏做全套也好，还是为了激起鬼卒们的怒火也好，就这么搭进去一个女儿，只能说张鲁也是个狠人。

　　“杨治头，”姜合很快恢复了冷静，“这么狠的手段，一定是你想出来的吧？”

　　“这是师君的意思，也是都讲和各位治头首肯的。”杨松笑道，“除了你眼巴巴跟着的那位李治头，自以为聪明，其实根本是朽木不可雕！”

　　见杨松当自己的面嘲讽李休，姜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急忙反驳：“李治头不是自作聪明，而是光明磊落！我倒是希望世界上这种人多一些！”

　　“哦？”杨松笑道，“那么你姜合又是哪一种人呢？”

　　他这么一问，姜合的脸色僵住了。

　　“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当我不知道么？”杨松的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神情，“你拿朴胡那一箱金饼的事做文章，污蔑我与曹操有勾结。好了，从此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怀疑我，往我身上泼脏水，但我杨松岂是你这卑鄙小人能随意陷害的？”

　　姜合连前世带今生，第一次被人骂作卑鄙小人，心里也恼了：“不是你先污蔑我的么？我死里逃生，从太白山回来报信，你却一口咬定我是曹操的人，现在开始倒打一耙了？”

　　“也就是说，你指责我与曹操勾结，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为了报复我么？”杨松笑了，“我当然要怀疑你。太白山那么多人，全都被虎豹骑杀了，独独留下你一个活口，难道不该怀疑么？”

　　听他这么一说，姜合愣住了。仔细想想，杨松当初对他的怀疑倒也不完全是捕风捉影，只是他的态度太过恶劣，惹自己生气了，才有了后来的事。

　　“好吧，就算你该怀疑我。”姜合索性借这个机会把心里的谜团一吐为快，“但你为什么要借匈奴人的手杀我呢？明明朴胡的钱是送给你的！”

　　“我借匈奴人的手杀你？”杨松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谁？太白山分坛的惨案，你姜合的问题最大！我派你去剿灭新来的匈奴人，算是戴罪立功，也不过分吧？”

　　杨松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姜合反驳得哑口无言。

　　“更何况……”杨松看向不远处的杨柏，目光变得柔和，“我这个阿弟心高气傲，成为祭酒是他多年来的愿望。就算是师君看重你，不肯免你的官，你也要证明自己比他强才是。”

　　姜合吃惊地看着面前从容道来的杨松，觉得他和自己以前对他的刻板印象大不一样。说到底，他对杨松的所有了解都来自那本《三国演义》，以及以《三国演义》为基础的电脑游戏。但是文学创作毕竟有真有假，有夸张有虚构，说不定杨松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但另一方面，这些也只是杨松的一面之词。说到底，益州内讧也是曹操希望看到的结果，他究竟是真的在为张鲁着想，还是只是为了哄骗自己帮他打下白水关，还是……

　　他明白，做人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两边倒。但眼下有紧急军令在身，以大局为重，与杨松暂时和解也是人之常情，李休应该不会怪他的。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向杨松行了一礼：“姜合不知深浅，以前对治头多有冒犯，望治头多多包涵！”

　　见姜合服软，杨松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杨松还不糊涂，通过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已经不再怀疑你的身份了。”

　　“我也不再怀疑治头了。”姜合违心地开了个玩笑。

　　杨松干笑了几声，话锋一转：“咱们言归正传，师君命令我们七天之内攻陷白水关，你有把握没有？”

　　姜合皱起眉头说：“白水关里有守兵六千人，两员守将杨怀、高沛虽然能力一般，但是毕竟人多势众，恐怕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听了姜合的担忧，杨松笑而不语：“你尽管想办法破城，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咱们带在身边的这六七百人，一个打十个绰绰有余！”

　　“一个打十个，你以为鬼卒人均叶问？”姜合心里暗暗发笑。他调整了一下心情，认真地说：“我倒是想到个办法进城，但是进城以后，少不了一番街巷间的肉搏战。要是咱们的人真的这么厉害，那也还好说；但凡稍有差池，咱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杨松目光灼灼，“天师道里的鬼卒，都是师君的忠实信徒，他们愿意为师君的政教大业付出一切。你以前不怎么打仗，没见识过他们的厉害，明天你就能知道，为什么师君他老人家凭借不到刘璋五分之一的地盘，就敢主动和他开战！”

　　“好吧……”姜合一边敷衍着，一边把怀疑的目光望向鬼卒们，满眼都是他们刚才望风而逃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