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姜合已经在白水关呆了半个月了。

　　不得不承认，这里虽然没有南郑繁华，却是他短暂的穿越生涯里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属下对他忠心耿耿，士兵们对他死心塌地，兼之雄关之外，险峻盘礴，漫道如铁，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正是一幅大气的泼墨山水画。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他突然歌性大发，朝着一望无际的白色浪花轻声吟唱。

　　正在他悠闲自得之时，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狐笃。

　　狐笃小跑到他身边，递上一封信：“祭酒，杨松催咱们进军的急件又来了！”

　　姜合皱起眉头，拆开信看了看，随手一抛，泛黄的信纸就往山涧飞去了。

　　“李治头的信到了没？”为了表明自己的绝对忠诚，他已经暗中向李休送出汇报军情的密信，并就下一步行动请示他的意见。

　　“还没有。”狐笃摇摇头，“但这已经是杨松的第二封信了，他一定后悔没有跟着祭酒来白水关。”

　　“还好他失策，不然我现在可要被架在火上烤了。”姜合笑道，“不过咱们也不能一直拖着，要真惹恼了杨松，也是件麻烦事。”

　　狐笃问：“这么说……咱们是要准备往葭萌关去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姜合笑道，“杨怀回去了，刘璋一定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变故。凭咱们这点兵力，哪有把握打下葭萌关呢？”

　　他这么一说，狐笃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姜合真的有心继续征讨刘璋，他绝不会这么快就把杨怀放回去通风报信。

　　“对，对！咱们不能被杨松牵着鼻子走，要不要继续打，咱们得听师君的！”狐笃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姜合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惜师君不在南郑，不然李治头会主动帮我打听的。为今之计，只有我亲自往白马山走一趟，亲耳听听师君的意思！”

　　“那……”狐笃咽了口唾沫，“要是杨松再写信来催，或者索性派人来督军，该怎么办？”

　　“那就吊着他。”姜合幽幽地说，“这里的驻军都是我们的人，杨松搞不定他们。你一向鬼点子多，来软的还是来硬的，我不干涉，只是一定要拖到我回来！”

　　“祭酒放心。”狐笃胸有成竹地眨眨眼睛。

　　姜合拍拍他的肩，心里很是高兴。

　　狐笃的出现，是他从米仓山归来以后的最大收获。他这个人确实人如其名，既有狐狸的机灵，又有老实人的笃厚。

　　有这样得力的下属，他就可以放心地来一场豪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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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浕水一路奔流，即使冯虚御风，也只能望尘莫及。在水一方，就是白马山。

　　生活在周遭的百姓皆传言，白马山有仙气，还拿出祖天师张道陵在白马山羽化登仙的事当做佐证。天师一去不复返，白马千载空悠悠，大约从那时开始，这里就是天师道的圣地了。

　　姜合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下走着。他抬头望向山顶，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卧在悬崖边上的古朴道观。

　　“不知道师君是怎么上去的，”姜合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张鲁本人了，只能自行脑补他现在的体态，“不过他也到了发福的岁数，莫非是被人背上去的？”

　　向山下驻扎的鬼卒出示了玉牌之后，他获得了上山的准许。一个鬼卒带他来到一处明显经过开凿的光滑石坡，恭敬地说：“请祭酒上车。”

　　姜合这才发现，石坡下面的洞里藏着一辆木制铁箍的四轮车，车头通过极粗的铁索和麻绳与山顶相连，想必就是最简易版的缆车了。

　　“要是绳子断了，命不就没了吗？”姜合心里有些怕怕的，但身旁的鬼卒却不解风情地把他摁进了车里。

　　“哎，我——”姜合还想说些什么，一块木质盖板啪嗒一声合上，他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木板那边传来上锁的叮当声。

　　“这些人还挺会玩啊！”失重感让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姜合更加不适，他仿佛听到脚底的木板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

　　还好只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姜合重见天日的时候，他已经大汗淋漓。

　　两名鬼卒将他从车里架出来，带到了一脸祥和的都讲祭酒张卫面前。

　　“寒兔，你不在白水关驻守，怎么会来这里？”张卫问。

　　“都讲圣明，我正是从白水关赶来的。我有紧急军情，想当面禀告师君！”姜合认真地说。

　　但张卫却摆摆手：“师君正在清修，耳根清净，没有办法见你。这些俗务，与三位治头商议就是了，你回去吧。”

　　？？？

　　姜合这一路上设想了一百种与张鲁见面的开场白，但没想到张卫不按套路出牌，在门口就把他噎了回去。

　　他本想再争辩几句，但张卫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疲倦，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微表情让姜合无法再继续呆下去了。

　　“既然如此，属下就不打搅师君和都讲了。”姜合客客气气地坐回“过山车”里，结束了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俗务……”他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表情，“怎么，难道不想进位汉宁王，改做汉宁仙人了？”

　　他记得《三国演义》里说，张鲁曾经动过称王的心思，在阎圃的苦劝之下才作罢。

　　“邪门，真的邪门！”姜合骑在马上，反复琢磨张卫那短短几句话，好像在破解暗号一般。

　　“你不在白水关驻守，怎么会来这里……”他喃喃地念叨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起了杨松带给他的那张谕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奉上意，七日之内攻克白水关。”

　　照刚才张卫的反应来看，自己驻扎在白水关的事张鲁是知道的，也就排除了杨松假传谕旨的可能。那既然攻打白水关就是张鲁的意思，怎么现在又不认账了？

　　他究竟是不想管，还是不敢管？

　　自己要不要继续攻打葭萌关？

　　这些毫无头绪的问题一起涌上心头，让姜合闲适的心情又烦闷起来。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指望，只有李休的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