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府邸外,憋了一整天的张飞终于忍耐不住,嚷嚷着发泄不满。
“三弟慎言!”刘备尚未答话,关羽已急喝止道:“大哥自有主张!”
刘备左右看去,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关、张扯到一旁,细细叮嘱谓道:“之前你我从汝南来投时,蔡瑁面临曹军压力,需要的助力越多越好,故而倒履相迎。可今时不同往日,我麾下白毦军在叶县损失殆尽、所剩无几,偏偏又有些虚名,让他觉得颇为碍事。这蔡瑁水贼出身,见惯血腥之人,能不下狠手,已算是忌惮我的名望了。他撵咱们,咱们走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切莫耐不住性子,反惹出祸端来。”
张飞心中虽依旧愤懑不平,但既然大哥发了话,也只好先忍住气,嘟嘟囔囔了几句后不了了之。
倒是关羽出言谓道:“琦公子毕竟算是大哥晚辈,如这般听了蔡瑁一句话便去投奔,怕是不大妥当,也容易传出去成了外人笑柄。”
“云长有何高见?”刘备问道。
关羽目含寒光,冷声谓道:“之前大哥顾虑去了刘荆州那恐没有施展余地,故而迟迟不过汉水。事到如今,何不先去襄阳,即可就地招募些人手,重建白毦军,再借着刘荆州的名头,去庐陵见机行事。届时便能算是长辈帮扶晚辈,岂不是顺理成章得多?”
刘备闻言,面露喜色,笑谓道:“还是云长脑子灵、办法多,翼德啊,你得多读点书才是,别天天就知道喝酒!”
张飞也咧嘴笑道:“二哥文武双全,俺一介粗人,自是比不了的。”
关羽揽髯不语,面有得色,然刘备却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垂首哀声叹道:“想我刘备汉室宗亲、志存高远,心怀鸿鹄之志,可东征西讨这么些年,始终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到如今已年逾四旬,居然还要靠这些小伎俩去求生路,何其悲哉!尤其是两位贤弟,皆乃当世数一数二的虎将,却只能随我落魄江湖,我......我刘备对不起你们啊!”
说到动情之处,刘备大哭不止,关、张二人连忙上前,揽臂搂肩,好一番安慰这才慢慢停歇下来,却又幽幽谓道:“你们大可学那常山赵子龙,去少将军麾下谋个差事做,也好过跟在我这没出息的人身边吃苦。”
“哼!”关羽闻言,冷笑一声,虽未说话,早已目露杀机。张飞却是须发皆张,黑脸涨得通红,斥骂道:“大哥休要再提那厮!见咱们落难,便跟那刘琦跑了,无非又是个三姓家奴!”
刘备见两人这般态度,心中大感满意,这才笑着说道:“两位贤弟见了少将军时,且莫唐突乱语,至于子龙那,我自有计较。”
一行人回府后连夜收拾家当,翌日大早便带着糜、甘两位夫人,糜竺、糜芳、孙乾、简雍等一帮亲随,过汉水往襄阳,投奔刘表而去。
刘备见刘表,都是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一场好戏暂且不表。却说蔡瑁府上散席后,军师单福喝得醉醺醺回到寝房,方才关好房门,暗处便闪出一道人影,笑谓道:“先生近来可好?少将军托我来给您请安了!”
此时日已西坠,昏黄的暮光从窗棂落入房内,柔和的打在来者脸上,映照得隐隐发亮。只见其年纪甚轻,相貌机灵,嘴角含笑,好似街头酒肆常见的小二一般讨喜,然而双眸深处的那一丝精光却尽显不凡,正是江陵影卫镇北司统领陈狡是也!
单福见了陈狡,毫无惊讶之色,也不提少将军之名,只是淡然谓道:“去告诉庞士元,之前商量的事都已顺利落实,我也不再欠他人情。蔡德珪如今对我言听计从,倒是我一展拳脚的好机会,日后是敌是友,就得看造化了!”
这番话语很快便以密报的形式传到了身在庐陵的庞统和刘琦手上,庞统叹谓道:“元直兄(徐庶表字)看来是准备诚心留在蔡都督身边了,有他在,南阳必将不动如山!”
原来这单福乃是颍川名士徐庶的化名,其文武双全,行事潇洒不羁,常年仗剑游侠天下。早年因惩处作恶门阀,惹上人命官司,被地方官府追捕,幸亏庞统施以援手,这才得以脱身,也就欠下了一个人情,发誓日后但有所请,必不推辞。
这次庞统便是请他出山,去往蔡瑁身边出谋划策。一是让蔡瑁当好荆州的北边屏障,确保刘琦能专心攻略南方;二则将刘备这野心勃勃的枭雄从南阳驱赶到刘琦手下来,而后庞统自然还有下一步应对之法。
倒是刘琦听庞统说起徐庶来,心里不禁痒痒,忍不住说道:“如此大才,若能请来为我所用,岂不更妙?”
庞统却只摇头,并不解释,刘琦略一思量,便已明了,遂笑道:“我有卧龙凤雏在身边,却仍得陇望蜀,着实是有些贪心了。”
庞统这才开口谓道:“待主公一统南方,举兵北上之时,徐元直再举郡相迎,岂不妙哉,不用急于一时也。”
两人相视一笑,些许芥蒂也随之消散。
却说刘琦在鸡公山大胜,得了张郃后便回了江夏。因庐陵战事紧迫,也无暇回转江陵,遂在盘龙山以东的西陵城扎下营寨,就地整编河北降军,并传令所辖各部军将兵马前来汇合,升帐点兵,共谋江东。
至五月底,各路人马陆续汇聚到西陵城左近,其中江陵兵马自然是大头,共计四万三千余人。其中有黄忠领飞鹰骑五千、文聘领梅花营五千,廖化领大溪军两万,赵奉领雷火营两千,李严领夷陵军五千,另有张郃所部六千河北降军随行听令。
荆南兵马里,都督邓义四月时便已率洞庭水军两万赶去庐陵支援江东西三郡,这次又有一万六千兵马赶来。其中主力是云山营统领大黑麋魏和率步卒一万,另有副将霍峻率巴陵军六千助战。刘封所领长沙军却是半个未曾出动,一是留着监视武陵金旋动向,二来刘琦还有后招,将在荆南方向发动。
至于江夏这边,水军主力一万五千人、数十艘艨艟战舰都早已由水军大将张硕率领,随洞庭水军同赴庐陵助战。此次少将军刘琦亲自点兵,江夏太守黄祖自是全力相助,派所部安东中郎将苏飞为正、儿子东楚校尉黄射为副,率马步兵近两万人来帐下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