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求贤若渴,但单福却并没有积极回应,让他感觉如热脸贴到了冷屁股,顿觉尴尬不已,略一拱手转身便欲走。
“且慢!”身后单福突然开口,并问道:“敢问都督平生志向如何?是封侯拜相,还是王霸天下!”
面对单福这一问,蔡瑁一时愣在当场,看着前者炯炯有神的双眼,想了半晌后方坦然谓道:“吾出身低贱,所求无非牧守一方、富贵此生,若能封侯拜相、光耀门楣,自然是求之不得!”
单福闻言,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蔡瑁后,哂笑谓道:“都督虽无鲲鹏之志,倒也算是性情中人,以我之见,当不违天命,顺势而为。”
蔡瑁急问道:“此话怎讲?”
单福答曰:“南阳乃东西南北通衢之地,虽然富庶,却四面受敌,断做不得王霸根基。然若能善加利用,看准时运,倒是不愁封侯拜相。”
蔡瑁听单福话中有话,忙揖拜问道:“瑁愚钝,还请先生相教!”
然那单福却不直言,而是伸了个懒腰后叹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也有些乏了,不如先歇息一晚,明日随你去宛城再细说?”
这摆明是要投身麾下啊,蔡瑁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夜便带单福回了宛城,并拜为军师,军政要务皆托付之。
单福见蔡瑁心诚,这才献上东川地形图,并将胸中韬略和盘托出:“北拒曹操、南和刘表、西取东川。”
又称曰:若能取下汉中,则将横亘东西,分割南北,无论天下谁得势,也会努力拉拢争取。届时看准明主再投之,便可立下定鼎之功,封侯拜相自然也不在话下。
单福所说,正中蔡瑁下怀,此后对其言听计从,大事小情多有请教,南阳民政军务遂为之一振。更因与刘表、刘琦父子关系保持和睦,随着大溪城商贸的快速发展,从沮蛮渠经汉水、南阳,北上汉中、兖豫的商队越来越多,沿途吃穿住用也随之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银钱,使得蔡瑁治下虽仅半郡之地,却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却说曹操大军退去叶邑关外后,南阳郡境内只留伏波将军夏侯惇率军驻守叶县,依托叶邑关防备荆州兵马。为防荆州兵马乘机北上,更是掘断路径,移村填井,强迁百姓,将博望、方城、舞阳一线城郭尽数毁去,以致数百里内皆无粮可就食、无屋可栖身,从而将唐河以东的半个南阳盆地都变成了荆、曹两军间的战略缓冲区。
曹操此举,正合单福之意,他立刻建议蔡瑁也派军对这块区域进行重复性破坏。蔡瑁本就畏惧曹操,恨不得这块战略缓冲区越大越好,遂对此策完全采纳,派死士头领蔡龙领数千骑兵驻扎在伏牛山下,每日轮流巡逻扫荡,但凡遇到百姓,自然是赶去唐河以西,不许在此居住生活。若是遇到曹军,小股则杀、大队则退,绝不恋战。
唐河东岸蔡、曹两家一同坚壁清野,其战果卓越、成效斐然,原本的富庶之地竟然变成了一片田无阡陌、不见炊烟的荒原,无论是哪一方想要跨越来攻,都得付出沉重的后勤代价。
兖、豫方向随之得以安定,蔡瑁这边也就腾出手来,准备按照单福的战略规划,开始筹备出兵夺取东川汉中,他原本想利用一直闲居南阳的刘备三兄弟去做此事,却被单福一口否决,并哂笑谓道:“都督莫非忘了大耳贼借曹操兵马夺徐州之过往乎?此人乃当世枭雄也,无时无刻不在谋求自立,若让他去打汉中,打不下也就罢了,若真能得手,必不会再听都督号令!”
蔡瑁听罢,觉得所言极是,可转念一想,让刘备一直待在南阳也不是事,这等猛虎在卧榻之侧酣睡,颇有寝食难安之感。
原本按蔡瑁的一贯做派,这种人色直接杀之便是,只是如今他不再是单单一个水军都督,更有治理一方的愿景,迫切希望引得天下英豪来投,偏偏这刘备在士族间颇有仁义之名,蔡瑁怕坏了自家声望,不敢草率处置,遂问计于单福。
单福以手指南边,笑而谓道:“何不将难题抛给那对父子?同为汉室宗亲,当好生款待才是呀,且少将军刘琦正忙于攻略江东,正可以此为缘由,让刘皇叔前去投奔效力。”
蔡瑁恍然大悟,连声称赞这招祸水东引实在太妙,遂设下筵席宴请刘皇叔。
刘备栖身南阳后,在蔡瑁的刻意防备下,并无领军机会,只讨了份典农丞的差事,整日奔波在田间地头忙些庄稼农事。
关、张皆感不甘,有愤懑之意,反而是刘备看起来心态平和,整日里挂着慈祥,和谁都有说有笑,一副要将这差事长干下去的模样,倒也赢得了上佳风评。
然而在得知蔡瑁突然邀请赴宴时,刘备的脸色刹那间连变数次。关、张皆不明所以,遂出言相问道:“莫非此乃鸿门宴,要不咱们不去赴宴?”
备叹道:“鸿门宴倒也不至于,蔡瑁并无杀我之心,只是咱们在南阳怕是待不下去了。”
到蔡瑁府上后,除了蔡瑁相迎外,只新任军师单福在场,并无闲杂人等,倒是让刘备暗暗松了口气。
待入席后,蔡瑁并未开门见山,只说多日未见,甚是想念,故而略备薄酒、闲暇小聚。席间推杯换盏之余,出言谓道:“如今南阳境内平和无事,留皇叔在此只能管些闲杂农活,颇有大材小用之嫌啊。”
刘备满脸堆笑,打着哈哈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这干的还挺顺手。”
然而蔡瑁自顾自的往下讲:“如今琦公子大军正自江夏顺流而下,与东吴周瑜激战于庐陵一线,双方对峙已多日,正乃用人之际,皇叔何不前往投之,以关、张之勇,必有建功立业之机!”
却见刘备面露喜色,起身揖拜谓道:“多谢都督指点明路,我这就去庐陵投奔少将军!”
蔡瑁闻言,自是大为满意,与刘备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直至日暮时分方酣醉而归。
才出得蔡瑁府邸,从头到尾一直憋着话喝闷酒的张飞扯开嗓门急吼吼谓道:“大哥!这蔡瑁摆明了是要撵你走啊,也忒辱没人了,要俺说,干脆咱们去占个山头,自立旗号,何必去东奔西跑、受这些个腌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