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四在长湖边被恶徒掳走,幸亏黄玉儿和文聘骤马及时赶到,将掳掠小四的恶徒打翻尽数在地,但这领头之人的身份却让他们犯了难。
此人姓韩,名善,字孟良,北营马军都尉韩骤之子,是江陵城有名的恶少。此贼名字里尽是良善之意,但其人却无半点良善之实,平日里强抢民女、欺压百姓、讹人财物,各种泼皮无赖之事都干了各遍。
江陵郡乃是富庶之地,算不上天高皇帝远,按说以其父韩骤区区都尉官身,并不足以保他周全。但蹊跷之处便在于江陵太守韩玄对他家这个旁系侄孙维护有加,不是亲孙却胜似亲孙。值此乱世,法纪崩坏,哪怕是事情往上捅到了荆州牧刘表那,也不会为了这些琐碎小事而得罪在江陵势力盘根错节的韩玄。这让诸多冤屈到最后都只能石沉大海。
江陵人恶其久矣,于是坊间便有传闻,说这韩善其实并非韩骤之子,而是太守韩玄与其侄媳私通所生,算是韩玄的幺儿,故而疼爱有加。韩骤也是因为这重绿帽关系,才得以领了江陵军三营里实力最强的马军北营。
此事虽无实据,但闲人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随着韩善日益长大,相貌分毫不像韩骤那般高大魁梧,反而越发似太守韩玄矮肥五短,这让传闻更加甚嚣至上,有好事之徒还恶趣味的给韩骤取了个响亮的绰号——绿帽将军。
闲话且按下不表,眼下这位恶少正被黄玉儿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可如何处置他却是个大麻烦。送去报官相当于白给,太守韩玄必不会责罚于他,直接放掉却又太便宜这恶贼了,反过头来说不定还会更加肆无忌惮,为难小四一家。
玉儿正感犹豫不决,刘琦已然走上前来,蹲在地上拍了拍韩善的肥脸,笑谓道:“孟良小弟,可还认得我啊?”
被玉儿踩得直哼哼的韩善闻声抬眼望去,当下认出了刘琦,惊喜叫道:“哎呀,是少将军!少将军快救我啊!这些恶徒打劫于我!”
年前刘琦初到江陵城时,以太守韩玄为首的江陵门阀排着队设宴款待,理所当然的和这位江陵第一恶少多有交集。这韩善虽然年不满弱冠,但对风月之事却颇为熟稔,还热情邀请刘琦同逛不夜潇湘楼,清倌人如兰的名头也是从他那听闻的。
不过彼时刘琦初到江陵,畏于父亲下过的禁足令,尚不敢明目张胆去风月场所,遂心中垂涎,却并未敢应下韩善的邀约。直到日后蔡阿毛主动引路安排,才壮着胆子上了潇湘楼,与如兰一夜销魂。从此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魂飞魄散,灵魂换主,自不必说。
在韩善看来,这位少将军和自己是一丘之貉,故而认出来后立刻惊喜求救,同时还不忘倒打一耙。
刘琦闻言哭笑不得,也懒得解释,只一言不发看着他。那韩善毕竟也不是傻子,很快便反应过来刘琦和黄玉儿他们似乎是一路的,转而小心翼翼的请求刘琦放自己一条生路。
“小人不知那小娘子是少将军的朋友,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多多见谅!看在我叔公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会吧,日后在下必有报答!”韩善跪拜在地苦苦哀求道,并搬出了太守韩玄的名头。
“嗯,你既提到韩太守,那我是得考虑考虑,还得考虑周全一点,总不能堕了太守大人的威信啊,汝说可是?”刘琦笑眯眯谓道。
“刘子瑜......”一旁的黄玉儿听刘琦似有帮这恶贼开脱之意,当下就要发作,却被文聘一把拉住,示意她莫要莽撞,且听刘琦说完。
“少将军说的是极,依您的意思办便是,”而韩善看到似乎有希望脱身,抬起头来笑逐颜开谓道。
“很好,孟良啊,你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咯,”刘琦拍了拍韩善的肩膀,笑眯眯的站起身,却面色骤肃,厉声喝道:“本官代州牧巡视江陵,今日便略加小惩,好教你知悉,这江陵郡也是我大汉的天下,也有王法纲纪,谁也不能肆意妄为!仲业!”
“末将在!”文聘应声谓道。
“打折这厮一条腿!”刘琦冷声谓道。
“诺!”
“别!别啊少将军,小人知道错了,就饶我一回吧!汝这厮想干什么?我叔公不会放过汝等的!啊啊——啊——”
刘琦既已有令,文聘自不会心慈手软,哪管韩善是哀求也好恐吓也罢,直接把他按倒在地,手起棍落打折了右腿,这才让众仆将其扶上马车,一路哭号,急急逃回城去也。
看韩善仓皇而逃如丧家之犬的模样,众人皆放声大笑,不胜快哉,刘琦自是乐在其中,脑海里隐约记起年前一次酒宴上,韩玄曾隐晦提及想让韩孟良去补当阳县令的缺,心想如让这厮去了当阳,必将鱼肉一方,百姓遭殃。
只是传说中的绿帽将军也正就食当阳,这对名义上的父子汇聚一城,会是父慈子孝呢,还是好戏连台?刘琦不禁动起了心思。
此间事了,自当回转。
刘琦等人四人三骑,本当是小四与玉儿共乘一骑,却不料小四受了惊吓,身子虚软,在马背坐不稳,几欲摔倒。正犯愁之际,打东边缓缓行来一驾马车,走到近前后布帘掀开,露出如兰狐媚脸庞,浅笑唤道:“让奴家来载小娘子一程何如?”
原来如兰本在湖畔等候,却只见蔡、贾二仆送黄叙回城,而无刘琦等人身影,一问方知三人前去追贼,她心头挂念难耐,便让老仆驾车赶来,却正好解了这桩难事。
众人皆大喜,忙将小四扶下马来,搀入车内躺卧。因丫鬟阿珠也在车内,略显窘迫,刘琦感如兰深情,索性让其与己同骑,一路香玉在怀,诉说衷肠,自此更无芥蒂。
刘琦本欲将小四直接送回家去,然小四心忧黄叙昏厥不醒,坚持要去探望,便索性带着一同回城,另让文聘快马绕去老孙头家通禀一声。
一行人从小北门入城,城楼下,刘魁早早遁去不知踪迹。马蹄踩在雨后的青石板路上,清脆而悦耳,伴着车轮辘辘滚过,经远安街径直往大槐巷而入,直到黄家院前才勒马停车。
小四自有丫鬟阿珠从车内搀出,刘琦将如兰扶下马后,心忧黄叙,急急将马拴住,便紧跟着玉儿推门入院。
却见院内黄叙已然醒转,端坐于阶边,一老道坐于身侧,双目微闭,正在为其问诊把脉。而黄忠则侍立于老道身后,面色凝重,见刘琦等人推门而入,连忙做了个噤声勿语的手势。
刘琦蹑步上前,见这老道须发皆白,却面如稚子,器宇非凡。发髻斜插桃木簪,一身道袍破旧不堪,难掩仙风道骨,心里对其来历已然猜了个七八分。
待到老道把脉完毕,缓缓睁开双眼,身后的黄忠忙揖拜问道:“劳烦张圣人了,敢问犬子之疾如何?”
黄忠此话一出,老道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他便是被后世千古传颂的医圣、张仲景张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