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等人回到黄府后,见一老道正在给黄叙问诊,听黄忠尊称其为张圣人,方知这仙风道骨的道人便是医圣张仲景。
张仲景把完脉后,又问了黄叙几个小问题,黄叙一一答复,他略作沉吟,这才微微颌首,转而对一脸紧张的黄忠谓道:“贤郎的病症和贫道之前的判断大体一致,乃是先天元气不足、气血亏虚、津济枯涸所致,随着年岁增加,身体长大,气血便愈加虚衰不足。但凡心急气躁,疾言怒色之际,这虚衰枯涸之状便会愈发严重,这也是贤郎会时常晕厥的原因所在。”
“却不知此病可有药石能医?”黄忠急问道,此时刘琦、黄玉儿等人都已赶来侍立一旁,目光里均满带期盼看向圣人。
“汉升且安心,此病虽是先天顽疾,但却并非无药可医,贫道苦思几日,有一副乾元大补汤正对此症,只不过......”张仲景轻捻长须,开口谓道,前半句让众人听得心情雀跃,可突然话锋一转停住了话头,立时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什么啊,老爷爷?”黄玉儿先憋不住气,娇声问道。
“玉儿无礼,要喊张圣人!”黄忠连忙喝止道。
“汉升大可不必见外,这位便是令爱玉儿吧?”
见黄忠点头称是,张仲景慈祥对玉儿笑道:“圣人之名本就是外人所冠,老道素来不喜。令尊与我平辈论交,汝等小辈也无需学那外人,称老道为张伯或者张医师便是。”
说最后一句话时,张仲景特意提高音量,说给院内众人听见,坦荡之心闻者心折。
玉儿遂言听计从,极为乖巧发声问道:“敢问张伯伯,我家阿兄之病到底该如何医治呀?”
张仲景正色答道:“先天之不足,当以后天之精补之,内服汤剂,外施针灸,一月便可初愈,只不过乾元大补汤中有味主药甚是难得,急切间恐难寻到。偏偏叙儿血气之虚衰已近膏肓,务必月内服药,否则将有性命之危也!”
“那这味主药到底是什么?”刘琦听得心急,凑上前去问道。
张仲景目中神采奕奕,似颇有感慨谓道:“此神草能回阳气于垂绝,却邪虚于俄顷,补五脏,益真气,安心定魄,扶虚补正,专治先天不足之疾,其名曰......人参!”
古语云:上党有神草,形态似人,功参天地,故而名人参。
人参自古以来便是极为名重的药材,古人信其有通生死,达幽冥,竞长生的神奇功效,故而有百草之王的美称,也是无数药效神奇的医方里不可获取的一味主药。
但说到善用人参者,纵观上下数千年,首推还是医圣张仲景。其所著《伤寒论》与《金匮要略》里详细剖析了人参大补元气、生津、安神、益脾补肺等诸般妙用,并认定为补虚扶正之第一要药。
闲话且不谈,却说众人听闻了人参之名后,皆感欣喜不已。只觉既有圣人发话说药石可医,那按方抓药便是,看来黄述远这回是有救了。
唯有黄忠虽然也觉欣喜,但眉眼间却隐约泛出一丝忧色。他当年是陪张仲景进终南山采过药的,为了黄叙的病也经常往药铺跑,故而知道行情。张仲景所说的人参乃是价值不菲的灵药,采自北地深山,得来不易。
按张仲景的要求,人参年份不必太老,五十年以上便可,但哪怕是这种寻常年份的人参,平和世道之时在江陵城内都要卖到近万钱。而如今北地连年战乱,商路不继,尤其是原本盛产此物的并州、幽州等诸地更是成了袁本初、曹孟德等枭雄厮杀的主战场,让南方市面上人参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那种价值连城的数百年、上千年人参自不必提,如今江陵市面上想要买到品相稍微入得眼的人参,至少也得三万钱。按张圣人的方子,这乾元大补汤一天喝三次,得连喝一月。按每根可配三剂,一剂熬三水来算,最少得用十根人参。依当今市价,最少也得三十万钱。
三十万钱啊。
算过价钱后,这个天文数字让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须知彼时寻常人家一年开销不过千钱,以黄忠都统之职,一年领饷不过万钱,不吃不喝也得攒三十年,去哪里弄这般巨款?
却见黄忠目沉如水站起身来,卸下腰间大刀,“刷”的一声抽出小半截,刀光如月灿烂夺目。
黄忠在刀光沉默了小半晌,这才收回刀去,肃声谓道:“老夫这口灿雪宝刀,年前西营都尉韩厚朴曾许我十五万钱,当时未肯卖。如今去卖了它,半数便有了。想来如韩都尉怜惜,还可多得些许,剩余的回头再想办法!”
黄忠说完便迈步欲走,却被黄叙上前拦住,泣声哀道:“阿爹,此刀乃我黄氏传家之珍,怎可如此轻易发卖!叙儿哪怕丢了性命,也不愿见宝刀遗落他族之手,否则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我黄氏列祖列宗!”
“此刀一死物耳,人若无,留刀又有何用?”黄忠略有不忍,但依旧用力扒开黄叙,往院外走去,却见黄玉儿又挡在门口,手捧檀木奁盒,目中含泪,轻啜谓道:“玉儿这有些平日里攒下留作嫁奁的首饰,也请阿爹一起拿去发卖了,这刀传家之物,能不卖还是别卖了吧。”
玉儿话音才落,一旁文聘、如兰也纷纷表示愿解囊相助,然而和三十万的巨款相比,都不过是杯水车薪,这灿雪宝刀终归还是要卖的。
刘琦见状,却心中暗喜,正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有意收黄忠为己用,却一直难以着手,这不正是机会来了吗?
只见其走上前去,朗声谓道:“黄大叔且放宽心把宝刀收好,大家也把自己的心意留着吧,这药材的事就包在小侄身上了!”
“这如何使得!”黄忠大惊失色,断然拒绝道:“这般巨款,岂可全由他人来受,少将军的心意老夫领了,但这刀该卖还是得卖的!”
说罢黄忠又要去郡守府卖刀,却再被刘琦拦住,正色谓道:“黄大叔!汝这宝刀若要卖,那卖给小侄便是,只不过暂且还得寄放于汝处,请汝持此刀为大将,助我荡平荆湘,饮马东海,待到汉室匡复、天下太平之日,便是刀归黄氏之时!”
刘琦绘以宏图,许之伟业,让黄忠甚是感动,然心中尚有顾虑,迟疑谓道:“只是末将年迈不堪,而少将军正当青春,恐旌旗招展之日,老马不堪驱策!”
刘琦心中暗道,你黄汉升有多猛谁还能比我更清楚?还你今年不过五十出头,六十岁和关羽打平手,七十岁还能威震定军山,阵斩夏侯渊,怎么算都是我捡了大便宜啊。
只见刘琦坦然一笑,执手满脸真挚谓道:“黄大叔多虑了!小侄观汝筋骨强健,老当益壮,非常人所能比拟,再过二十年亦可沙场杀敌。日后必许以重任,领雄兵荡寇平贼,还望届时汝切莫推辞!”
刘琦诚心以待,黄忠心悦诚服,当下不再犹豫,跪拜谓道:“末将必当为明公效死命!”
黄忠既已点头,刘琦急令蔡阿毛速速去按方找蔡信帮忙采购药材。
药材生意本就是蔡家商号的主业之一,想来调剂十根人参应无大碍,至于所耗钱财嘛,区区三十万钱,欠着便是,他堂堂荆州牧之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至于什么时候还账,那自是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