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江陵主簿王粲自武陵涉江而归,带来了太守金旋的回信以及两艘货船。
金旋在信中自称武陵五溪蛮近日又有异动,武陵兵马皆忙于平息内乱,职责所在,无暇外顾,谢绝了刘琦一同攻略长沙的邀请,并奉上稻谷以资军用,只是这区区两船,实在有打发叫花子之嫌。
“看来这老狐狸是决定坐山观虎斗啊,”刘琦将信传阅众文武,并哂笑谓道。
文聘看罢后,厉声谓道:“金旋信中故意提及五溪蛮,实有挟寇以自重之意,其心可诛!”
刘琦则不屑谓道:“等咱们打垮了长沙,再回过头来找他算账,届时不怕他不低头!”
诸葛亮则建议道:“金旋毕竟与韩玄有旧,主上除掉韩贼,其心中必有恨意,我大军即将东去长沙,当防止其突然反悔,扰袭我后方,可请大溪军加强枝江、夷陵、江陵一线江防,大小船只靠岸,皆应仔细查验。”
刘琦自是许之,大溪军统领廖化随即调动兵马,领八千屯卒南移枝江扎营立寨,与武陵隔江相望,并督沿江诸县防务。
武陵之事谈妥,大战便迫在眉睫,由大溪书院督学祢衡亲自写就的檄文随即通过影卫途径散发出去,遍传江陵及荆南各郡县。
文中痛斥张羡诸般恶迹,略曰:长沙张羡妄自尊大、德不配位,穷征暴敛、奢靡无度,任用宵小、不尊纲常,以致长沙法度废弛、乱民四起,民不聊生、饿殍于野,实乃猪狗不如、愧对列祖列宗之奸贼!
现有江陵太守、奋威校尉刘琦为救苍生于苦海、特奉天命而讨之,长沙上下弃恶从善者概不追究、地方官吏主动投诚者仍保原职,若有能取张羡首级者,自当加官进爵云云。
檄文传至长沙,张羡阅过后自是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刘表尚不敢如此轻慢与我,豚犬儿安敢如此,吾必取此子项上人头送去襄阳!”
张羡话放得够狠,但心中很清楚与江陵的实力差距,当即命长沙三虎严守巴陵江防,并以荆南侯的名义,传令零陵、桂阳两郡速速派兵来支援。
有主簿温尚建议:江东孙策与荆州有杀父之仇,且之前与长沙已就攻袭江夏之事暗通款曲。孙策一方豪杰,值此危难之际,必不会坐视不理,可请派兵相助。
张羡言听计从,当即写就书信,命使送往吴郡求援。
八月十七,中秋佳节刚过,江陵大军便已开拔,刘琦亲率梅花卒三千、飞鹰骑五千、雷火营一千,与邓义所部洞庭水军在洞庭湖口北岸汇合。
所部各县中,夷陵军最擅攻城,故请平西中郎将李严亲率四千精锐前来随行助战。
江陵所部兵马共计有马步军一万三千人,水军一万,大小战船数百,在江北依地势立下寨栅,水陆相连,气势非凡,与巴陵县城隔江相望,长沙水军自知不敌,早已用木桩、铁链封锁湖口水道,躲在巴陵城下水寨不敢出战。
之后一连数日,洞庭水军昼夜在巴陵城外江面操练,战船绵延十余里,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夜里更是执灯点火,映照得天空一片通红,让巴陵守军心神始终高度紧张。
守将都尉、长沙三虎之一的王含被扰得心惊胆寒,连连去信长沙催促援军,并将周围各县兵将尽数集结城中,准备迎接江陵大军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攻城。
八月二十日夜,月色昏暗,雾气氤氲,解大虫乘一叶扁舟悄然涉江而至,将密信传至江陵大军水寨之中,刘琦见信后大喜,当即命他传令给甘宁及文聘。
此时甘宁早已率兵藏身在道人矶下游一处北岸河湾内多日,所部五百精锐皆臂缠白缣、枕戈待旦,早已等得心焦,见了解大虫后大喜过望,全军立刻出发,登上早就准备好的十艘货船,由东往西逆流而行,到了道人矶附近后却并未着急强攻,而是先停泊在江面上,放了只小舟去码头。
自江陵檄文传至后,府君张羡早已有令,命沿江各处都要严查靠岸舟楫,以防江陵兵马偷袭。故道人矶守将得报后便派出哨船,要按规矩查验。
坐在小舟上之人看起来干瘪瘦小、满脸堆笑,正是昨夜才从罗县回转的影卫都统解大虫所扮。
被哨船拦下后,他诈称自己是东吴商队货商,这趟是运了锦缎要去长沙贩卖,本想经巴陵湖口走水路去长沙,却因听闻前面巴陵正在打仗,不敢前行,准备在道人矶下货,再由马车转运而去。
说话间解大虫早已悄悄奉上钱银,并笑称道:“江面上的货船里都是些锦缎,并无违禁之物,这会天色已然不早,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道人矶守将接过钱银后,正迟疑之际,又有部下来报,称从罗县来了三十多辆马车来码头接货。为首者姓寇名封,自称罗县县令罗泌之侄,还带了加盖印信的手令。
见过手令后,道人矶守将疑心尽去,传令免去查验,放货船靠岸,这时寇封也已带人将马车驶到码头,并再度奉上丰厚银钱。
守将还假意谦让,称既是罗县令有命,便不必如此多礼,待寇封再三坚持,才勉强收下。
收了双份贿银,守将自是眉开眼笑,与寇封把臂而谈,相见恨晚。寇封则身着长衣陪在他身边,一齐笑盈盈的看着十艘货船一字排开,从江面上徐徐驶来。
眼看当先一艘货船缓缓驶近码头,即将要靠岸之时,从舱内突然钻出一员彪形大汉,赤身着甲,铁链缠腰,手悬双戟,目露凶光,立在船头好似洪荒巨兽一般,让人一瞥之下便不寒而栗。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洞庭水军头一号猛将——锦帆贼甘宁甘兴霸。
相貌如此非凡之人物,又怎会出现在货船上?
道人矶守将见状,顿觉不妥,张口便要令人前去查验,却不料话还未出口,一道痛彻心扉的凉意便已从心口传来,他低头看去,数寸长的尖刀从后往前穿胸而过,下手之人正是刚刚还和他以兄弟相称的寇封。
那寇封自然便是刘琦义子刘封,此时不过是暂且用回本名而已,他一刀捅死了道人矶守将,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开工卸货了!”
从马车里应声跳出数十名大汉,皆身形魁梧,披甲持锐。当先一人,身高体长,猿臂蜂腰,手持乌金长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货船也已抵近码头,甘宁纵身一跃跳上岸来,却见码头守卒已尽数被那手持乌金长刀之人杀散,其貌似年少,但勇猛无畏之态,竟丝毫不逊于己。
甘宁生性好强,有意比试,遂抽出双戟,孤身便往守军营寨杀去,那持乌金刀之人也毫不相让,绰刀在手,径直往人多处冲杀,两人戟戳刀划,所过之处,敌人无不望风而逃,道人矶百来名守卒,竟生生被这两人杀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