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冲所部飞鹰卫孤军向前,远远脱离大队,手下军将颇为疑惑,纷纷出言以问。雷冲道明乃军师庞统之计,军将们遂再无疑虑,心甘情愿听命行事。
飞鹰卫上下对凤雏信任如斯,皆得益于飞鹰骑初创时襄阳演兵立威也,如今虽已过去半年,但连环阵算无遗策,还是让诸将拜服至今。
知是凤雏定计,诸将抖擞精神,继续迤逦前行,再无半句多话。虽说速度不快,但至午时三刻时,已堪堪要穿过盘龙山,在爬过一道长坡后,巍峨的城塞已近在眼前。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全速前进,驰援西陵城,却不料雷冲却传令埋锅造饭、就地扎营,同时兵不下甲、马不解鞍,并派兵士装模做样劈柴打猎,大张旗鼓四散往山中而去。
将目光从飞鹰卫扎营所在北移数里,坡势缓和的盘龙山东麓,尽是树木茂盛、杂草丛生的荒林,不过如果细看林间,便能发觉数千乌衣乌甲的东吴兵卒早已潜伏多时。
此时在外围的疏林边,一员大将正立于山岩之上,远远眺望着南边的长坡,脚下踱步不定,看似焦躁不安。
只见他剑眉虎目,身材敦实,红衣黑甲,腰悬飞镰,手持铁索连环刀,正乃江东名将、柴桑都尉徐盛。
刚刚有斥候来报,称江陵兵马前锋已出盘龙山,离西陵城西门已只半个时辰路程,却不知为何止步不前,在山口就地扎营。
“这些龟儿子,到底在磨叽个什么劲,照我说直接冲出去全部杀光便是!”徐盛边自言自语,边恨恨的一拳砸在脚下的山岩上,青色的花岗石竟被砸出一道灰白色的印记。
“文向莫要心急,且听都督号令行事,”一道厚实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话音落处,又有两员大将从林中步出,当先之人沉声劝慰徐盛,其身形敦实、赤红脸膛、目光威严,乃是豫章太守、绥远中郎将韩当,从旁一员副将身长七尺,面色焦黄,颚有曲髯,亦是豫章将领,乃讨越校尉蒋钦是也。
“府君所言极是,只是在这等了已三日,实在是心焦难耐,故而言语间有些焦躁,还望莫要见怪,”徐盛拱手谓韩当道。
此三人皆为长沙一役败军之将,当时狼狈逃回豫章郡后,却恰逢孙策病故、孙权继任吴候。
孙权因新掌印绶,为稳军心,对此豫章三将只罚俸了事,并未深责,但三将皆为慷慨之士,越是如此,内心越颇不平,再加上顶头上司程普居然被更年轻的周瑜压过一头,坊间难免会有闲言碎语,称皆因长沙之败,以致程普未能擢升大都督,让三将愧疚感更盛。
故此战随左都督程普出征,沿北岸走陆路杀入江夏,三将皆怀带罪立功之念头,虽然豫章因长沙折损、此次兵少,仅五千余众,但一路冲锋在前,连破邾县与蕲春两城,皆是一战而下,期间徐盛更是身先士卒、披箭而战,亲率所部九江卒攀上城头,算是挽回了些许豫章兵将悍勇无畏的名声。
攻到西陵时,江夏太守黄祖已反应过来,急命其子黄射亲率精锐增援,并下令务必死守这处关系到夏口存亡的要津。黄射守城有方,再加上西陵本就城高池深,器械充足,且东吴兵马此时战线已然拉长,攻城辎重多有不足,故猛攻数日自家折损虽然不少,成效却是不大。
左都督程普惯战之人,见西陵城小而坚,不宜急攻,遂下令各部分营扎寨、牢牢围住城池,待重型攻城器械运抵后再行攻打,顺便让所部兵马略作休整,另有心思不便道明:毕竟大都督周瑜所在的南岸才是名正言顺的主攻方向,自己喧宾夺主,终究是不妥。
然正当此时,探马有消息传来:荆州少将军刘琦已尽起江陵及荆南大军来援,其本部兵马沿长江北岸急速东进,兵锋所指正是西陵!
程普闻报后,沉吟不语、思量对策,毕竟从长沙一战来看,刘琦所部战力非凡,又有新奇军械威力惊人,断然不可以轻视。
而韩当、徐盛、蒋钦得知江陵兵马来援后,皆主动请战,要为出战杀敌,以雪长沙之耻,然有居巢都尉潘璋素得程普信任、年少张狂,因嫉恨韩当、徐盛等豫章军将这次攻打江夏连立头功,遂出言嗤笑道:“诸君还是避避风头,作壁上观才是,莫要再损兵折将了。届时能不能逃得了性命事小,可别坏了都督全盘方略。”
潘璋话语间暗指长沙之事,韩当等人闻言,皆面露不忿,然毕竟有败绩在前,不好反驳,只能怒目而视。
而正思量如何迎战的都督程普在听到“作壁上观”四字后却突发灵感,当即决定采取围城打援之法,命一部兵马先去盘龙山东麓埋伏,待刘琦大军穿过山口,在城下与东吴兵马列阵对垒之时,再从身后突然杀出,必可大获全胜。
韩当等一干豫章军将复仇心切,当即请战去山中潜藏,程普自是许之,遂于三日前便赶到此处埋伏了下来。按原本探知的行进速度,敌军当早已通过才是,谁知左等右等,江陵兵马却行动迟缓,到现在前锋兵马才到,更让人不解的是居然在山口长坡上安营扎寨,搭建拒马,修筑壕沟,并四处劈柴狩猎,一副要长期留驻之模样。
此时西陵城下东吴大寨之中,左都督程普也已得报,称江陵前锋军马止步不前,意图不明,帐中众将皆感疑惑,唯有潘璋朗声谓道:“此举有何不解,荆州兵马除黄祖所部还有些能耐外,其余各部皆不善苦战,可想而知,无非是那刘琦小儿见我军兵马势大,不敢贸然进军,故而增援不援、就地立寨,想借山势结营而守,名为稳扎稳打、实乃胆小畏战之意也。”
豫章诸将不在帐中,故东吴众将以旧眼光相看,不知江陵兵马的厉害,哪怕听闻长沙一战韩当大败而归,也以为是劳师远征、准备不足之故,并未放在心上。
故听罢潘璋所说,皆觉不无道理,纷纷表示赞同,潘璋乘机请命,称若真被其立牢营寨,依山而守,那反而是不好办了。不如趁刘琦所部立足未稳,举大军以攻,敌畏战心怯,必能一战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