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城下东吴大寨中,居巢都尉潘璋侃侃而谈,称江陵兵马畏战心怯,方才会有增援不援、就地立寨的反常举动,并请命要乘敌立足未稳、起兵取之。
左都督程普听罢,亦觉其言之有理,遂准了潘璋出战之请,命其前去袭扰,并再三告诫务必小心行事,以探明军情为主,杀敌破阵为辅。
后者满口答应,而后尽起所部五千兵马,杀向盘龙山山口长坡。
此时一众飞鹰卫将士正在忙着劈柴打猎、修筑营寨,看似乱糟糟忙做一团,实则进退有矩、外松内紧,斥候早已广撒而出,故潘璋兵马方动,便已勘明旗号报来军中。
庐江兵马往日多曾与荆州兵马交战,积仇累恨自不必说,且那潘璋轻狂贪财之人,每每纵兵为寇袭扰,多有暴虐掳掠之举,荆州上下皆深恶之,作为飞鹰卫副统领的雷冲自然也是如此,故闻报后不惊反喜,大笑一声谓道:“来得甚妙!今日正好拿这厮祭旗!”
这才道出军师之策,众将听罢,皆连声称妙,遂各依计而行。
却说潘璋亲领骁勇,纵马杀到长坡下,抬眼望去,见坡上营寨旗倒鼓歪,似乎已是人去营空,当下便开怀大笑道:“荆州兵马依旧是这般无用,战都未战便已奔逃,连不堪一击四字都当不上!”
有裨将宋谦劝曰:“敌来援西陵、蓄势而来,岂有这般不战而退之理,都尉小心有诈!”
然潘璋哪里听得进去,当下便纵马上坡,见寨栅中果然空无一人,四下里营帐整整齐齐未及拆卸毁损,一副仓皇而逃的模样。
潘璋所部兵卒本就是劫掠惯了的,见状当即四散开去翻找,乱哄哄的想要发笔小财,谁知掀开帐篷一开,外表看似干净整齐,里面却皆堆满了干柴枯枝,上面又淋了松脂菜油等引火之物,此时已经冬日,山林里柴木干枯,这正是飞鹰卫兵卒们半日辛劳、为敌人准备好的礼物!
“不好!快退!”潘璋顿时醒悟,当即下令全军撤退,可此时要跑哪里还来得及,梆子响处,寨栅外火箭如雨飞入,冬日里火借风势,瞬间营寨中四处熊熊火起,紧接着坡上坡下杀声大作,飞鹰卫兵分三路围杀了上来,混乱之中东吴兵卒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裨将宋谦躲避不及,被雷冲杀到面前,一枪戳死在马下。
潘璋被数十名亲兵护卫,狼狈往山林钻去,慌乱中竟被逼入绝路中,眼看身后兵马越追越紧,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危急时刻四周杀声大起,又有号角嘶鸣,数百赤身着甲、手持大刀的九江悍卒从密林中大步越出,冲散了江陵追兵,这才从灌木丛中救下了潘璋性命。
当先一员虎将见了潘璋狼狈模样,不禁讥笑谓道:“文珪兄何不在寨栅中作壁上观,也省得出来损兵折将,汝身死事小,坏了都督全盘方略那可就麻烦了。”
这话是将潘璋原本讥讽豫章诸将之言原样送还,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豫章郡虎将徐盛。
潘璋闻言羞赧难当,却犹自强辩道:“只因情报有误,误中了江陵贼子的奸计,方才有此一失,倒是尔等潜藏左近,坐看友军大败,到现在才出来相援,怕是居心叵测!”
这番倒打一耙,实在是恼人不过,在场九江卒皆忿然作色,徐盛更是当场勃然大怒、虎目圆瞪,上前揪住潘璋衣襟,怒喝道:“潘文珪!我等好心前来相救,汝竟吐如此猪狗不如之言,那便将你这性命还回去!”
说到气头上,竟情不自禁扬起刀来,作势要劈向潘璋,潘璋张目结舌,正想求饶之际,却听一声劲喝在身后响起:“文向(徐盛表字)还不快住手!”
杀戮同袍可是军中重罪,徐盛警醒过来后,慌忙回头看去,见来者是上司豫章太守韩当,这才松了口气,将原委道明之后,这才嬉笑解释道:“一时气极,想吓唬吓唬他而已,并未真动杀机。”
韩当狠狠的瞪了徐盛一眼后,这才上前将惊魂未定的潘璋扶起,并温言宽慰道:“文珪受惊了,文向做事莽撞,还望勿要见怪。”
“无妨、无妨,”潘璋自知理亏,不敢再出言顶撞,口中嘟囔了几句后,这才想起自己落败之事还没个说法,忙开口问道:“不知埋伏我的贼子现今如何了?府君可曾将之全歼?”
韩当顿了顿后谓道:“方才我豫章兵马一到,江陵兵卒便已往山口后退去,如今长坡已落入我军手中。”
潘璋听罢大喜,连声催促谓道:“全赖府君之威武也!公更待何时,还不赶紧趁胜追击!”
韩当尚未答话,有讨越校尉蒋钦从旁谓道:“常言道穷寇莫追,且江陵兵马撤行有序,乃退而不败之状也,恐设有埋伏。”
潘璋有意立功以弥补落败罪责,哪里听得进去,当下哂笑谓道:“尔等莫要放虎归山,待其养足气力、整齐兵马,定会再来西陵增援袭扰。咱们流血流汗也无所谓,若坏了都督攻城方略,那可就祸事大了!”
潘璋话里话外都抬出左都督程普的名号,让一干豫章兵将大为不快,虽碍于其乃程普亲随军将不便呵斥,但皆不以为然、无人理睬,潘璋见状大感不忿,其本乃轻狂之人,当下便收拢所部庐江溃兵近三千人,翻过山口就去追赶江陵败退兵马。
徐盛、蒋钦等人自是冷眼相待,然韩当细细一想,若是任由其孤军追击,万一中了埋伏,程都督那不好交代,遂让蒋钦与徐盛领三千兵马跟上接应、以防不测,并自率两千兵在长坡上扎营守候。
却说潘璋翻过长坡往西麓追去,策马扬鞭急吼吼行了数里路程,便命手下军将止步缓行,先等斥候去前面探明情况在说。
他其实也是惯战之将、知兵之人,哪能不明白孤军深入的危险,只是方才气氛需要,故而在豫章兵将面前做出些英勇无畏的态势,以便回头在都督面前有个交待,好抵消些损兵折将的罪责。
此时该做的动作都已做过,应有的努力都已付出,至于追得到追不到,那只能怪敌人胆小如鼠、脚底抹油溜得太快,届时报到都督那,自然也不好太过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