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大捷,诸蔡所部正全军相庆之际,都督蔡瑁却已想到日后庞统必成大患,准备先下手为强将他除掉,紧要关头黄忠率精锐骑兵赶到,蔡瑁摄于虎威,打消了谋害庞统的念头,并和颜悦色的与黄忠见礼。
黄忠却不下马,立在马上回礼,并谓道:“奉少将军之命,请庞军师去江夏议事!”
一旁蔡和闻言,心中一转,遂阴阳怪气谓道:“听闻琦公子亲自去敌后袭扰,着实让人担心啊,公子身子骨并不算健壮,这般颠簸劳顿,着实不太合适,如今知难而退,也是好事,好事!”
黄忠斜眼以瞥,冷笑一声后喝道:“鼠辈也敢小觑少将军!少将军此行,辗转黄淮大地数十郡县,大战小仗不下数十场,先后阵斩典军校尉夏侯渊,收服河北大将张郃,歼灭曹军过万,使兖、豫、青三州不得安宁,引袁绍、马腾各路诸侯蠢蠢欲动,朝廷里更是谣言四起、暗流涌动,如今曹贼怕是还未得到消息,否则哪还会这般徐徐而退,恐早就火急火燎赶往许都善后去了!”
彼时消息传播并不灵便,尤其是在开战时期,双方互相封锁情报,故刘琦先前的连番大胜由于曹操方面的刻意遮盖,并未能传到诸蔡的耳朵里,此时听说战绩居然如此彪悍,在场军将皆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博望城的曹操也收到了从后方传来的急报:追剿荆州流贼的曹军在鸡公山不慎中伏,损失数千人,主将张郃为敌所擒,而后叛变投敌,余部则在副将高览的率领下退守汝南鸡公山一线。
曹操原本跨骑马上,看罢信后心中叫苦,不禁头疼欲裂、耳鸣目眩,摇摇欲坠之际,被护在身旁的虎痴许褚一把抱住,这才得以不曾当众跌落,但却已是双目紧闭、口不能言。
被左右扶入马车躺下后,早有从人送来热面巾和药石,好一番折腾这才缓过劲来,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咧嘴笑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看来阎王爷已经盯上我曹阿满咯,仲康(许褚表字),你说我还能活几年啊?”
一直侍奉驾前的虎痴许褚闻言慌忙跪倒,涕泣谓道:“丞相正当盛年,今日只是偶染小恙,并无大碍,且莫说这种话,大汉如今纷乱不休、饥馑遍地,还等着丞相去平靖四方、还天下太平呢!”
曹操见许褚说得真诚,颇觉感动,随即有热流隐隐从胸中涌上头颅,顿觉头疼似乎也好多了。他坐起身来,掀起布帘,看着车外行军中的将士,虽然是兵败后撤,却依旧旗不乱、鼓不倒,颇感欣慰之余,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沉声谓道:“你说得没错,这天下枭雄遍野,大半为鼠目寸光之辈,真心治世安民的又有几个,吾身负天命,又岂能半道而废!”
郁气既去,心胸得开,曹操冷静下来,回想方才信报之事,愈发存疑,遂又唤来信使,询问张郃被擒投敌始末,而后缄默不言、闭目沉思,片刻后命人唤来夏侯惇,将信抛给后者,冷声谓道:“这其中恐怕脱不了你的干系吧!”
夏侯惇原本还想抵赖,然在曹操冰冷的眼神注视下,当场跪拜于地,道出实情:
原来张郃在接任夏侯渊围剿之职后,并不贪功冒进,而是严格遵循曹操的意见,统筹州郡,稳扎稳打,以保证粮道安全为首,追剿荆州流贼为辅,这才能让叶县粮秣被黄忠放火焚烧后,很快就得到了来自后方的补充。
同时由于张郃对物资流通进行了严格的限制,导致在豫州游荡的刘琦既没有下手偷袭的机会,后勤补给又日益困难,所以到四月中旬时,已开始逐渐往曹操新近才拿下、统治基础相对薄弱的汝南方向转移,准备从这里穿越义阳三关,转往荆州江夏郡去。
事态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是符合曹操的战略预期的,然他身边的大将夏侯惇却甚是不满——这岂不是要放杀夏侯渊的凶手回家?
恰好此时,同为河北降将的高览派人给夏侯惇送来密信,信中抱怨张郃消极避战、以致流贼得以逃脱,并自荐若由他来统兵,必会不遗余力追捕流贼。除此之外,还另附上由碎片粘合的信笺一张,正是黄石坡下刘琦留给张郃那封信。
夏侯惇见信后勃然大怒,当即就去找曹操,将信呈上的同时,力主让高览上位,统领追剿事宜,然曹操爱张郃之才,且正忙于攻打博望、进击宛城,故对此不以为然,认为乃敌反间之计,无需理睬,后方还是以保粮道为第一要务,并好言相劝夏侯惇,称若南阳得下,进而夺取荆襄,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当着曹操的面,夏侯惇不敢顶撞,接下的话也被闷在肚里,只能收回信笺、唯诺而退,但心中却依旧不甘,转头就去找有监察诸军之责的都督护军赵俨。
见了赵俨,夏侯惇半句不提曹操之言,只单单将高览密信呈上,并若有所指谓道:“那张郃与荆州刘琦间似乎私下有来往,虽说只凭此信证据不足,但这些日子有意消极避战,不主动出兵追剿,其居心甚是叵测。丞相常说用人不疑固然不错,但也绝不可毫不设防啊。”
赵俨乃直率之人,遂谓道:“夏侯将军所言甚是,我这就去面禀丞相,必做妥当安排。”
夏侯惇哪里肯让他去见曹操,急谓道:“丞相如今忙于攻略博望之事,些许小事就莫要去烦扰他了。”
“那依将军之见,又当如何?”赵俨遂问道。
夏侯惇这才说明来意:“虽说如今负责追剿的多是河北降卒、张郃旧部,由其领兵,也是理所应当,但其毕竟为降将,所部皆为自家心腹,独当一面,终究是不妥,我家侄儿夏侯德文武双全,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可去做个参军,也好为丞相做个耳目,万一有变也能多些钳制。”
“此事可行,”赵俨想了想后点头称是,随即目光一转,又笑谓道:“将军大可自去与丞相分说,何必又来我这绕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