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俨得了夏侯惇请托,遂做个顺水人情,去曹操面前举荐夏侯德去张郃军中为参军。
曹操何等人物,一转念便知道了这是夏侯惇的意思,心中顿生不满之意,但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出征在外,让才投降了没多久的张郃在后方独领一军着实不妥。夏侯德这孩子虽然能力有限,但毕竟算是自家人,做事也算踏实,有他在河北军中盯着,终究是让人心安之事。只需多加叮嘱,要其牢记本职,勿要越俎代庖,干预张郃领军便是。
然而曹操忘了一点:夏侯渊之死已成了整个夏侯家族的心头之痛,夏侯德又岂能脱身其外?且参军有督军之责,与军中大将勾结便可夺兵权,故而夏侯德到了张郃军中后,立刻联合副将高览逼宫张郃,要求立刻发兵汝南,务必要将荆州流贼全歼在境内。
夏侯德扛着其叔父的名头,称自己前来军中乃抚波将军夏侯惇推荐、曹丞相亲自授意,为的就是要推进追剿力度,高览则是从旁煽风,或明或暗指责张郃放纵敌首。张郃逼于无奈,只能同意出兵,两万兵马随即杀奔汝南,搜索流贼踪迹,这才得知流贼已往南部与江夏郡交界的大别山脉方向逃窜。
张郃用兵向来谨慎,所过之处章法严明,广布斥候,步步为营,且拒绝了夏侯德全军突进的建议,准备先以大军封锁山口,而后徐徐推进。然而这却被夏侯德嗤笑为胆小怕事,并亲率五千兵马出战,结果孤军突进,被刘琦引入了鸡公山中。
鸡公山乃是纵横千里大别山的余脉,位于汝南郡与江夏郡交界处。这里山势陡峭、地形崎岖,扼守南北要衢,自古便有清分楚豫、气压嵩衡之称,故而夏侯德强行军数日穿插数百里,就是想要绕行到鸡公山南麓,以截断刘琦回江夏郡的归路。
然而他的行踪早已落入刘琦的算计,后者派赵云领一支游骑出马,打着自己的旗号引着夏侯德往深山而去,夏侯德不知是计,紧追不舍,落入了刘琦设计好的埋伏圈中。
这是一处外宽内窄的峡谷,四周崖壁陡峭、藤蔓密布,夏侯德正率军沿着山路蹑踪前行,却听两旁崖顶火雷声声,随即山崖崩塌,乱石、箭矢如雨而下,曹军避无可避,自是伤亡惨重、阵脚大乱。
夏侯德急忙下令撤退,这才发现退路已被降将牛贤堵住,与此同时正面则有赵云、魏延两员虎将分左右杀出,直捣夏侯德中军所在,亮银枪如龙出九渊、灭星刀似饿虎扑食,一路上砍瓜切菜,无人敢搦其锋芒。
惊慌失措中夏侯德退到一处山坳内,想要据险而守,只是所部兵卒士气沮丧,哪里抵挡得住以逸待劳多日的飞鹰骑精锐的冲击,很快便被冲破防线、溃不成军,危急关头,张郃亲率数千兵马杀入谷中相援,这才救下夏侯德的性命。
然此时荆州兵马已占据了多处关键高地,更兼江夏太守黄祖也遣其子黄祖领数千虎贲从南边来援,四面围攻之下,纵使张郃武艺不凡、所部也忠贞无二,也难以从这般合围中走脱。
“夏侯参军,我来冲杀掩护,你伺机脱困,回大营请高从央(高览表字)起大军来救!”
张郃厉声谓道,随即披甲绰枪,领所部亲兵发起冲锋,所过之处悍不畏死、杀伤无数,吸引了荆州兵马的注意,封锁线出现了些许松动,夏侯德这才得以乘隙逃脱,一路狂奔回位于鸡公山北麓的曹军大营。
然面禀高览罢,后者却无半分出兵之意,只是笑谓道:“参军受惊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去沐浴更衣、用些饭食,歇息一夜再说。”
夏侯德以为高览要独自带兵前往相救,遂出言谓道:“张将军身陷重围,皆因我轻敌冒进之过,如何能让高将军独自冒险!”
却听高览笑谓道:“敌人肯定已经布置妥当等着咱们呢,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夏侯德不解问道。
高览遣退左右,方附耳谓道:“就算咱们冒死出兵,真的能把人救回来,那些来袭扰的荆州流贼终究是拦不住了,这一仗损失的人手可不少啊,届时这冒进损兵之责、纵敌逃脱之罪,又该谁来担呢?”
“你的意思......张......张将军他......?”夏侯德若有所悟,结结巴巴谓道。
高览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低声谓道:“张将军若是兵败投敌,那便印证了之前密信所载,乃有意葬送我军胜局,由他担责理所应当,与你我无关。若他奋勇杀敌、为国捐躯,那就是英雄人物了,对于英雄人物,无论是朝廷、还是丞相,都不好太过追究,到时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皆大欢喜,也就洗脱你我的干系了。”
夏侯德闻言,呆立当场,汗如浆下,他出身不凡,平日里军中哪有人敢和他玩这些套路,此时高览这个军中老油条一番点拨,心里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高览又悄声谓道:“据我所知,丞相是不同意全力追剿流贼的,参军此行所谓丞相本意,怕是伏波将军授意吧?不如将此事推到张郃头上,就说他是自作主张,这样不止是你我,伏波将军那也不用担干系呀。”
这番说词让夏侯德听得瞠目结舌,无语以对,踌躇半晌后长叹口气,沮丧谓道:“那就......那就依高将军所说吧。”
“参军果然是聪明人,”高览得意笑道:“回头战报我来写便是,不过按规矩还得请参军大人你签章盖印才行呢。”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夏侯德此时好似上了贼船小姑娘,哪里能说半个不字,只能唯唯诺诺应声。
于是高览坐拥数万大军却在不远处按兵不动、冷眼旁观,只派斥候去鸡公山打探消息,而被围困在山谷中的张郃苦等援兵不至,最后粮水皆断,手下兵卒皆降,余他孤身一人还想负隅顽抗。
魏延见状,本想率勾挠手一拥而上将张郃擒下,然刘琦爱其才,不愿如此折辱,遂解下披挂、亲自上前劝降,再度道出已然传遍天下的三大愿景,并笑谓道:“将军可愿与我一道,开创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