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阿毛夤夜赶去蔡信府上,将簪花别院内情告知蔡信,后者闻言大惊,一筹莫展。气急败坏之后,又担忧办砸差事被蔡和责罚,遂半威胁半求教,涕泣问于蔡阿毛。
曹阿毛被逼得没办法,沉思半晌后,眼神放亮,拱手谓道:“小奴有一计,许能引出那对男女私会,只是能否欢好,却不敢打包票。”
蔡信大喜道:“只要能让两人私会一处,便算汝之头功!欢好之事,我另想办法!”
蔡阿毛奸猾一笑,这才徐徐道来:原来这江陵城西南方二十里外,有一座占地颇广的野桃林,多有河汊小溪,与大溪泽相通,逶迤穿行其中。桃花开得正艳时,小溪上洒满掉落的花瓣,顺着水流一路汇入大泽。泛舟其上,入目风光甚是秀丽,故被江陵人惯称之为桃花溪。
每年清明时节,周围百里的青年男女都会去桃花溪赏花游玩,其中自是风月无边。蔡阿毛以往小偷小摸惯了的,这种热闹时候向来不会错过,故而熟知。
蔡阿毛之计,乃请蔡信用蔡家商号的名头,以消散兵灾之大义,于下月清明时分,在桃花溪边举办禳灾祈福大会,遍邀江陵城内的高门贵胄、富商巨贾前往,刘琦作为奋威校尉、领典农令,在江陵官面上的地位仅次于太守韩玄,理应前往参会。届时蔡阿毛旁敲侧击,促成如兰同去赏花,等到了桃花溪,再想办法支开随身侍从,自会有机可乘。
蔡信听罢,甚觉可行,遂与蔡阿毛连夜商讨操作细节和流程,直至拂晓才商定完讫,而后蔡阿毛悄然潜回簪花别院,钻入被窝补觉。
送走蔡阿毛的蔡信却并未入眠,而是去了后院隐蔽处,似乎是在等待何人。不多时,便有一黄面曲髯的黑衣人赶来相见,正乃蔡和门下死士首领蔡虎是也。
蔡虎见了蔡信,当下喝道:“主管大人,这些日子我和弟兄们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都快闲出病来了,是否该到咱们干活的时候了?”
蔡信遂将蔡阿毛之计尽数告知蔡虎,笑谓道:“忠义将军新送来的催情迷香劲道甚猛,如若计成,刘琦必死不说,验尸亦为纵欲而亡,可谓毫无破绽。不过若此计不成,还请将军务必要除掉蔡阿毛,以免落下把柄。”
蔡虎狞笑道:“主管大人请放心,不管成与不成,这厮都必死无疑!其实依我之见,刘琦那厮,一刀结果便是,何来诸多烦扰!”
蔡信忙摆手谓道:“如此草率,将致后患无穷,都督也会不悦,还望将军切莫鲁莽!”
蔡虎冷笑谓道:“主管无需担忧,我自有法子瞒天过海、将祸水他引,纵然命陨,也不至于累及都督和蔡家!”
蔡虎将其心中计策道出,不过是假作旗号标记,扮作东吴部下而已。蔡信疑虑不定,谓道:“此计虽妙,然凤雏庞统素来多谋,恐不能瞒过。”
蔡虎朗声而笑,不以蔡信之语为意,哂然谓道:“不能瞒过又如何,只要明面上说得过去就行,汝好歹也姓蔡,当知这荆州七郡无人敢说都督不是!”
蔡信听罢,心中不忿,但也不便作态,两人又细细议定诸般安排,拂晓方各自睡去。
翌日清晨,刘琦睡梦中被喧闹声吵醒,打着哈欠出得中门,便见外院里尽是抬土扛锹的军士。
挖树的挖树,填水的填水,不多时便将外院一侧清出老大一块空地,自然也将原本的姹紫嫣红给毁去了大半。
“这......这......这是谁干——哎!”
刘琦气急败坏,当场就要发作,扭头却见始作俑者正一身红裙、兴高采烈的指挥着军士们搬假山、拆亭榭,当下扶额长叹,一声不作回房补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刘琦这才醒转过来,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跣足披发走出房门,却见庞统正手持书卷,端坐于门前等候,见刘琦醒来,遂放下书卷,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
刘琦讪然问道:“军师何时来的?何不喊我起身?”
庞统拱手谓道:“适才见少将军睡眠甚是安稳,故未使人通禀,看来汝之心态已然平和,那我就放心多了。”
刘琦又谓道:“劳军师挂念了,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庞统怪笑道:“我本想少将军今日必不愿在府中多留,故大早赶来,欲邀同去查看郡内各处流民安置之现状。却不料一来便见少将军安之若素,睡得香甜。想来是庞某多事,扰了公之好觉,这便告退!”
说罢庞统起身作势要走,刘琦忙一把拉住,嗔怪道:“士元又来取笑于我,回头吾将汝之言论尽数告知玉儿,看你如何收场!”
庞统故作求饶状,笑道:“此举太过狠毒,统尚年幼,公莫要害我!”
两人笑闹一阵后,刘琦喊来小六子,侍奉洗漱穿衣,又与庞统共用罢早膳,这才一齐往大门口走去。
一到外院,便见原本的富贵风情已彻底不见踪影,放眼望去,刀兵霍霍,黄沙阵阵,好一派军伍气象。
近卫长黄玉儿大人正双手靠背,检阅训练成果,时不时还故作严肃状训斥几句,见了刘、庞二人,立时便绽出笑来,蹦蹦跳跳的凑上前去,志得意满的对刘琦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这些小伙子再练上一段时间,便能把文仲业打得满地找牙!回头再挑几十个女卫回来,保管把这宅院守得跟铁桶一般。”
刘琦回想起原来的姹紫嫣红,越发觉得心疼,但黄玉儿一双妙目就等在跟前,只能摸着鼻子,昧心赞道:“呃......嗯,不错,真不错。”
“哼,假声假气的,你不通兵事,问也白问,”见刘琦言语中满是敷衍,玉儿甚是不悦,嗔怪道。
扭头又瞥见庞统闲站一旁,目作白色,似有哂笑之意,心头不悦,遂出言挑之:“喂,小鸡先生,你不是军师嘛,说说看,我这玄女卫军容可雄壮?”
庞统正好整以暇看戏,却被突如其来的称呼给叫蒙住了,以手自指,试探问道:“玉儿姑娘是在叫我吗?”
玉儿走到庞统跟前,叉腰而立,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庞统,得意谓道:“是啊,他们说你叫凤雏,雏......凤,这不就是只小鸡嘛,我可没乱叫哦。”
庞统瞠目愣在当场,而刘琦更是闻言变色,厉声叱道:“玉儿太过无礼!军师经天纬地之才,方得凤雏之名,岂可容汝轻辱之!”
玉儿见刘琦难得发怒,方觉适才言语太过莽撞,有心要道歉,却又拉不下脸,只能嘟嘴不语立于原地,眼眶隐有湿意。
刘琦亦觉叱责似有些过重,正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却见一旁庞统突然扬声大笑,前俯后仰,涕泣俱下,半晌方止。
刘琦和黄玉儿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遂出声问道:“军师为何如此狂笑?”
庞统叹道:“我笑自己被这凤雏之名囚困多年,一直心存名不副实之扰,与人相交亦暗以此虚名自居,直到方才玉儿之言才一语惊醒梦中人,什么凤雏,不就是只小鸡嘛,妄我这些年自命不凡,徒生烦恼,真是可悲又可笑!”
不亏是凤雏,被人骂了居然还能悟出这番大道理来,刘琦心里暗暗感叹,却又嘴贱问道:“那以后该喊你小鸡先生还是凤雏先生呢?”
庞统白眼翻起,怪声喝道:“玉儿喊我小鸡先生自是无妨,你若敢喊,我现在就卷铺盖回襄阳!”
刘琦拱手正色谓道:“军师果然公正严明,在下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