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刘琦还没说完,面前的小萌妹已然泣不成声,正忙着啃果子的小白也被她一把搂在了怀里,只是她手劲有点大,情绪激荡之下控制不住,把小猴勒得满脸通红,想挣脱却哪里挣脱得了,顿时手脚狂蹬、“叽叽喳喳”乱叫不休。
“好了好了,再用劲这猴儿要被勒死了,”刘琦看不下去,忙出言相劝道,吕玲绮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安慰奄奄一息的小白,好一番折腾后把可怜巴巴的猴儿哄好,这才松了口气抬头一看,却见刘琦正双手抱胸笑眯眯的看过来,不禁粉脸绯红,假嗔谓道:“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这会说话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了,倒是小白似乎很喜欢新来的这个男人,居然去筐子里摸了只果子主动拿给刘琦吃,刘琦信手接过,扔到嘴里一嚼,顿觉这不知名的野果子虽貌不惊人,却味美多汁、入口即化,远胜平日所食,遂开口赞道:“真好吃!”
也不管汁水直流,抡起袖口又去筐里拿,毫无所谓的士族风范,一旁的吕玲绮看在眼里,忍不住说道:“你也算是汉族宗亲,金枝玉叶,怎么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吃起东西来毫不讲究。”
“其他人?谁啊?”刘琦边啃果子边问道。
吕玲绮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往事,眉头微颦,眼睑低垂,沉默了一会后淡声谓道:“就是阿爹在世的时候,一心想让我嫁的人。”
“你是说袁昭道(袁耀表字)吗?他如今在东吴苟且偷生,没人看得起,”刘琦瘪了瘪嘴哂笑道。
袁耀乃淮南袁术之子,当年与吕玲绮原本有婚约,但在徐州之战的关键时刻,本来与吕布结盟的袁术却作壁上观,拒绝支援,以致吕布独木难支,最终死在白门楼下。
不过自作聪明的袁术也没啥好下场,称帝后很快败亡,儿子袁耀辗转逃去东吴,勉强混了个中郎之职潦倒一生。
“阿爹常说他出身低贱,哪怕武艺再高,也始终不被人正眼相看,而袁家四世三公,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高门,若是我能嫁去袁家,就不用向他一样,一辈子都被人家骂做家奴了,”回忆起父亲曾说过的话,吕玲绮嘴角泛起一丝讥笑谓道:“可他却从没想过,袁耀和我订婚,无非是看中了咱们手上的十万精兵,像我这种只会舞刀弄棒的野丫头,哪里是世家公子哥所能看得上的,我至今还记得他与我见面时眼神里掩饰不住的不屑和鄙夷。”
“什么狗屁四世三公,都是些空有皮囊、腹中空空的家伙!不过是仗着祖上的荫蔽,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刘琦闻言,不屑斥骂道:“如今一个日暮西山,被曹操打得惶惶不可终日,另一个更是早已成冢中枯骨,哪里能和你阿爹这种靠自己拳脚打拼出来的真英雄相比!”
刘琦用词虽略显粗鄙,却是字字都说在了吕玲绮的心坎上,这些年来,那个男人曾经似乎永远无敌的身影从未离开过她的脑海,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越发清晰可辨:“小时候我的生命里并没有阿爹,他总是在打仗,逢年过节才回家,每次见他都要等很久,而且都是匆匆忙忙,住上一两晚就走。我问阿娘为什么阿爹这么忙,阿娘和我说,我阿爹是天下最强的男人,有许多许多的坏人等着他去教训,不能只照顾我们两个。所以我和阿娘只能天天等,等啊等,等到七岁时,阿娘生病去世,阿爹回家把我带走,从此我的家就成了军营,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离左右,骑马、射箭、刀枪棍棒,便是我生活的全部,阿爹常夸我继承了他的天赋,并感叹我要是男儿身就好了,那样的话将来必定能做个像他一样威风的大将军。”
“你虽然是女儿身,但未必就不能做大将军!”刘琦笑着鼓励道,其中自然有拉拢之意。
吕玲绮却没接他的话,而是嘴角带着一丝淡淡而落寞的笑意,继续回忆道:“刚开始还是很开心的,能每天见到阿爹,到许许多多不同的地方,所有人都对阿爹、对我很是尊敬,阿爹总是在笑,打了胜仗后笑,打了败仗也笑,笑三个大英雄居然联手打他一个,笑当今天子居然是个只会哭小毛孩。可自从那个女人到了阿爹身边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这似乎是一段极不愉快的经历,吕玲绮抬头看向漫天星辉,昏暗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后来阿爹就老是打败仗,老是在撤退,败了就喝酒、骂人,直到被团团围在下邳城内。下邳城破那年,我才刚满十四,阿爹本欲送我离去,却终未如愿。我那时被阿爹缚于背上,在万军中左冲右突,结果被敌人重兵围了过来。左有关羽、张飞,右有夏侯惇、许褚,阿爹自是不惧,但贼人看准软肋,专往后背去刺,阿爹怕伤到我,终究还是没能送我离去。那夜,阿爹喝了很多酒,我第一次觉得,阿爹似乎也有些老了......”
似乎是身子有些疲惫,她将小白放下,双手抱膝,悠悠诉说着往事,诉说着那永远无法忘怀的夜晚:“那夜曹军突然就进了城,我也被俘入敌营,不久张辽派人来告诉我说阿爹死了,让我和他一起投曹丞相,我怎么也不肯相信,直到他们将方天画戟送到我帐中,我才彻底绝望,因为我知道,他对方天画戟爱若性命,连我都不能随意触碰,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允许离开自己视线的......”
淡淡的讲述声中,时光如水般悄无声息逝去,不经意间,东方天际已浮起一丝晓白,今日便将远行,谷中众人陆续起身,收拾包裹,打点行装,走动也多了起来,刘琦怕再待在此处被人看到,会有失人家姑娘清誉,遂起身揖拜作别。
吕玲绮起身微微颌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在刘琦走到院门时,却突然开口谓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能称之为朋友的人,但现在却突然觉得你能成为朋友,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不快吗?”
“当然不会,”刘琦转过身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非常乐意做你的朋友。”
两人并未多说,随即各自转身而去,但一种难言的默契已在心里扎下了根。
刘琦所不知道的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这才是此次来鸡叫谷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