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出大事了。
上将军吕䘵与他的二夫人和离了。也有人说因为他二夫人家庭式微,所以被他所厌弃,然后他就把他二夫人给抛弃了。
当初谷小蛮以一个最底层的小娘身份嫁入吕氏侯府有多么让人励志,现在的和离就有多么轰动。
吕䘵成了众人口中负心汉的代名词。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吕䘵,因为他的心因为这次不得不为之的和离给伤得透透的。
当陈平带着谷小蛮母女俩出雍门到函里时,吕䘵已早早地等候在路边了,他眼巴巴地看望着谷小蛮的车驾。
车夫把停了下来,可是车里的谷小蛮透过车窗看清来人后,却冷冷地说道,
“要么死,要么走起。”
陈平听得心惊。没想到谷小蛮到吕䘵府上才没几年,已经养成了刁蛮任性的习性,而且还有了把人命当儿戏的心思。
他不由得侧脸看了她几眼。
谷小蛮的气性并没有让吕䘵望而却步,他一跃就纵身到谷小蛮乘坐的马车上,然后拉过车夫手中的缰绳,陪她走了许久。
直到远山的青黛色都看得出些绿来了他还没有要回长安城的意思。
坐在车内的人却始终没有出声,好像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似的。
可吕䘵的那几个随行将官却有些着急了。
按大汉律,无天子的召令,大将不得擅离防守之地。
换句话说,就是不得到别人的防守区域去。眼看着就要越界了。
吕䘵频频回首看向牛车,眼中全是不舍与无奈。
等到不得不离开时,他勒住了缰绳,然后信步直到谷小蛮的车前,撩开门帘。
帘内人早已泪流满面。
还有一个被谷小蛮捂严实了嘴哭泣着的小孩。
吕䘵强挤出的笑容有些惨淡,他宽厚地对谷小蛮说道,
“等着我。我一定会接你们母子俩回长安的。”
谷小蛮的脸上又多了一种叫诧异的表情,“你都知道了?”
吕䘵强忍着没有进到车内,然后潇洒地挥挥手,和他的随从们一起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离驿站还远,天已经迫近黄昏。
陈平催促众人赶紧赶路之余,问谷小蛮道,
“你还在怨他?”
谷小蛮松开捂她跟前的小娘的手,说道,
“好歹在吕府呆了这么些年,咸的淡的听了那么多。饶是我再迟钝,也能品出其中的味来了。
都是天涯无奈人,又有何好怨或者不怨的呢。”
陈平看她已然对吕䘵有着极深的情份,再问道,
“你就不求我多多守护他一些?”
谷小蛮叹息道,
“长安城中盘踞的势力那么多,关中的,关东的,域外的,连皇帝和太皇太后都成了磨心,你又能奈何。
求你就是害了你。”
陈平大概猜出她已经知道长安城内外的形势了,便不再多言,只补了一句,
“这是当年你谷家太公和皇太后之间的约定。”
谷小蛮这才惊得连蹦带跳地下了车,极力地往吕䘵回长安的方向奔去。
可是,伊人已远去,再也追不上了。
然后,她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回到了马车上。
五天后就到了阳关。
是谷家地位最尊崇的谷家老叟来接人的。
他看上去还是那般的年纪,不过好像更硬朗了,一见了陈平,就爽朗地客套道,
“丞相本是小辈的年纪,看上去比我还老。看样子长安的日子并不好过呢。”
陈平却不跟他置气,老气横秋地教训道,
“好不好过都得过。你我有谁挣得过命?
长安城都在传说成武的李子滋味甚好,老夫不能白走这一遭,你得让我见识见识李子树。”
陈平口中的李子不是李子,分明就是代吕雉来看她心心念念的孙儿。他看了,也就是她看了。
谷家老叟:“好说,好说。”
陈平已经许久未出过长安,以前他到的最西边就是咸阳的长陵邑。
刚出阳关,猛地看到天地浑黄一片,“苍茫”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他心中的震憾之情。
可是随着继续的深入,陈平心中的杨柳仿佛都被烤焦了一样,眼前就只剩下热辣辣的太阳和漫天的焦黄了。
陈平问道,“阳关以西一年降几次水?庄稼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谷家老叟没有正面说,“成纪有一条河,叫葫芦河。快到成纪的那一段,形状像极了一只熟透了的葫芦。
一年四季,水位不增不减。
托它的福,成纪也成了阳关以西数一数二的好地方。”
一路上谷小蛮和她跟前的小娘都安静得像秋蝉一样,一路上见不着一丝绿色,陈平又把目光落到了身后的牛车上,问道,
“你们会让她再嫁吗?”
谷家老叟感叹,“老夫活了将近百年,见得多了,不得不承认,一些大家族的孩子,骨子里天生就刻着他们祖辈的能耐。
那孩子,有我老秦人的慷慨豪迈,更有东边那家的睿智。只是人情世故还不够,以后老夫和他祖父会好好地栽培的。
就算是看在我老谷家后继有人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强迫他的娘的。”
陈平从把人送到成纪完成吕雉的托付,返回长安已是半月后的事。
过城门时,守城的军士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比以往严厉了很多。
进城后,陈平才发现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种哀戚和压抑的气氛中,觉得有些怪异,就没有直接回家,随意找了个路边的的小摊,给各人要了一碗汤面。
陈平见面里少了些滋味,便询问道,
“小哥,现在长安城内的盐价涨了多少?”
那生意人爽快,说道,“涨了多少都不成问题。像我这等没店面的,价位比不过陈记和商家,稍微咸一点淡一点都关系不大。
最紧要的是,现在那样的大店里的盐也紧俏得很。
大概是太皇太后仙去前不久,长安城的四个城门的管制就异常地严苛起来。粮食蔬果什么的进来还可以,但不知为何,朝廷始终都不肯为雍门外的盐商放行。
一个月半个月的还行,时间长了城里的盐巴就吃了紧。
像我等做小本生意的,自然就淡了口味。”
陈平猛地想起出长安前吕雉嘱托的要看顾好审食其,就马上匆匆地付了银钱,不顾身上的疲惫,策马向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