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大”的心理承受力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强上很多,陈平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陈平不着急,他对“商大”说道,
“让我来猜猜,你是怎么制造出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的?
再不然我来试试。
廷尉署的大狱和长安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除了门窗,都是石头做的,经事得很。”
说着,陈平伸手让狱卒抬着两个架着木柴的火炉子进了大狱。
虽然有光线从高处的小窗口透进来,但内里还是黑漆漆的,一方面有光线不足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先前爆炸时被高温炙烤墙壁留下的痕迹。
陈平进大门时,脚底一滑,定睛一看,地上还零零散散地躺着一些被烤得七八分熟的死老鼠。细细一闻,大狱里还有一股子肉烤熟了的香味。
被陈平踩中的那只肠子肚子一齐流了出来,那情形简直一个“惨”字了得。
如果不是努力撑起作为官家的尊严,陈平几乎都要像大街上的小娘一样呕个不停了。
陈平笑着调侃道,“你够狠,比猫还会灭鼠。”
“商大”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陈平笑着问狱吏,“你们这还有没有破簟子?”
狱吏很配合,极爽快地说道,
“有。长安人都以坐牢为耻,尤其是那些被执行死刑的。好些家人都不愿意来见他们最后一面。
没办法,我们廷尉署就收集了好多长安人丢弃的旧簟子,然后把这些个人的尸体一卷,拉到乱葬岗埋了。
所以这样的簟子,要多少,廷尉署有多少。”
陈平指挥着狱吏用簟子把门遮了个严严实实的。
陈平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大狱中暗沉沉的光线,他看到“商大”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跟前的曹参和廷尉育在饶有兴味地看着陈平做的这一切。
陈平仍然不急,他让狱吏又找来了一筐又一筐的锯末。
当看到锯末时,“商大”眼中的那一丝丝不在意终于消退了一些。
陈平笑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从你制造的爆炸中全身而退的,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廷尉署的爆炸,你要多少我就可以制造多少。
你既然那么享受,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陈平就和曹参等人退出了大狱,然后让身着铠甲的狱卒不断地在火盆的上方扬起了阵阵木质的飞尘。
陈平透过破簟子的缝,看到内里“商大”已经退到了离火盆最远的那个角落里,眼中有了惊恐。
曹参身边的廷尉育也看出了端倪,他悄悄地暗示陈平,“不要把人搞死了,上边不好交待。”
陈平却大声说道,“放心吧,他制造爆炸那么在行,肯定也是个避险的个中高手,炸上他个三天两夜的他都扛得住。”
大牢中扬起的锯末的粉尘越来越多了,“商大”的后背也就越贴近他身后的墙壁,他的整个身体扭曲得都变了形。
曹参笑而不语。
大家都在等着内里那人崩溃的那一刻。
陈平看那人还在负隅顽抗着,就又好似平常地对着曹参和廷尉育说道,
“我今天回长安时,看到跟他一起闹事的那几人跟他配合得倒是挺默契的,身体也够强壮的。
看样子是跟了他很久的,知道的事定然不比他少,总能找着那么一个两个嘴巴不铁的。
就当是看猴戏了吧,等慢慢地把里边这个炸凉了,我们再一个一个地从他手底下那些人的口中掏我们想要的就是了。
反正廷尉署的手段多的是,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些在南蛮部落中会巫术的那些人。
一个一个,慢慢地拷问,再一个一个慢慢地炸,就不信炸不出点线索来。”
陈平费了老大的劲,里面的“商大”终于开口了,
“尔敢!大街是那么多人看见你把我们押到了廷尉署。
要是我们死在这里了,你们就会被人戳脊梁骨,说朝廷欺压普通百姓。
你们的妻儿老小出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不受人尊敬的。”
杜恬却笑了,“不要紧的。廷尉署的爆炸声长安城也听见了的。怎么死都是死,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
陈平从来不知道杜恬这么会气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刚才那张把灶额子上灰抹到了脸上的模样。
陈平看得出来,内里的那人离崩溃的那条界限是越来越近了。
按他当年跟刘邦打仗时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处于形势不利的一方不停地说话有利于心理上的减压;
相对比而言,上风处的一方的一字一句,却有着不断加码千钧的功效。
陈平看杜恬的状态不错,他又是个有趣的后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暄了起来,
“我说杜正监,从我们刚进来到现在,已经好一阵子了,你还是一脸黑,也不去洗洗,没半点形容。”
那杜恬是个妙人,他很是逗趣,
“我说曲逆侯,你也不想想。我们这廷尉署,平日里甚少直接接触聆讯犯人。
甚至我都快对当年用过的那些个刑罚有些生疏了。
听到你这制造爆炸的手段甚妙,我也有些学上一学,想想以后遇到这种祸国殃民罪大恶极者,实在不行,我也炸上他们一炸。
挺过瘾的,真的。”
杜恬的话听得周勃诧异地看了他两眼。
但陈平和廷尉育却淡定得很,他们都知道,杜恬素来严谨,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陈平和杜恬、廷尉育之间的这种默契,一般人,是很难理解的。
外边说得热闹非凡,内里的那人终于顶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号哭道,
“别再撒了,求你们,别再撒了,我说,我都说,还不行吗?”
陈平一把上前扯下大狱门上的帘子,一股子粉尘气迎面扑来,只见那火盆四周已经燃起了焰火般的火星,甚是好看。
狱卒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陈平极紧张地说道,“住手,快住手!”
两个狱卒架起了腿软得已经站立不起的“商大”往门外处走来,其中一个还有意地用手遮了鼻子。
陈平知道,“商大”已经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