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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骊山在颤栗 隐身真人 5115 2024-07-06 15:39

  淳于姣原打算去花篱墙外溜达,过了灵安寺,忽听金封台方向有众多人的呐喊声,知道范骊的兵士又在操练,竟神使鬼差般折向范骊管辖的教场。过了金封台、宁清园,离教场不远时,见范骊正在给兵士们示范剑术,副将吴天义站在一旁观赏着。淳于姣听说范骊被人用弓箭射伤,心里很担忧、很心痛,瞒着父亲又从陵园工地附近村庄买了些人参、燕窝,专程去探望,到了范骊将军署门前,见到把门的兵士,先问了问范骊的伤势状况,听说无大碍,便没有进去,托付兵士将东西转交给范骊就走了,在心里默默祈祷他早日康复。

  那面,范骊舞动着手里的剑,随着一招一式不住地呼喊着,兵士们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动作非常整齐,跟着呼喊的声音震天动地。淳于姣见过范骊的枪术,却从未见过他舞剑,她看到范骊的剑术与父亲教自己的剑术有明显区别,感觉范骊的剑术柔中有刚,更灵活多变,不觉抽出剑来,模仿着范骊的动作。兵士们发现了她,不少人的眼睛开了小差,动作就凌乱起来。范骊发现了淳于姣,停下示范,跟吴天义说了几句什么,匆匆走出教场,跨上雪云马,朝警戒道方向走去。淳于姣立即策马操近路截住了范骊,凝望着范骊的脖子,见上面还贴着一片白纱布,纱布洁白如雪,关爱地问:“伤还没好你就……?”范骊说:“已经好啦,你看。”说着将纱布扯了下来,露出一片干血痂。淳于姣顿感欣慰,“哦……真是谢天谢地!”范骊说:“能好的这么快,淳于小姐送的补品功不可没,本将军在此表示郑重感谢!”淳于姣一听心里不爽,“老这么客气,本小姐就不高兴了!”斜了对方一眼,噘起了樱桃小嘴,范骊正要说什么,淳于姣突然恭恭敬敬作个揖,笑容可掬地说:“范兄的剑术真是与众不同,小妹愿拜师学艺,请收我为徒吧。”范骊勒微笑着说:“你父亲是舞剑的高手,还用向我请教吗?”淳于姣一歪脑袋:“嗳,只有博取众长,才能所向无敌呀。”范骊作出为难状,“哎哟,我得赶紧去查岗了,实在没工夫教你。”说着催马试图从淳于姣身旁过去,淳于姣一拉缰绳,黑风马挡住雪云马的去路,雪云马瞪了她一眼,喷了个响鼻,似乎在抗议她的无理。范骊皱了下眉,随即抬手作揖,和颜悦色道:“淳于小姐别添乱了,好吧?敝将央求你了!”淳于姣一听,噘了嘴,说:“哼,是你自个儿的心先乱了!”说着,脸色又柔和起来,“先教我三五个动作,用不长时间,小妹也央求你了。”范骊摇摇头,苦笑着说:“你真是我的老祖宗!”跳下马,走到路旁的草滩,淳于姣赶忙下马跟了过去。范骊说:“教什么动作呢?”淳于姣说:“就教刚才你示范的那几招吧。”范骊便抽出剑,拉开了架势,一招一式做起了示范,淳于姣便跟着范骊的动作舞剑。起初精力比较集中,动作做得很准确,很自然,后来眼睛就不老实了,眸子老往范骊脸上溜。她故意将剑尖的方向指偏一些,范骊看看她的剑尖,说:“往左上角挑一点点。”淳于姣动了动剑,并没有按他说的做,范骊着急了,走过来,左手捉住淳于姣的手,右手用自己的剑摆布着对方的剑,淳于姣立马像触到雷电一般,麻酥酥的感觉从手背顺着胳膊游遍全身。范骊并未察觉淳于姣神情上的变化,摆布好她的剑,就开始示范下一个动作了。淳于姣却仍盯着范骊的面容,眼珠突然僵在眼眶里,火辣辣的目光也凝滞了,动作开始七零八落,剑竟从手里溜出来掉在了地上。范骊立即停止了示范,笑嘻嘻的说:“我要巡查去了。”说着跨上雪云马,淳于姣还没有反应过来,范骊已一溜烟跑远了。淳于姣望着范骊渐渐缩小的身影,仍沉浸在痴迷而又神魂颠倒的幸福之中。痴呆了一会,跨上马背,放声叫道:“嘚,驾——”猛拍马后背,黑风马箭一般疾驰而去,穿过花篱墙栅门,直奔骊山沟谷。因极度激动,脑子里除了喜悦与亢奋什么也不想了,当黑风马气喘吁吁自动停下时,已置身于秦岭沟谷。环顾山野,满目五彩缤纷。植被丰富的色彩透着历尽沧桑的老成,不少树木挂着果实,经雨水的冲洗鲜亮夺目。淳于姣忽然想,范兄还没有品尝秋天的野果呢,何不借此机会采摘些让他一饱口福?下了马,将马拴在路旁的树上,独自向山上攀行。雨后的深山,空气格外清新、凉爽,虽穿着单衣薄裤,沸腾的热血却使浑身感觉不到丝毫凉意。红彤彤的野柿子,密密麻麻宛若悬挂的小红灯笼;一串串、一一簇簇的刺莓、火棘、五味子,仿佛缀拥在一起的水红珍珠;还有猕猴桃、拐枣、野核桃、野板栗等等垂挂枝头,让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时不知该采摘哪样。因没有带篮子,只好脱下上衣外套,将袖口扎了当口袋。考虑到不便多带,她只摘了些野柿子、猕猴桃、野核桃和刺莓,塞了满满两袖筒,又用衣襟包了些。返回时,太阳已悬在正南方,她感觉有些饿,狼吞虎咽吃了些猕猴桃和野刺莓,便催马直奔山外。进了篱墙栅门,先在警戒道守株待兔等待范骊,等了一会,只有过往的兵士,不见范骊的踪影,索性直接送往范骊的住处。两个守门的兵士与淳于姣很熟惯,笑嘻嘻地打量着她,淳于姣跳下马,拎着衣包近前,和颜悦色地问:“请问范将军在吗?”兵士说:“范将军正在午休呢。”淳于姣迟疑了一下,说:“麻烦把这些野果转交给他,好吗?”兵士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的。”淳于姣便将衣服里的大部分野果倒在台阶上,自己只留下一点点。两兵士看到一堆鲜鲜亮亮的野果,馋涎欲滴的样子,淳于姣说:“你们也尝尝。”两个兵士口里应着,互相对望一下笑了笑,淳于姣见他们有所顾忌,说:“吃吧,没事的。”说完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淳于姣老老实实地呆在了自己的闺房里。她第一次喝酒,而且喝得很多,头晕得坐都坐不稳,只能躺在榻上,任凭身体云游雾荡。旁边的几案上杯盘狼藉,觚旁的瓷盏里还有喝剩的酒。她望着打着转的屋顶,面带灿烂的笑容,喃喃自语:“范兄,你终于成全了俺的心愿,你终于成全了俺的心愿,你什么时候还能像今天这么温存呀?哦……俺的要求……俺那朝思暮想的人答应了!啊啊,范兄,你的温存终于付诸行动了!范兄,你现在在哪儿呢?你想俺着么?”……说着,眼里的泪水已满满当当,一眨眼,泪珠扑簌簌从眼角滚了出来,顺着脸颊流向两耳。这时,窗户上白白的绫子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晃了几晃不动了,淳于姣瞥了瞥黑影,伸手从木几上抓起酒盏,对准窗户猛地一扬,酒液砸在薄薄的白绫上发出“噗”一声响,外面的人影倏然消失,接着是噔噔噔快速离开的脚步声。

  淳于姣醉酒的时候,范骊和姜淑瑶正在女画工食宿区附近的房屋拆除工地幽会,这时他两正穿着裤子,两人神情紧张,气喘吁吁,动作慌里慌张,系裤带的手都抖抖索索。姜淑瑶系好裤带,伸手在地上摸索起来,今晚她特意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淡紫色褂子,但上面两只纽扣脱落了,前胸**露着。她脸颊发烫、心咚咚直跳,像在擂着小鼓,因四野万籁俱寂,心跳声听着格外响亮。范骊说:“别找了,随后我给你做上件更好的。”一把将姜淑瑶揽进怀里,在她滚烫的脸上亲了一口。姜淑瑶咕哝道:“咱两还没成婚,你就……”范骊说:“很抱歉,我……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了,请你原谅!”双臂紧紧搂着娇小柔软的身躯,语气内疚中含着按捺不住的惬意。“请原谅我的冲动,再说咱早晚会是夫妻……”姜淑瑶没言声,用手轻抚着范骊的后背作了回应。时值初冬,四野寒气袭人,姜淑瑶纵着肩,缩着脖子,有些寒冷的样子。范骊说:“披上我的军衣御御寒吧。”说着就要摘剑鞘,解腰带。姜淑瑶忙说:“你过会儿还要去巡查呢,别脱了,我不冷。”说着用手去阻挡,范骊便攥住了姜淑瑶的手,两人互望着,默默地互望着,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心声。范骊感觉攥着的软绵柔滑的手冰凉冰凉,遂松开手,再次将姜淑瑶的整个身子揽进怀里,姜淑瑶依旧顺势偎依在范骊宽阔的前胸,闭了双眼,用心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仿佛蜷缩在母亲怀中吸吮乳汁的婴儿那么安静。范骊俯首凝视着姜淑瑶,轻声问:“还冷吗?”姜淑瑶睁开眼,深情地望着范骊:“不冷了。”夜幕中,两个眸子显得特别亮,宛若两颗水做的夜明珠。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四野极其安静,先前的鸟叫没有了,秋虫的啾啾消失了,微风吹拂树梢的飒飒声没有了,只剩下双方搏动的心声和呼吸声,仿佛大自然专门为他们创造出如此静谧的两人世界。范骊说:“日子过得真快,你来了都大半年了。”姜淑瑶点点头:“据说最迟明年入秋前彩画就能完工,再有八九个月时间……”语音很小,几乎是喃喃自语,说到这里竟不想再说下去,她的心里喜忧参半。范骊没言声,仍静静地凝望着姜淑瑶明亮的眸子、模糊的面容,突然,他的眼前又闪现出亲眼目睹过的惊悚一幕:大厅里、墓道里到处是劳工的尸体,各中墓门紧闭的石门前,离石门较近的尸体直挺挺站立着,紧贴着他们的尸体堆着摞着;灰白色的石门板上横七竖八布满了血道子,不少尸体的手指血肉模糊,有的双手还呈定了型的抓挠状高高举起。尸体们大都瞪着眼珠,张着嘴巴,面色发紫,衣服上沾满了泥土、白灰和尿液。在远离墓道的宽敞处,杯盘狼藉,显然他们生前在这里吃过饭,整个地宫弥漫着浓重的汗臭味、尿臊味和一丝一缕的饭菜味……他猛地用力抱紧姜淑瑶,目光忧忧的说:“我一定保你平平安安离开这里。”姜淑瑶并没在意范骊的不安情绪,也用力抱了抱对方的腰,说:“到那时你也要离开这里了吧?”范骊努力镇静下来,说:“是走是留难以预料,但不管走到哪里,你就是我的随军夫人。只是……在这里……无论出现什么状况,我也要保你平安……”话没说完,突然“哗啦啦”一阵响,不知从斜对面的空屋里飞出两只什么鸟,鸟叫了几声飞远了。姜淑瑶身子打了个战,范骊摩挲着姜淑瑶柔软丰腴的后背,说:“别怕,是鸟!”姜淑瑶并没有听出范骊的弦外之音,默默地凝望着范骊,片刻,伸长脖颈在范骊的脸颊轻轻吻了吻,说:“你该查岗去了。”范骊说:“不着急,过会儿再去不迟。”两人仍紧紧相拥着。范骊说:“哎,你自今还没骑过我的马呢,试试怎么样?”姜淑瑶摇摇头:“我可不敢,你那是军马。”范骊说:“虽是军马,可是很温顺,很有灵性,它已经知道咱两的关系了,你骑它它会高兴的。”姜淑瑶惊异地说:“真的?”范骊点点头,牵过拴在不远处的雪云马,姜淑瑶走近时马扬了扬脑门,摆了摆尾巴,细细的、弱弱的叫了一声,似乎表示对她的欢迎。范骊笑着说:“向你施礼呢,有灵性吧?”姜淑瑶点点头,默默的上马,马高她个子矮,踩住脚登几次也没跨上马背,范骊才掀扶着她上去。姜淑瑶有些胆怯,让范骊牵着马走,顺着废墟间隙走了一段,范骊把缰绳递给她,说:“你自个骑着走。”姜淑瑶便攥住缰绳,雪云马还像刚才一样的步速继续前行,范骊站在原地看着,说:“让它跑起来。”姜淑瑶犹豫了一下,说了句“的儿,驾——”同时在马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马立刻跑了起来,跑了一段路,马和人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只听姜淑瑶叫了声“驭”,马立刻站住了。姜淑瑶大声说:“哈哈,怪不得叫雪云马呢,骑着它好比坐在云彩上飘游!”范骊得意的说:“可不是嘛,再让它跑回来。”不一会儿,马就原路跑了过来。姜淑瑶说:“这马果然有灵性,而且比俺家的马温顺多了!”范骊说:“它认人呢,你让姓淳于的骑骑看?”姜淑瑶笑而不语,下了马,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范骊正要说什么,只听一声重重的咳嗽,两人循声望去,从飞出鸟的屋子后面晃出两只灯笼。“范将军,幸会!”话音里含着得意与嘲讽,督察王大、刘不歪走了过来。范骊吃了一惊,当即心里叫苦。姜淑瑶又惊又赧,急忙把马缰绳递给范骊,小声说:“我回去啦。”撒腿便走。范骊顾不得搭理姜淑瑶,强作镇静地说:“哦,是督察大人们,幸会幸会!”王大说:“我俩在这里候了多时了。”范骊手足无措,一时语塞,见是两个小小的督察,渐渐镇静下来。刘不歪冷冷地说:“工程紧要关头,你却擅离职守,在这儿与女劳工鬼混,知道这是什么罪责吗?”范骊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督察兄弟,咱们共事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这么认真呢?再说敝将跟你们总管的关系……”刘不歪马上打断他的话:“你少来这一套,我们是大秦始皇帝陵建造工地督察署的督察,不是某个人的督察,是御史大夫任命的官员,我们是在按律令尽自己的职责呢!”王大捅捅刘不歪:“少跟他啰嗦!”从怀里摸出一块白绫,在范骊面前一展。“在上面签字吧。”范骊借着灯光,分明看到上面写着:“9月27日戌时,我擅离职守,与女画工姜淑瑶在军营附近拆除工地废墟间幽会,违反朝廷律令,自愿接受惩处。范骊,10月19日戌时”范骊看后恐慌起来,频频作揖说:“两位好兄弟,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敝将下不为例就是了,千万别上报朝廷。敝将是讲义气的人,事后不会亏待二位的。”范骊以为这么说能打动刘、王二人的心,不料刘不歪厉声喝道:“住嘴!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赶快签字!”将笔墨递给范骊,范骊无奈,只好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刘不歪一挥手:“咱们走!”两人扬长而去。范骊呆立在那里,望着晃动的灯笼和人影,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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