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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骊山在颤栗 隐身真人 4477 2024-07-06 15:39

  范骊一路狂奔,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回到将军署,骑上雪云马,催马冲出大门。守门的兵士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过问,一脸困惑地望着范骊消失在夜色中。范骊来到自己所辖的军营,喊起正在轮休的东方校尉、田校尉,令他们火速召集六百名兵士,两人不敢怠慢,不一会六百名腰挂弯刀的兵士齐刷刷站在他的面前。范骊让校尉们将兵士分成数量相等的三队,然后压低声吩咐道:“陵园工地出现了可疑的人,必须连夜捉拿。我、东方校尉、田校尉各带一队,东方校尉那一队在净水弯沿岸警戒,严防潜入督察署附近和淳于将军所辖的区域。其余两队从净水弯警戒线起向周围搜索,不要漏掉任何一个角落,不要弄出声响,以免打草惊蛇。情况十万火急,马上出发!”话音一落,三队兵士潮水般涌出军营大门,融入残月微明的夜色里。兵士们到达净水弯后,按照范骊的吩咐,一队分散在沿岸警戒,两队向东、南、西三个方向搜寻,所有的院落、旮旯、能进去的房间、建筑材料堆等可能藏身之处都不放过,但直到黎明时分也未发现可疑人的踪迹。范骊、东方校尉等人断定嫌犯已逃出花篱墙外,估计淳于彪、韩珠等人一无所知,这些人不知道,督察署的人自然也蒙在鼓里,便放心大意回去睡觉去了。晨曦微露,还在睡梦中的范骊突然被勤务兵叫醒,说督察署的司马总管命他过去,他以为司马昊又因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要叨叨,便不慌不忙来到督察署。当时司马昊在毡垫上正襟危坐,双眉紧蹙,面部阴云密布,待范骊立住脚,猛然在几案上拍了一巴掌,鼓泡眼瞪得溜圆,怒喝道:“范骊,你是怎么带兵的!?”虽是怒吼,声音依旧细溜溜软绵绵的没一点底气。范骊一怔,立马意识到昨晚的事暴露了,心里暗自吃惊,慌忙躬身作揖道:“总管大人,不知敝将犯了什么过错?”司马昊沉默着,似乎雷霆之怒将思维搞乱了,一时想不起说什么,停顿了片刻,厉声说:“有什么过错?等会儿你就知道你的失职行为有多么严重!”话音刚落,两名兵士押着一个村妇进来,村妇披头散发,被五花大绑着,垂头丧气站在门边。司马昊一声厉喝:“大胆淫妇,把头抬起来!”村妇乖乖将头扬起,范骊看看村妇,假装震惊:“啊?……你……怎么进来的?”村妇沉默不语。司马昊说:“带回去给我严加审问,把同犯揪出来!最后再跟你算账!”范骊连连应诺,当即让兵士将村妇押回将军署,关在一间空屋里,范骊、东方校尉、田校尉三人对其进行突审。村妇刚挨了两鞭子,便一五一十全交代了。原来村妇常来找自己的丈夫,没见上丈夫,却与一名守栅门的兵士混熟了,两人约好今晚幽会,村妇如期而至,守门兵士将其放进栅门,擅离岗位与村妇寻欢作乐,不料受到惊扰两人各自逃窜,村妇逃至淳于彪所辖军马草料场时,被站岗的兵士逮了个正着。范骊马上命东方校尉派兵士将守门兵抓了回来,严刑拷打,直将其打得皮开肉绽。范骊担心此事影响自己的前程,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恼火,决定不将罪犯交于刑牢部关禁闭,先斩后奏,将男女二人秘密处死,以缩小影响面,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当天夜晚让兵士们在“役城”附近的黑碑旁挖了一个坑,将偷情的村妇和兵士押去扔进坑里活埋了,从此,“蟊狱”又增添了两名新成员。为了以儆效尤,他特意命吴天义选出二百名兵士代表现场观看。事后,范骊顾不得休息,将吴天义、三个校尉召集在一起,通报了此事,将四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并撤了当晚带班守卫栅门的校尉王汀的职务,突击擢用名叫商煜昭的兵士为校尉,又将军纪事宜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通,并嘱咐吴天义撤换不可靠的守门兵,让最信赖的兵士把守栅门。所有事务办毕已是黎明时分,范骊恰也乏困的撑不住了,众人一走便沉沉地睡去了,直到翌日午后才醒来。

  范骊那天夜晚和翌日所经历的一切,姜淑瑶自然一概不知。熬到太阳收回窗户上最后一抹残红,画房里的光线暗下来,门口突然伸进一颗大脑袋。韩珠身体在门外,头在门里,扫视一下模模糊糊的憧憧人影喊:“收工啦!”几乎同时,外面也有人呐喊收工。画工们盼不得这一声喊,随即蹲着、跪着、坐着的人呼啦啦站起来,动作麻利地收拾起了画具,洗涮声、器皿的磕碰声、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嘈杂又混乱。姜淑瑶将颜料碟和画笔洗干净,扭头望望杨爽,杨爽早已收拾好画具走了过来。她每到临近收工前就开始敷衍了,有时提前偷偷将画笔洗好,只等监工们的收工令。画工们排好队,向彩画区外出发,其余画房的画工们也都排着队向彩画区外行进,许多支队伍融合在一起,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涌出彩画区大门。这些天淳于彪仍隔三差五来她们画房,每次来都敷衍着在过道里溜上几个来回,查看查看画工们的作品,告诫些不知重复过多少回的注意事项,路经她时便停下来搭讪几句,那爱恋得近乎痴迷的眼神,既让她厌烦、惶恐,又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涌动。

  夕阳西沉,目光晻晻,大地万物笼罩在浅浅的夜色里,远远近近已零零散散亮起了灯光,一队队劳工从不同的方向向劳工食宿区汇聚着,宛若黑色的蟒蛇在游动。他们步履蹒跚,行动缓慢,跟在最后的人影晃晃悠悠、踉踉跄跄,脚下的铁索哗啷哗啷响个不停。姜淑瑶忽然又想起了范骊,知道他不是各处查岗,就是在将军署休息,却忍不住边走边四处张望,希望能碰到他。自那日傍晚与范骊会面后,两人再没有见面,时常不见,她很想念他。他年轻、英俊、潇洒、随和、事业有成,有着锦绣般的前程,其魅力好似强大的磁场,紧紧地吸引着她,朝思暮想无法忘怀。一路上果然没见到范骊,她随着队伍拐上通往劳工食堂的石板路时,模模糊糊看到不远处的山墙旁站着一个人,她痴痴的想:莫非是范兄?不由地近前,却认出是淳于彪,心里发慌,招呼也没打,转身便走。淳于彪突然开了口:“咳,我又不吃你,慌什么呀?”盯着姜淑瑶婀娜的背影,直到姜淑瑶跟着画工们进了食堂,才转身离开。淳于彪天性是个不轻易放弃追求的人,遇到挫折也绝不退缩,姜淑瑶高冷的态度,反而更激发了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热情。这天下午,淳于彪只到宁清园的功德楼、通天台两个地方转了一圈,便直奔彩画区。他不在乎兵士们的闲言碎语,而对督察们还是有所忌惮的,为了避免自己的行为引起人们过大的反响,他先象征性地去别的画房巡查了一番,然后来到姜淑瑶所在的画房。兵士们早已知道他们的将军在追求姜淑瑶,淳于彪一来都照例躲得远远的。韩珠自察觉出淳于彪的心思后明智多了,再没有陪同将军巡查。淳于彪一边走马观花查看画工们描画陶俑、陶马,一边向姜淑瑶靠近,照例提醒画工们别浪费颜料、小心磕碰等,偶尔对画好的地方指指点点,到了姜淑瑶附近时便磨蹭着不走了。姜淑瑶早已发现了淳于彪,知道又要来纠缠自己了,不由的忐忑起来,她将头垂得很低,假装专心一意描画,没看到他。淳于彪蹭到姜淑瑶跟前,见她如此专注,便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俊俏的面容,爱慕之情仿佛火山喷发前的岩浆,炽热,翻涌,不断膨胀,终于按捺不住,低声说:“哈哈,真可谓全神贯注啊!”姜淑瑶听到声音,不得不抬起头来,又不得不强装欢颜唤一声:“哦,淳于将军幸会。”淳于彪听了心头一热,竟有些受宠若惊,“幸会幸会!”说着往前蹭了蹭,望着姜淑瑶,眼神里充满了爱恋,正想说什么,眼前的娇容突然消失了,变成了黑缎般披散的秀发,只好望着移动着的画笔没话找话:“你的画功真是不一般,本将军估计,比得上你的人寥寥无几。”姜淑瑶抬起脸瞥瞥淳于彪莞尔一笑:“您过奖了。”接着又低头描画起来,淳于彪感觉姜淑瑶的语音柔婉甜脆,笑容妩媚温柔,仿佛春天的阳光洒向冬天荒野般的心里,冰雪融化,大地复苏,生机勃发,立马亢奋起来,也更健谈了,问姜淑瑶干一天活累不累,宿舍晚上有没有蟑螂和蚊子,吃住习惯不习惯等等,姜淑瑶边画边一一回答,搭话时偶尔将头扬起,目光扫一下淳于彪,淳于彪更觉心头暖融融的,人性中慈善的光辉愈加闪亮,承诺今后会尽力关照她的,并嘱咐她晚上早些休息,别到外面去,违反了律令要受惩罚的,况且外面很不安全,更不可轻易与甜言蜜语、油嘴滑腔的人接触交往,当心上当受骗等等,姜淑瑶听出是在影射范骊,心里不爽,就蹙眉沉默起来,淳于彪察觉出对方有抵触情绪,随即脸一沉,皱了下眉,但片刻又眉头舒展、脸色阳光明媚了,便绕开话题,介绍起了陵园工地的情况,姜淑瑶却始终沉默不语,自顾彩画,没记住淳于彪一句完整的话。但淳于彪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尤其那两束灵动而温柔的目光,对他凄凉的心境是种莫大的抚慰,说了句“不打扰了”,便欣然离开了。不远处的杨爽,一边干活,一边偷偷朝这面张望,脸上的笑带着苦味酸味。

  自从淳于彪频繁来画房与姜淑瑶搭讪闲聊,画工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有人甚至对着她的后背做鬼脸,嘁嘁喳喳,议论纷纷,不少女画工的心理反应和杨爽一样,既羡慕又嫉妒,这让姜淑瑶尴尬难堪,心里压力很大。尤其韩珠和兵士们对她态度上的变化,更使她受宠若惊到诚惶诚恐。这天上午,姜淑瑶刚动画笔,韩珠过来了。韩珠平时在画工们面前趾高气扬,板着面孔,看人的眼神冰冷如霜,走路的时候仰着脑袋,腰杆挺得有些向后弯曲,大肚子上的赘肉更加突出,好像扣着一只锅。这时的韩珠,脑袋前倾,两肩松垂,腰微微弯曲着,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时停住脚,身体下蹲,两腿屈曲,手托住膝盖,身子前倾,形似蹲着的大蛤蟆,笑容可掬地望着她,小声说:“姜师傅辛苦了!”姜淑瑶惊异地看着韩珠,因条件反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图谋不轨!“您找我有事吗?”姜淑瑶一本正经地问。韩珠满脸堆笑,小声说:“您跟她们不一样,什么时候累了,尽管歇着,只要别让督察们发现就行。”姜淑瑶一听心里放松了些,猜出一定是淳于彪背后指使的,却故作惊讶道:“……是吗?多谢您了!”韩珠说:“是淳于将军吩咐的……不用谢我!”说完笑嘻嘻地走了。韩珠与姜淑瑶说话的时候,被杨爽看在眼里,她极力猜测两人说了些什么,猜测了一大阵也没猜出结果,直到下了工仍耿耿于怀。回到宿舍,第一句话就问:“那个韩副将找你干什么?”姜淑瑶怕杨爽误解,只能实话实说,但又想照顾杨爽的心理感受,便加油添醋道:“他说以后咱俩什么时候累了,就歇一歇。”杨爽半信半疑:“哦……?我好像在做梦呀。”姜淑瑶一本正经地说:“谁跟你开这种玩笑了?别多想,这是他堂堂副将说的,咱什么时候累了就什么时候歇着。”杨爽恍然大悟,面部挤出苦酸的笑容,撇撇嘴说:“好吧,咱也沾沾大将军的光!”姜淑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你除了冷嘲热讽还能做什么?”在杨爽背上扇了一巴掌。杨爽立刻笑了,抱住姜淑瑶,脑袋搁在姜淑瑶的肩膀上,身子摇来晃去,嬉皮笑脸地说:“淑瑶姐,妹子性格急躁,嘴笨舌拙,向您赔礼道歉了!您胸怀宽广,宽容大度,别计较呀!”姜淑瑶忍不住笑了,挣开她的双臂,说:“唉,真拿你没办法!”杨爽笑眯眯盯着姜淑瑶的眼睛,神神秘秘小声说:“淳于将军模样凶神恶煞的,脾性暴躁,可是我发现每次在你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么和蔼,那么客气,温存的像个慈母,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姜淑瑶忍住笑,瞪了杨爽一眼:“瞎胡扯!”杨爽仍嬉皮笑脸的,摇头晃脑地说:“我敢断言,两人之间你绝对要选择少将军,我说的对吧?”姜淑瑶笑了笑,斜了杨爽一眼:“去你的,我谁都不要!”杨爽立马拉下脸,嘟着嘴道:“哼,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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