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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大哥叫曹昂4

  为报爷爷的仇,我爹拼掉许多兵力,杀了太多的人。最后打不下去了,才停下来。这时陈留太守张邈和陈宫,趁我爹力量衰弱之时,背叛我爹,却迎接吕布,一时间郡县都响应这两人的号召,弄得我爹四面受敌。好在有几位忠臣之士,如荀彧、程昱几位,保住鄄城,范和东阿两县有人坚守。这三城还在我爹的部下手里,我爹才得以有地方回来。回来鄄城之后,吕布也尾随而至,至我爹于死地而后快。我爹认为吕布虽兵多将广,但不懂用兵,于是仍领着那些残兵剩勇一味地进攻、进攻、再进攻。吕布派出骑兵,挑战我爹的青州兵。这些青州兵都是短腿,又没有马骑,被吕布的铁骑兵一冲,顿时就冲得七零八落。青州兵四散奔逃,我爹苦心布的兵阵乱了阵脚,打不下去,看看无济于事,也只得弃阵而逃。对方不仅用铁骑冲阵,而且放火烧营,我爹骑在马上,想冲出火海,战马受惊,不小心人从马上掉了下来,手摁到地上,地上有火,把左手手掌烧掉一大块肉。后面追兵将至,看看情势危急,将官司马楼异见状,不顾自家性命,冲了过来,抓住战马的缰绳,扶我爹上马。我爹这才得以逃脱。

  战事紧急,我爹顾不上手掌的火伤没有好,打着绑带,仍带兵猛攻濮阳。可是久攻不下。这时他听了濮阳大姓田氏的话,那田氏说他不想当白眼狼吕布的炮灰,愿意献城追随我爹。我爹信了他的,于是被那田氏赚进了濮阳城。进城之后,那田氏就火烧城门,堵断我爹的退路,我爹才省悟被人赚了。我爹没法,只得率进城的那些将士与之战。结果战败。吕布手下的人捉住了我爹,不问我爹是谁(估计那时就是问了,我爹也不会说他是曹操),却问曹操在哪里。因为他们明明刚才看到了我爹的,怎么一眨眼就认不出来了,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我爹连忙说:那个骑黄色马的人就是曹操。你们赶紧去追啊。这时那黄色马驮着一个人,得得得得,一路往前狂奔而去,那些捉我爹的人一个激动,马上放了我爹,兴高采烈地追那骑黄色马的人去了。我爹拍拍手,看看城门的火势仍很旺,也顾不上保护胡子眉毛,突火而出。及至出得城门,一脸被烟成了黑炭,简直就像一个从几万里外西部非洲来的黑人。

  当时我刚刚在作战部队历练不久,就接二连三地看到我爹打败仗,不是今天手被烧,就是明天脸皮被熏黑,三天两头被人打得丢盔弃甲,父亲的威猛形象是一天不如一天。我忧心忡忡地问哥哥曹昂,老爹最近是怎么回事。哥哥曹昂很淡定地说,别紧张,咱爹打仗都是这样子的,没有几次打赢过。

  我听了这话,吓坏了:咱爹打仗老是输,怎么办?

  我哥哥抬了抬眉毛:那还能怎么办,继续打呗。继续打,一直打到赢为止,不然我们家投入进去的本钱不是全部亏掉了?

  虽然哥哥那么轻描淡写老爹的狼狈样子,企图在我心中重塑老爹的百战不屈、越战越勇的光辉形象。但是我仍能感受到我爹的事业,也是我家的事业,岌岌可危。

  我爹和吕布相攻,相持不下,粮食将尽,人困马乏,几乎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这时我爹的死对头袁绍写信过来,假惺惺地想与我爹重修旧好,共谋大业。条件是让我爹投奔袁绍,去他的领地。我爹很受感动,差点就去了。被荀彧言辞恳切地劝了回来。荀彧认为以袁绍的智商和胸怀,根本得不到天下。以我爹的神武,完全可以成就一番霸业。于是我爹才打消去投奔袁绍的念头。

  又经过一年左右的艰苦征战,终于把我爹平生的第一个劲敌,吕布给灭了。

  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苦。

  我本以为在家里日子过得很苦。丁大娘老是弄些南瓜青菜给我们吃,十天半个月都不见肉,菜里面油又很少。我以为很苦,我以为她是故意的。我们家不是很有钱的吗?怎么还像穷老百姓一样吃南瓜青菜?

  未料到了军中,却发现日子苦多了。有南瓜青菜这些人工种植的东西吃都很不错了,有时连这些东西都没得吃,只好找些野菜充饥。虽然野菜是野生植物,纯天然无污染,健康倒是很健康,只是顶不住每天重体力消耗,没有油脂,没有足够的卡路里提供,路都差不多走不动,你怎能提刀砍杀敌人?你想军中又不是我一个饿肚子,将士成千上万,个个腹中雷鸣,脸有菜色,即便是最差的伙食,每天消耗起来,也是惊人的。所以大军所过之处,一如蝗灾,几乎寸草不生。那些草去哪里了?都进了人的肚子和马的肚子了啊。

  那时不仅仅大军一如蝗灾,而且蝗灾一如大军。所过之处,灰黄一片,有如死地。蝗灾兵灾,两相侵逼,百姓生无可生。

  开始可能是天灾引起人祸。因为岁旱,所以蝗灾生;因为蝗灾生,所以无谷;因为无谷,所以老百姓肚子饿,起来造反;因为造反,所以官兵来杀;因为老百姓被杀,没人种粮食,所以更加没有吃的。到后来人祸加重天灾。有地无人种,种了也被人抢,种了也白种。

  到得最后,不仅老百姓没得吃,连当官的都没法活下去,别说每天吃肉糜了,每天米饭都没得吃。一般的从官只好吃枣菜。什么是枣菜,我们无从得知,两个字分开来认,可能是枣子和蔬菜,也可能没枣,就只是一种名叫枣菜的蔬菜。就最高统帅还有粥喝,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哧溜、哧溜地喝稀粥。上下将官饿得东倒西歪,走路都跌跌撞撞,哪还讲什么军纪,都忙着去墙角挖土茯苓、淘老鼠洞去了。军队里上下都是乱,粮食都吃完了,哪里有不乱的道理。

  那个比我大几岁的大汉天子汉献帝被叛军李傕、郭汜部队劫持到这种士兵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军营里。日子之难过,可想而知。

  小皇帝坐龙辇。几个抬龙辇的宦官没力气,抬不动,只得找地方停下来。看到前面有老百姓的棘篱,于是就以老百姓的棘篱为屏障,停在棘篱中,门户无关闭,柴扉都没一个。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柴扉,多么富有诗意的一个词,唉,柴扉都没一个,真是无以言之。小皇帝从座位上下来,想与众大臣众爱卿开个会商量点事。穿得破破烂烂的御史大夫,走路摇摇晃晃的尚书,以及其他名噪天下的大佬跌跌撞撞地都来了。然后行跪拜礼,众大佬跪在烂菜地中,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些土包子士兵,从西北边陲、荒蛮之地过来的,没见过大世面的,没见过皇帝开朝会的,一齐儿都挤过来,伏在篱笆上观看。地方太小,士兵太多,这些土包子士兵就互相骑在对方身上,用叠人墙的方式增加观看人数。大家如同看马戏团表演一般,嘻嘻哈哈,推推搡搡,笑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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