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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兄弟苦相争3

  如今又是一年春草绿。草长莺飞,杂花生树,杨柳生烟。暖风催动万物生长,吹落了花瓣,吹走了蜜蜂,青青的果实有意无意间从树叶间探出了头,让人悬想,过不了多久,各色瓜儿果儿又可以入我口中。只是这时,又有谁与我一起品尝。或命巾车,或棹孤舟,可是又有哪位知心朋友与我同游?胡笳一如往年地吹响,高矮胖瘦的各级官员无精打采地跟在身后,他们只是为了完成工作时长,哪有大家那般高雅情怀去欣赏大自然怒放的生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嗐!江山依旧,而人不复识唉!景色如昨,而人已远逝。我心中的忧伤,有如太平洋一样的深。

  兄弟,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吧?兄弟,你能明白我的孤独落寞吧?

  今天刚好有一封公函要送往邺城,我于是叫那特派专员绕了点路,带上我的这封私函寄给你。向你表达对老朋友的问候。以前咱们在一起时你常常自夸说,你可上悬崖古树上揽月,可下到深沟里捉鳖。如今我想喝点王八汤,你能不能帮我捉一两只呢?如果你那个朝歌没有,或是公务繁忙没有空,你也可以把捉鳖的方法详细地写给我,我自己学着去捉吧。

  话有千言万语,信只能写三页两页,不然超重,人家也不肯免费带。就写到这里吧。人世难料,请保重身体为要务。丕白。

  写完这封怀古伤今的信,已是夜深人静了。以前我和吴质有个小小的约定,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彼此帮忙,可以写封挂号信。可是以现在的政治形势看,写信都要小心从事,别被人家捉住了把柄。所以信是可以写,但是内容就不能在信中表达出来了。我知道吴质会明白我的话外之意,前来帮我出主意的。可是也难说,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还记着咱们当初的约定吗?也许忘了。不行。我要使出点特别的,让他记得当初的约定。

  我把最后一页空白的地方烧个小洞,一般人以为是不小心被烛火烧的。可是只有咱俩明白,这是秉烛夜谈的暗号。

  他看到了一定会前来我这里的。

  如果他连这个暗号都忘了的话,说明他都无心于自己。请他过来商量也没有用。

  信寄出去之后,我就打报告回了邺城。在我的府邸里静候吴质的到来。我知道吴质官小人微,打报告请年假流程上有点繁琐。我时间多,我可以慢慢等。

  吴质官小人微,老爹老娘老婆小孩都住在邺城,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朝歌任职。很多大小官员都是那样的,不能带家眷上任。这也是朝廷控制大小官员的一种策略,家眷在我手上,外放的人所以会老实点,不敢轻举妄动。闲话休多说,吴质打了个报告,想休个年假回邺城看望老婆小孩。

  上级照准。因为上级也有年假要休。

  回到邺城后,我有事无事骑着马在城里瞎逛,借着采办家用了解情况。第三日,果然听到吴质也回邺城休年假的消息。听成衣铺的老板说的。

  时值年末,大家都在备年货,天色阴晦,看来老天爷为了应景,准备下起雪来。天气阴冷,入夜不久,街巷即少人行。彼时一辆货车满载着五六只歪七倒八的大竹簏轱碌轱碌地从吴质所住的东城小巷子里驶出,也不知竹簏里装的是什么。不期然地经过阗无人声的街道,东弯西拐,最后进了我的五官中郎将的府邸。大门关上之后,我从后堂里走出,看见那堆竹簏像占乩之物一样,自个儿乱动一气,随后从一个竹簏里钻出来一个活生生的吴质来。

  吴质拍拍手,说,子桓兄,大过年的,你要我去哪里给你捉王八去?没办法,捉不到王八,我把我这只小乌龟送来了。乌龟王八可是咱们的吉祥物。我把我自己送来,希望你别嫌弃。

  我听了哈哈一笑,心情特好。

  请进书房之后,摒弃所有的侍从侍女,以防卧底密探。我亲自捧上工夫茶,请吴质润润嘴。然后我怀着淡淡的忧伤和焦虑把事情和盘托出,讲给我的好朋友吴质听。

  我说我爹离九五之尊只隔了一顶帽子的距离,刘家天下实际上已是曹家天下。这个是没得说,天下人都没有异议的了。只是我爹在接班人的事上老是吊人胃口,不肯明说是咱家哪个人。看他经常召开御前会议,今天雪藏这个曹子建曹植为幸存者,明天冷冻那个黄须儿曹彰做幸存者。恍然都是一样的有机会做接班人。而且看我爹老是把我往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外放,有意无意地冷淡我,总感觉自己在接班人的序列上越排越远,差不多都是第二梯队的了。自己做备份在第二梯队已经很久了,大哥曹昂在,我是备份,小弟曹冲在,我仍是备份。现在曹植曹彰两人在,我好像仍是备份。有大哥曹昂在,我做备份,我心甘情愿,因为他是大哥;小弟曹冲在,我做备份,我也心甘情愿,曹冲以神童下凡,我望尘莫及。可是曹植曹彰两伙计,一个只比我在文的方面强,一个只比我在武的方面厉害,论综合实力,我各科总分要比他们俩高出许多,凭什么我要输给他们俩。看他们俩嘚瑟成那样,我不是很舒服。加上家里的郭女王老是说些自己命苦,嫁了个没用的出息的男人的话。成天横对竖比,说哪家男人挣钱多,一年有几百万,哪家男人官当得大,外出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就她嫁的男人,不吭不哈地,没有追求,没有欲望,一个佛系的宅男。说得我很烦。

  吴质喝口工夫茶,然后眯着小眼睛看我,问:

  下定决心了吗?

  我反问:不下定决心能行吗?

  说说看。

  自古以来,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立长不立幼。我作为曹家的长子,把嫡位拱手让给弟弟,我有何脸面在活在世上?

  还有呢?

  家里的郭女王岂肯罢休,岂不是一辈子在我耳边唠叨不停?

  还有呢?

  如果败下阵去,那些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又将往何处仰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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