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六、七、八岁10
写着写着,自己都感动得哭了起来。一个人躲在小书房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欣赏品读﹑反复吟诵之时,一只长得像肥蛆一样粗短的大手伸了过来,啪地打在我脸上,我脸上的青春痘正长得如火如荼﹑方兴未艾,那一巴掌打在脸上,不知打爆多少颗青春痘。
我又惊又痛。回头一看,我爹像只愤怒的小鸟站在我旁边,正准备再啪地来第二下。我站了起来,抬起一只手,也像只愤怒的小鸟一样,做好准备抵挡我爹的第二波进攻。
我爹生气地说:
没用的家伙,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哀哀怨怨,只为想着女人。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有志气一点?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怕什么?何况你还才十三岁,离成为男子汉大丈夫还有许多年,你又急什么?
你如果能够奋发有为,长大了成为大人物﹑有钱的老板还何愁娶不到好老婆?你看人家刘强东,老婆多漂亮,你可以学学他啊。
别以为你写几首酸不啦几的情诗就能打动女孩子,你就别做梦了。你别以为写几首酸不啦几的情诗就能打动你未来的岳老头,你就更别做梦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读三坟五典﹑春秋左传好了。读好了,像你老爹我一样,二十岁被朝廷举为秀才,然后当官才是正经。到时你想娶几个老婆你就娶几个老婆。只要你有本事,娶多少都可以。
你看你弟弟曹植,才十岁,春秋左传﹑诸子百家,数十万言倒背如流。是不是很牛叉?要他写诗,五言六言,立马可待,立意又好,境界又高,语句又清新又明亮。哪像你写的,尽是些伤春怀秋,灰暗晦涩,香脂油粉,难看之极。
别看你是大哥,可是你不仅比二弟子建不如,甚至于比小弟曹冲(字?)都差。别看曹冲才四五岁,文采都比你好,思维都要比你敏捷。他们不仅长得比你好看,(我差点说:我长得丑,难道不是你的错?怎么怪我?)当然,你长得丑,也不能怪你。只能怪你老爹没把好的基因遗传给你。你的思维不够敏捷,也不能完全怪你,这也有遗传因素。只是我纳闷了,同样都是你老爹我的儿子,怎么你的哥哥弟弟都长得一表人才﹑聪明灵活,脑子像你爹,长像同你娘,就你一个丑又丑得像你爹,笨又笨得像你娘。还小小年纪就一天到晚想女人。无可救药。
一顿杂七杂八地臭骂,如同胡屠夫骂范进一样,把我骂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临走我爹还把我呕心沥血费了无数日夜写就的诗篇,全部收缴过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唉,本可以诞生出中国最早的纯情诗人的。这下被扼杀了。
情诗不能读了,情诗也写不成了,而三坟五典诸子百家我又不太喜欢。于是我感到很难过,日子百无聊赖。就想找点事做。古人云: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
可是家里除了那些高文大典之外,又没有什么可资消遣的书。哦,好像兵书也蛮多的。我爹喜欢研究兵书。六韬七略,孙子儿子,一大堆。
哥哥曹昂曹安民遇害之后,我爹也有一段时间不带我行军打仗了。只是请了个老学究,在家教我读书写文章。所以我得以和弟弟们一起在家。
于是我找出兵书来读。
读着读着,发现兵书也很好玩。它是和日常思维不一样的另一种思维,日常玩法不一样的另一种玩法,人生的另一种乐趣,人生的另一种境界。
如果你能对血流成河﹑尸骨遍野的战争场景有较强的耐受力的话,你会对其中所展示出的智力体力竞技产生很浓厚的兴味来的。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多有分量。
相比之下,风花雪月,卿卿我我,杨柳依依,雨雪霏霏,太过纤细无力了。
于是我把那些兵书颠来倒去地背个滚瓜烂熟。不仅背熟,而且还时不时地拿着战阵图四处去实操模拟。到河边,就想着怎么指挥将士渡河进攻,到山谷,就想着怎么仰攻俯冲。哪里适合埋锅造饭,哪里适合安营扎寨,哪里适合伏击阻敌。指点江山,万马千军横行,激扬青春,人生只在征战。
袁绍虽然娶儿媳妇请了我家,我爹也假心假意地派我送了一大堆贺礼去赴宴。实际上他们两个正要大打出手,在江湖上准备决一雌雄了。
我爹趁调兵遣将之时抽空回家一趟,顺便查看几个宝贝儿子的功课做得怎么样。忽然发现我神神道道地手捏兵书,到城外的山水之间排兵布阵,还弄得有模有样,有根有据。不禁大为惊喜。对我刮目相看起来。
我爹说:子桓,你这样就真的很像你爹了。你真的就是曹操的儿子无疑了。你能从枯燥无味的兵书里找到快乐,能够从征战中找到人生存的意义,做为你老爹,我感到十分的欣慰。这都是你老爹言传身教,教导有方的结果。
其实对于勇敢的男人来说,征战可以使你拥有一切。譬如地位,财富,名声,当然还有女人。
你不是正患一种叫做少年维特式的烦恼病吗?如果你像你爹一样仗打得好,你会抢到很多很好的女人。都是你用正常的途径得不到的。这种病就立马痊愈了。唉,儿子,你都不知道抢别人的老婆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我一想到抢别人的老婆,打仗就特别的来劲……
我打断了我爹那些少儿不宜的言论,直白地说他:
你老人家不是说我一天到晚想女人没出息吗?我正想干点正经事,变得出息点,你就想把我弄得没出息。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啊?
我爹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改口说:
唉,前言戏之耳,前言戏之耳。战争是安邦定国的大事。抢女人嘛,只是附带的小游戏。不足挂齿,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