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终于到达学舍,学舍内同年倒不是很多,中庭内位置空了不少,刘备连忙占位置,简雍与刘绍跟在刘备后,抢下有利座位。
半时,贾勰走了过来,与刘备打起招呼,话说他自少时去过外公家,但来到涿县便一直没去了,贾勰来到刘备旁边坐下,递给刘备一食盒,刘备摇了摇头,表示已经用过早食了。刘备与贾勰的关系极好,只是刘备到涿县数月之久,都不曾前往贾府,这让贾勰很是苦恼。
贾勰也知道他这个表兄除了家人及熟悉的人,基本上是独来独往,不爱说话,喜好清静,平日内能看到刘备的地方,除了住所,就是学馆、酒肆,或是城西某处清静地方,刘备虽然年少,但个性思维与其父完全相似,只是在表现上,完全不似正常稚童样子,十分老成持重,贾勰只好将食盒收下,待到午间,将递给阿兄。
半刻后,一个身高三尺有余的学兄走了进来,他名高诱,虽与刘备同岁,但十分好学,此人乃是渤海高氏旁支,大人是广阳郡一名小吏,少小就有为人师表的打算,刘备自认为追随卢师学习,本身就是为效力朝堂,造福黎民。
今天的课程,与昨日较为不同,学习乃是孝经,孝经乃是儒家十三经之一,为讲究孝道,汉家乃是重孝之邦,自少年者而学孝经,天子临堂,而后为高堂,自少长成,唯父母以教之,唯师长以训导,后世有名郭瑀者,为老师郭荷守孝三年,引起莫大争议,但他却认为我受父母所养,但由老师所教导,圣人不为,不过是圣人谦虚而已。
教导也非是孙师,乃是另一人,名崔季儒者,就是其名讳不得知,其出身博陵崔氏高门,衣簪之族,虽然后来低于清河崔氏,但在今世不可谓是高门大族,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崔寔便是四民月令的作者。
卢师学自关西马季长公,传经都是古文,就连孝经也是古文孝经,古文起自博士孔安国所整理,起先在孔门传播,后自古今之争,方才流出。但光武中兴后,朝廷设五经博士者有十四家,但无一是古文者,卢植、郑玄办学,不失为古文传播,故马融称郑玄东返,意为我道东向矣。只是自党锢之祸以来,士人都以在家办学,其高名善士多坐流废,后遂至忿争,更相信告,今古文之争,越将繁盛。
朝廷重今文,但他刘备却学古文,真不知日后将何如。崔季儒开始讲解着,仲尼闲居,曾子侍坐......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
刘备依旧拿着简牍,记着重要文段,然后细细背诵就可,诵读声声不绝。崔氏从上席看向课堂诸弟子,一片诵读声,让他十分满意,然后转向刘备处,却看他在写着什么,十分认真,此子当真是个上进之学子。
他不免想到孙康与他所说之人,就是此子,为之大善,待到下课,崔氏来到刘备身侧,看简牍之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用毛笔细致书写,于是言道:“玄德,如有不懂之处,可以随时询问老师。”
刘备顿时抖擞起身道:“诺。”崔氏见他一幅十分紧张样子,心道,此子虽认真,但还是少年性子,需多家调教,于是笑着拍了拍刘备肩膀:“玄德不必紧张,坐下吧。”
崔氏走后,刘备这才坐下,他吓出一声冷汗,刚才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崔师居然来到身侧,倒不甚察觉,刚才的他倒是做一场梦。
梦中他来到一扇大门前,装饰十分朴素,看到满屋的书简,正在一点点燃烧,他不禁疯狂上前扑灭火苗,抢下书简,但火势越来越大,直到把自己烧的满身焦黑,但看着抢下的残留书简,熟悉的篆文,有时候书是命,书也是美味的佳肴。
他携带着抢救下的书简,往前走着,前面不再是迷雾不清,仿佛是一片树林,林中到处是鸟鸣,他盘膝端坐在一棵树前,聆听树上鸟鸣,翻看手中书简,书简上被火烧的一片焦黑,他用衣服仔细擦拭之后,他的文采并不太好,毕竟本身就不是一个爱读书之人,有时间都用来美衣狗马,飞禽走兽或是做游侠了,隔三差五调戏寻常姑娘,偷窥别人洞房,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武艺一直没有落下。
略微醒转之后,方才觉察有些饥乏,这时贾勰拍了拍刘备后背,适时递上食盒,刘备苦笑一声,接过来,内有一信件,下层是点心。他看了看信件,看信件上署名是淑言,就知是表妹,表妹与他年纪相仿,长的是粉嫩玉琢,俏丽佳人。他还记的少时第一次遇见表妹时,就被阿妹的俏皮可爱惊异了,但随后则是被各种捉弄,那段时光是他最害怕的时候,就怕阿妹突然跑将进来。
刘备看信件之上,顿时有些惊异,没想到多年未见,阿妹变化甚大,只是这变化有些让他不知所措,记得从前尚是俏皮女娃,如今再看信件所书,乃是一俏丽佳人。看罢,刘备便将书信递给贾勰:“阿妹所言,尽知矣,阿翁未言解除,备自当遵守。只是备实属不想前往,还望弟代为告歉。”
贾勰苦笑一声:“这告歉事还需阿兄自己去,弟不敢代劳。明日学馆有习射礼,诸弟子均是前往,阿姊与几个闺友也会前去观礼,兄到时自己向阿姊交代。”
闻言,刘备刚吃进嘴中的蒸饼,差点吐出,不由得干咳几声。简雍、刘绍都是大笑,没办法这习射礼,必须要去,刘备苦笑连连,都知阿妹是何种脾性,他少不得吃亏。
谁叫阿妹是他的定亲之人?
刘备用完点心,趴在案睡将过去,有些乏累了,过了半刻,简雍将刘备推醒,他一见是上课了,便坐直身子,将书简平铺,下午所讲着,依旧是上午的章句,但上午是熟读,下午就是讲解阶段,刘备继续在简牍记录着。
简牍之上满满的文字,已经耗费多卷书简,背诵并不太难,难的在于熟读背诵后的,能否通达文意,这才是最难的,不得不说,文字的奇妙处,在于一个文字并不难,但数个字,以至于数十个文字组合后的文段,便将文字升华了。
古文孝经与今文,不仅是文段不同,且解释也不同,完全就是两种释义,所以今古文徒子徒孙,不仅争夺正统,而且还争夺文句解释之权,反正正统都定了,释义也要定下,你的解释是错的,我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