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祗与谯周之争后,皇帝刘禅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又无力解决争议,为维持局势,于是命姜维派人守卫皇宫。
姜维得令,遣来忠率千人入宫。
一个多月之后。
修建工程进展顺利,又因顺利额外增加了费用。因增加费用,使朝中诸多大臣心里不太满意,这其中也包括谯周。
谯周,虽没有再三进言,但终究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或许有些事,他不在外部爆发就可能爆发在内部。
比如今日。
一座巨大的石犀牛像正式从蜀郡郡府搬进皇宫,它将被安置在属于他的全新位置。
而搬运这座石犀牛的任务交由百于名羽林军,这支羽林军中有个人,叫蒋舒。这一个多月以来,蒋舒对于这个工程一直有些个人抱怨,这是为何?
蒋舒,一位蜀中人士,比他进羽林军更晚更年轻的李球已做到羽林军都督,而他因没家族背景也不会讨好上级,几年来还是个大头兵。平时他就觉得怀才不遇,而这次让他充当搬运工,更让他感到气愤。
不过呢,因为陈祗、许游、陈粲、陈裕、李球等官员轮流监工,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是敢怒不敢言。
可偏偏过了一个多月后,各位监工有些懈怠,比如今天他在搬运这座石犀牛像时,居然一个监工都未来,而是由宫中几个宦官来负责此事。蒋舒向来讨厌宦官,如今又不得不面对宦官,这让他更敢耻辱。
而这几个宦官监工就监工,却又不是省油的灯,喜欢大吼大叫‘指点’一二,‘指点’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指点’到蒋舒的头上。
只见一个宦官见蒋舒动作迟缓,道:“快点,快点,你这厮再慢小心抽你!”
这种话反复听了数次后,蒋舒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又叫众人把手上材料放下,他独自走到宦官身前,道:“你这宫中小人,竟敢对我大呼小叫!”
见他走来,宦官怒道:“你想作甚,这乃皇宫,还敢撒野,快去干活!”
蒋舒提起他领口,道:“阉竖!败类!你也配欺负羽林军!”
见他这般,宦官恐慌道:“你你...放开我,你在作甚,你想造反不成!”
这时迅速围来一群人,有宦官、军士,还有稍远偷视的宫女,议论纷纷。
蒋舒勉强扔下他领子,并道:“不干了!不干了!阉竖都跑来监工,不把我等当人!诸羽林兄弟,我等是保家卫国之羽林,非修建宫室之苦工!”
“对,我等是保家卫国之羽林,非修建宫室之苦工!”众军士被他一煽动,尽然全都罢工,怨声载道。
于是出现一群宦官和上百名羽林军对峙的情况,一边要求复工,一边愤懑不平,场面失控。
不久,这事传到了尚书台。
陈祗、许游等人闻讯赶去现场。
东宫,太子刘璿听闻此事,担心哗变,让太子洗马李密去营门口请大将军,自己和侍从关彝等人赶去现场。
黄皓听到其他宦官汇报,便将此事告诉于皇帝刘禅。
于是整个宫中皆知此事。
而在事发地,蒋舒等人还在高喊着:“我等是保家卫国之羽林,非修建宫室之苦工!”
只见陈祗领一千余人,很快把这些人给包围了。
这时黄皓也来了,正好黄皓带来皇帝口令,让陈祗负责平息此事,于是陈祗打算将这些闹事人全部抓起来。
陈祗正准备下命令,来忠率军赶来。
来忠走到陈祗面前,道:“且慢,尚书令暂时留下这些人,大将军马上就到。”
陈祗疑惑,道:“大将军?羽林军不归大将军管。再说我有兵符,又有陛下口令,无须劳烦大将军。”
来忠道:“话虽如此,可大将军已在赶来路上,不如等等。”陈祗正准备下命令,又走来一人,众人一看,是太子。
太子刘璿走到众人身前,道:“陈尚书令,请暂缓处置,等吾先把问题搞清楚。”
陈祗道:“殿下,我等已搞清楚,这些羽林军不愿吃苦,不愿给陛下修建宫殿,所以违背圣意,无理取闹,应依法抓捕入狱。”
刘璿道:“勿急,让吾询问一下。”
刘璿问谁是带头者,蒋舒也不客气直接从人群中站出来,表示是他自己的行为,和其他人无关。太子询问详情,他便把为何要这么做说了一遍。
只见这时,刘禅也来了。他是听说太子刘璿去了现场,不放心便亲自赶来,陪他一同而来的还有诸葛瞻等人。
众人拜见天子后,刘璿对刘禅道:“父皇,臣儿已了解清楚。这些军士非有意作乱,而是因今日监工只有宦官,而军士与宦官之间有些言语冲突。”
陈祗道:“陛下,今日之事,是臣之过失,臣今日在尚书台处理公务而没亲自监工,还望陛下治罪。”
诸葛瞻道:“陛下,这些兵皆臣之下属,今日闹事,则臣有罪,还望陛下治罪。”
见陈祗和诸葛瞻同时请罪,这让刘禅一时不知所措。
来忠进言道:“陛下,大将军马上就到,还请陛下等大将军来后再处理此事。”
刘禅于是微微点头,道:“也好,众人等大将军前来。”
不久,大将军姜维在李密、赵广的陪同下,终于赶来。
姜维等人礼拜刘禅后,姜维道:“陛下,蒋舒之情况,臣路上已有所了解,请让臣再询问他。”
刘禅同意后,姜维走到蒋舒身边,见他低头,便道:“你可是蒋舒,把头抬起来。”
蒋舒抬头,他知姜维一向爱惜士卒,于是情绪高涨道:“大将军,大将军你给评理!我羽林军将士甘愿为国上阵杀敌,怎么能被阉竖小人欺负,这实在太令人伤心矣。”
于是百余名羽林军皆请姜维评理。
姜维见状,道:“诸位心情我能理解,但这里毕竟是皇宫,这么干就是在惹是生非,就是在犯上作乱。”
蒋舒跪着流泪道:“大将军,若是如此,我蒋舒知罪认罪,这都是我一人之错,还希望大将军就处理我一人,放过身后这些羽林兄弟,这些兄弟皆无辜矣。”
姜维回头看着刘禅,道:“陛下,这些人能否交由臣来处置。”
陈祗、许游、黄皓、诸葛瞻等皆盯着刘禅,刘禅淡定道:“既然姜爱卿想处置,就由卿处置之。”
“谢陛下!”姜维感谢后,回头看着蒋舒,将他扶起,道:“陛下让我处理,那我肯定是要处置。我不想看你入狱,但需你做一件事,就看是否愿意。”
蒋舒道:“别说一件事,就是让我做十件百件都行。”
姜维道:“那好,你是羽林军里之老兵,我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蒋舒道:“请问如何戴罪立功?”
姜维道:“我命你去汉中,做前线战士,你是否愿意?”
蒋舒道:“太可以,我就想上前线,我愿意。”
“好!”姜维道后走到刘禅身前,道:“陛下,蒋舒乃老兵,入狱太可惜。既然他已知罪,臣打算将他发往汉中,还望陛下准许。”
刘禅道:“卿这个主意不错,把蒋舒给吾带来。”
两位军士把蒋舒押到刘禅身前跪下。
刘禅道:“汝就是蒋舒。”
蒋舒道:“罪臣蒋舒跪见陛下。”
刘禅道:“大将军让汝去汉中,汝亦愿意,那便去。”
蒋舒道:“谢陛下,罪臣愿意。”
刘禅道:“别谢吾,去谢给汝求情之大将军。”
蒋舒又跪谢姜维,姜维将他扶起。只见这时,蒋舒身后的百余名羽林军皆请愿要去前线。
姜维道:“你等若不愿继续为羽林军,皆可随蒋舒,至汉中做关中都督傅佥之部下。”
百余人皆表示愿意。
就这样,蒋舒闹事一案得到妥善处理。
以蒋舒为首的百余名羽林军,将在第二日全部离开成都,去往前线。
事件结束后,众人离开,而刘禅把陈祗叫到后花园。
今天宫中发生这样的事,虽然最后得到处理,却惊动了这么多人,这让老皇帝心里很不舒服,于是摆着一张苦脸。
黄皓暗示陈祗过去安慰,陈祗于是向前几步,道:“陛下。”
刘禅愁眉稍缓,道:“城爱卿,羽林军,京师之卫士,几乎背叛。事情搞成这样,让吾很心寒。下次上朝,谯大夫又会说何,吾该如何应对,是否又要让卿出头?”
陈祗道:“是臣治军不严,臣愿接受一切责备与惩罚。”陈祗说后欲跪。
刘禅挥了挥手,道:“罢了!这事并不愿卿,吾是看在眼里。再说吾自继位以来从没责备过一个尚书令,就那李严,还是升为骠骑将军之后因耽误军国大事而被丞相惩办之。吾怎会责备汝,汝放心即可!”
陈祗赶紧拜谢,道:“谢陛下宽恕!臣一定加强监管,杜绝此类事件。至于谯大夫,臣自有办法应付之。臣也一定会将一座恢宏大气之宫殿打造出来,让陛下满意!”
刘禅道:“也罢,那就辛苦爱卿。”刘禅走到一边,接着道:“石犀牛要放在宫殿广场上之醒目之地,因这石犀牛为镇水之兽,将来更为镇国之宝,但愿它能为国家带来好运。”
陈祗道:“请陛下放心,臣明白该怎么做。”
黄皓走到刘禅身前,道:“陛下,老仆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刘禅瞅了他一眼,道:“你说。”
黄皓道:“镇国神兽一旦就位,陛下可请国师周巨前来作法。国师上识天文,下通地理,作法佑汉,千秋万代,国泰民安。”
刘禅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看着陈祗,道:“这事由你来办。”
陈祗道:“臣领令。”
晚上,李密家。
李密回家见祖母正坐在前堂,望旁边,居然陈寿也在,这令他感到神奇。
李密道:“承祚,你怎在我家。”
陈寿道:“令伯,我听闻宫中出事,料定你回家必晚,所以我过来照顾你祖母饮食,且还有余,你也吃些。”
李密看着陈寿旁边放置的食物,感叹一声,笑道:“谢谢,有心矣,不过我还不饿。”
陈寿很疑惑道:“若是不饿,请先坐下。”
李密坐下后,陈寿道:“你我皆谯大夫之学子,即是同窗,也是好友,有何不能说?快说来让我听听。”
李密想了想,道:“你乃宫外之人,宫中之事,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好。不过,看在你今日服侍我祖母面上,我还是给你透露一二。”
陈寿乐道:“到底是何事?”
李密走到他耳边,道:“你听说过石犀牛否?”
陈寿道:“秦蜀郡太守李冰所制镇水神兽,共有五枚,每枚高约五尺,长约十五尺,重数千斤,背雕铠甲,威武雄壮。”
李密惊讶,道:“承祚可谓博学也!”
陈寿道:“难道说,陛下要把这镇水神兽移至宫中?”
李密道:“没错,陛下要安置两枚,今日先置一枚,却没想到发生意外。羽林军军士蒋舒参与此事,可他在搬移途中与宦官发生口角,即吵闹起来。”
陈寿道:“那后来如何?”
李密道:“后来陛下、太子、大将军、尚书令等皆前来处理此事,最后大将军下令将他发配汉中,以此了结。”
陈寿思索片刻,道:“蒋舒何人也?”
李密道:“蜀中小民耳。”
陈寿道:“那这小人物还有点厉害,居然把天子和众臣皆惊动,看来此人决不能小看。”
李密不解地盯着他。
等李密祖母回房休息后,两人继续聊。
李密道:“承祚,你今日到我这,怕是还有别事?”
陈寿道:“被看出来也。”陈寿道后拿出一个书卷,上面写着六个人的名字,李密一看,大惊,道:“你怎在研究这事?”
陈寿把书卷放到一边,道:“费祎之死,确实奇怪,我很想了解真相。”
李密道:“所谓真相,天知地知凶手知,其余人等皆不知。就是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能为你带来快乐?”
陈寿笑着道:“确实不能,这并不能给任何人带来快乐。只是既然我都说到这里,你还是帮我分析。之前陈申伯言,不可能是魏国,我表示赞同,那你认为剩下五人,谁没可能或谁最有可能。”
李密想了想,道:“此事难说。但最没可能,我能猜到。”
陈寿道:“谁最没可能?”
李密把头伸到他跟前,道:“天子。”
陈寿不解,道:“为何天子没有可能?”
李密道:“天子仁慈,贤明,从不乱杀生。你细想,天子即位三十几年来杀过几人。侮辱自己之刘琰,侮辱丞相之李邈,还有谁?不说过去,就说今日宫中有人犯事,那可是有动乱之倾向,他亦没展开杀戮,大将军一请愿就同意发配汉中。所以我坚定,他不是那种爱杀人之君主,这点我甚至可以用我人格来作保。”
陈寿想了半天,琢磨不透,道:“他无可能否?”
李密有坚定道:“绝对无可能。你再想他为何要杀人,若不喜欢要么升职分权,要么撤职贬庶,何必杀之。况且费祎常年在外,而陛下在成都,二人很少见面,他也没影响陛下之生活。要把国家重臣置于死地,还要用刺杀这种残忍方式,实在过于反常,并不像贤明之君所为。”
陈寿点了点头,道:“有道理。他若这么做就是暴君、昏君,可是要留下千古骂名之,或许真不是他。”陈寿心里又想片刻,道:“那这凶手到底会是谁?不是魏国,不是天子,那就只有郭循、姜维、陈祗、黄皓四人之一。”
李密见陈寿一副认真模样,劝道:“你就别再想,再想有何意义,难道你要学太史公司马迁写一篇《史记》乎?”
陈寿站起来,欣喜道:“却有如此想法,但无这般本领。罢了,今日已晚,我先回去。”陈寿道后便离开了李密家。
今日宫中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一枚神兽还没带来祥和,却差点引发动乱,或许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那么皇宫之中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占验天算阳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