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祗家。
想着白天的事,虽然问题解决了,皇帝也没怪罪自己,但陈祗心里依然犯着嘀咕。
见许游来了,陈祗起身走近道:“你刚从宫里出来,宫里当下如何?”
许游坐下,道:“一切照旧,工期如期进行,你亦不必紧张。”
二人坐下后,陈祗道:“今日之事,想起来便愁闷。”
许游道:“愁何,大将军都帮你解决,一切皆过去。”
陈祗道:“话虽如此,可宫中羽林军我不能掌控,宫外中外军又属姜维,我手中无兵,刚一借兵就闹出这事,以后肯定没我好日子过矣。”
许游不解道:“你想太多矣,你乃尚书令,管好内政即可,无须上阵杀敌,何必要兵?表哥,你到底在想何,是否担心谯周上朝会针对你,而使你精神上饱受极大打击!”
陈祗让他止住说话,道:“对了,诸葛思远有何动静?”
许游想了想,道:“诸葛思远较好说话,若你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明日在尚书台给他赔个不是,实在不行我再行撮合,便能化解误会。”
陈祗点了点头,道:“便如你言。”
等到第二天,尚书台,陈祗主动找到诸葛瞻解释问题,又向他赔不是,许游撮合小许,诸葛瞻本无意怪罪,自然也就作罢了。
又过了近二个月,修建皇宫的工程全部结束。
本来是一件喜事,可国舅夏侯霸这时却出事了,或许因年纪太大,已犯病卧床。
话说夏侯霸,确实不容易。戎马四十余年。年轻的时候,父亲夏侯渊被刘备的人所杀。本来想报仇,可还没找到机会,曹家的江山就被司马家给霸占了。家、国皆不幸,自己迟早被清算,只能去侄儿刘禅那边当个国舅。前几年忙着打仗,还能振奋精神。可现在不打仗了,一静下来想着过去的事,心中的失落与痛苦即油然而生。正所谓人不怕事多,人只怕太闲。作为一名将军,整日无所事事便会郁郁寡欢,长久如此,便犯病了。
刘禅听说二舅病了,十分担心,于是派御医去他家看病。但夏侯霸确实太老,御医也不能治疗,开了一些药,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
这时,陈祗提醒刘禅是时候请周巨了,刘禅立刻准许,于是在一天上午,周巨宫中。
在陈祗、黄皓等陪同下,刘禅站在这新修的宫殿广场上,广场前门口处屹立两座高大雄伟的石犀牛神像。这神像如今已成为这座宫殿的皇权象征,国家的镇国神器。执政者希望这神像能保佑汉国传承千秋、前途光明。
刘禅注视着石犀牛神像,不禁赞道:“此神像,堪称雄伟也!陈爱卿,蜀郡太守李冰那个年代距离如今有多久。”
陈祗向前一步,道:“回陛下,有约五百余年。”
刘禅道:“李冰治水五百年,大汉治国四百年,此为何意?”
陈祗道:“这说明神兽依然显灵,必保大汉昌盛,陛下鸿福!”
刘禅自嘲道:“如今大汉仅剩蜀中一地,我亦衰老,还谈何昌盛,谈何鸿福,感觉挺玄乎。”
刘禅这么一说,陈祗、黄皓等人皆困惑,不知如何回复。
刘禅看着远处,道:“罢了,不提此时,周巨国师,还未来否?”
陈祗道:“臣昨天已派人去通知,今日又让许游去接人,应该马上就到。”
黄皓往远处望去,忽然一喜,道:“陛下,周巨来也!”
周巨在许游的陪同下,乘马车迅驰而来,停下车后,即小步快跑,赶到刘禅身前。
周巨拜道:“臣周巨,拜见陛下。”
刘禅乐道:“可把国师盼来也,周爱卿请起。”
周巨道:“惭愧,臣知陛下需求后,连夜准备,还是来晚小许。”
刘禅道:“没事,来了便好。卿看这石犀牛神像,可是当年蜀郡太守李冰留下之物,还有这宫殿,搭配起来气势如何?”
周巨道:“神兽震撼无比,宫殿光辉灿烂,此间充满帝王之威严,真龙之气概,令臣佩服万分!”
陈祗对周巨道:“周国师,今年是景耀元年,国家有新年号。宫殿打造,国家更迎来新气象。另外国舅病了,陛下要为他祈祷。在这些原因之下,就把你国师请来,请你作法求上天感应,保佑汉国之国运。”
周巨道:“明白,我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为国运为国舅带来福音。”
刘禅道:“那下面请周爱卿作法。”
只见周巨走到宫殿广场中央,其他人退到远处,他开始了长达一个时辰的‘作法’。
与此同时,历经一个多月的缓缓之行,蒋舒等百余人终于来到了汉中阳安关口。
这一路上,蒋舒的嘴舌就没停过。他并不是在感谢姜维的帮助,感谢皇帝的宽恕,让自己有机会上前线,而是在感叹人生。想着小时候听说过的那些英雄,便决定长大后了兵报国。当上羽林军后正事没干多少,却被拉去修宫室,又被一群小人欺负。而明明是小人欺负自己,怎么还像狗一样没了尊严,跪下求饶之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倒霉,他是越想越觉得倒霉。其内心痛苦便难以压抑,逐渐便为发泄。
而这一百多名军士在他的情绪影响下,皆显露一片悲观与茫然。
此时,阳安关口。
关中都督傅佥听说他们来了,亲自下关楼出关一里迎接。
只见蒋舒等人已列队站立,傅佥走到他们身前,道:“领头者是谁?”
蒋舒向前一步,道:“报告将军,是我。”
傅佥走到他身前,道:“你叫何名?”
蒋舒道:“蜀人蒋舒!”
傅佥走到他身前,道:“蒋舒?就是那个大闹皇宫之羽林军军士蒋舒。”
蒋舒道:“正是鄙人。鄙人只是性情所致,不敢闹事。”
傅佥道:“是乎?你事迹我已了解,不必再解释。如今你到汉中,成为我汉中军麾下一员,便不再为羽林军,请一定明确自己身份。若有谁还想当羽林军,我可以立即放他回去,绝不阻拦。若是没有,来到此地就得服从这里军令,做好一员汉中军,不准给我闹事!”
见众人沉默而无人离开,傅佥走到众人中央,接着道:“诸位,今天下未定,而魏在北,随时都可能南下侵犯我国。众军士随我入关后,皆拿起兵器,每日操练,不得怠慢。我汉中军是国家最重要之边防军,要为国家尽责守土,不可有任何松懈。若有敢胡作非为,不听军令者,我定不饶他,可听明白乎?”
“明白!”傅佥身前传来一阵微弱声。
傅佥即不满道:“没听清楚,大声点!”
“明白!”这声音终于洪亮许多。
傅佥又走到蒋舒身前,道:“蒋舒,我听说你加入羽林军已有几年,亦为老兵也。”
蒋舒道:“将军,我是当了几年羽林军,这里面没人比我更长。”
傅佥道:“我听说羽林军很多乃白毦兵之后,你也是乎?”
蒋舒道:“我不是白毦兵之后,若是亦不会几年后还是个小兵,早该升迁之。”
傅佥略微点头,道:“我不管白毦不白毦,像之前我教李球将军之兵练格斗,他之兵很多乃白毦后代,然而又怎样,我一次能打五个,如此弱兵能上战场乎,上不了,只能在宫中站门岗、走正步。而真正有战斗力之兵,不看出身,而看本事!蒋舒,你不是没当过官,我今日提拔你做这支军队之督将,你是否愿意?”
蒋舒听之惊讶,道:“此为真焉,末将领命!”于是他拜谢傅佥。
傅佥将他扶起,道:“蒋将军,你听着,若表现好,我会分更多军士归你麾下,若表现不好,我随时把你打发走。”
蒋舒大喜,道:“诺!谢傅将军栽培!”
于是傅佥、蒋舒领着众人,进入阳安关关中。
成都,夏侯霸家。
太子刘璿前来看望卧床的夏侯霸。
床边,刘璿对夏侯霸道:“舅爷,今日感觉如何?”
夏侯霸笑道:“殿下,你舅爷老矣,只欠一死,不必为我担忧。”
刘璿安慰道:“舅爷放心,陛下今日在宫中请周巨给你作法,病魔很快就会消除,你会获得健康。”
夏侯霸摇头道:“人之生老病死皆自然规律,焉能长存,如此只是徒劳。殿下今日前来,舅爷正有事相求。”
刘璿道:“舅爷请讲。”
夏侯霸道:“你知道我与大将军皆外来人,全靠陛下关爱才有今日。我若去了,大将军将失去一些支持,舅爷希望你能多支持他。他为良将,魏人都很怕他,若国家失去他,后果将难以想象。”
刘璿点头道:“孙儿明白。”
夏侯霸道:“不是明白,是一定要铭记。”
刘璿道:“是,孙儿铭记,孙儿一定会尽己所能,支持大将军。”
这时李密和御医走来,刘璿亲自给夏侯霸喂药。
喂后,御医与李密退下,夏侯霸对刘璿道:“老臣还有话要说。”
刘璿道:“好,舅爷请吩咐。”
夏侯霸道:“尚书令和大将军当如何分工?。”
刘璿道:“尚书令负责内政,大将军负责军事。”
夏侯霸道:“陛下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得心应手。诸臣子分工明确无朋党之争,诸臣儿各居所宫而无二宫之争,外戚亦无干政之举。如此国家便能稳定。而这种情况若能维持数年,国力不断恢复,待天下有变,即可出兵凉州,进图关中,则大事可成。”
刘璿感慨道:“恢复国力,那可不是一段小时间,估计那时候很多人都已不在。”
夏侯霸道:“人自有天命,殿下无须感慨这些。”
此时宫中。
周巨在石犀牛神像前作法已满一个时辰。
作法完毕,周巨转回身来,面向众人。
刘禅等人向前几步,刘禅询问道:“国师,天意如何?”
周巨道:“陛下,上天感应于臣,今后五年国家无灾患,因有大人承受所有。”
刘禅道:“今后五年国家无灾患,可谓善也。那大人是指谁?”
周巨道:“陛下,所谓大人,指在高位者。王公贵族,朝廷百官,志向高远者,皆可谓大人。”
刘禅不太明白,陈祗道:“周国师,能否把话说明白一点。”
周巨摇头,道:“尚书令,此乃天机不可泄漏。”
他这一说,把陈祗搞糊涂了。
许游茫然道:“何为天机,你不是国师,应该能算出?这个大人到底是谁?”
周巨听后,依然摇头。
见况,刘禅道:“周爱卿,吾有点明白。无论那个大人是谁,都能换今后五年国家太平对否?若是如此,即使那个大人是吾,吾在位已三十余年,太子已长大,吾有何遗憾邪!”
他这一说,周巨赶紧跪下,扣头道:“陛下,臣不是此意,臣相信天意亦不是此意。”
刘禅道:“卿请起,既是天意,顺从便好。”周巨起身后,刘禅便让他退下。
周巨走后,有黄门官走到刘禅身前,道:“陛下,太子传话,国舅已用药,气色好转。”
刘禅豁然开朗,道:“你等看看,国师作法确有效果,要不我前去看望?”
陈祗劝道:“陛下,天子不宜出宫,不如让臣代劳。”
刘禅想了想,道:“卿要留吾身边,再说吾还有事与卿商议。这样,让张皇后去,王贵人也随同。”
陈祗道:“好!”
于是张皇后和王贵人走到刘禅身前,一番吩咐后,二人便一同去往了夏侯霸家。
不久,张皇后与王贵人来到夏侯霸家。
夏侯霸想起身,却被张皇后劝住。
张皇后道:“二舅,你怎病得这么严重,只怪晚辈照顾不周。”
夏侯霸道:“老臣年过八十,早该入土也。”
张皇后道:“今日陛下请周巨入宫作法,定能给二舅延长数年阳寿。”
夏侯霸道:“老臣感谢陛下。”
张皇后道:“周巨今日还说,今后五年太平无事,我相信二舅至少可续阳寿五年。”
夏侯霸笑道:“老臣身子老臣自知,再活五日也好。”
张皇后道:“二舅安心休息,不要想太多,御医会每日送药,你定能康复之。”
等说了差不多后,张皇后、王贵人、刘璿等人便离开了夏侯霸家。
到了晚上。
周巨在外面吃了点酒肉,刚回家走到门口,见有军士在门口守着,他正准备转身离开,一个人走来拉住他胳膊,道:“你可是周巨。”
周巨惊讶,道:“你是何人?”
“我是陈尚书令之子陈粲,家父让我请你去一下陈家。”陈粲道。
周巨道:“原来是这样,你看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我登门拜访。”
陈粲道:“那可不行,我是奉命行事,请上车。”
周巨无奈,只得上车,随他而去。
姜维家。
此时姜维正在阅读,听见有敲门声,便叫人去开门,开门一看,是李密、来忠和赵广。
三人走到姜家前堂,姜维道:“三位夜里一同拜访,定有要事。”
李密道:“大将军,今日宫里之事,你有听说否?”
姜维道:“宫里何事?”
来忠道:“今日陛下请儒林校尉周巨到宫殿前之石犀牛像前作法,后得到一预言。”
姜维道:“什么预言?”
赵广道:“今后五年国家无灾患,因有大人承受所有。”
姜维道:“五年无灾患是好事,而那个大人是谁?”
李密道:“周巨没明说,我三人也不知,所以一同前来请大将军解读。”
姜维思索片刻,道:“这个太难矣,解读谶语需问大儒谯大夫,我没那本事,再说周巨依此为生,我等不宜随意猜之。”
来忠道:“若明日上朝,陛下问起此事,大将军该如何回复。”
姜维道:“陛下当问谯大夫,若问我,我自有办法。”
李、来、赵三人听后皆点头,于是三人即告辞离开。
三人走后,姜夫人走了出来,担忧道:“伯约,宫中可有事?”
姜维安慰道:“夫人,国有国事,宫有宫事,家有家事,无须多虑之。”
姜夫人便不再过问。
周巨之言:‘今后五年国家无灾患,因有大人承受所有。’这到底是何意,而老将军夏侯霸生命垂危,是否与这个大人有关,周巨被陈粲带到陈家后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解谶语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