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陈寿走到诸葛宅邸门口,思索一阵,便离开了。
而宅中。
年过七十的诸葛均走到前堂,此时的他已是白须老翁,早无当年隆中草庐中那般清秀如水。
想想和二哥诸葛亮投奔刘备至今,五十年过去了,当年一起奋斗过的人,如今已所剩无几。想着这些,诸葛均深为感慨,有感慨这大汉江山,将何去何从。
这时诸葛瞻走来,道:“叔父,天色已晚,怎还未睡。”
今年三十二岁诸葛瞻,长得是普普通通,没有他父亲那般神伟。但因收到国家优待,他已成为皇帝身边的人,或许他将来会在朝堂上大干一场。
见侄儿走来,诸葛均道:“你父离开二十几年矣。”
诸葛瞻感叹小许,道:“是,他是建兴十二年去世,如今是景耀元年,已离开二十四年,,阴寿为七十八岁。”
诸葛均缓缓坐下,道:“我从长水校尉辞官已有数年,感慨自己不断衰老,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见你父亲也。”
诸葛瞻站在他身前,安慰道:“叔父你高寿,阳寿至少二十年,那时早已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你不可丧气也。”
诸葛均听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愿望或难以实现,许愿总是可以。那我暂留老命,等你辈奋斗,报效国恩。”
诸葛瞻拜道:“侄儿明白,侄儿一定会竭力报国。”
诸葛均道:“明日是否家里要来客人。”
诸葛瞻道:“是,关、张、黄等兄弟皆要来家中。”
诸葛均道:“这些兄弟皆前辈存留之精华,你父在时就在培养。后来大司马蒋公琰,大将军费文伟逐年提拔,皆忠于国家与陛下之优良人士,你一定要善待兄弟,团结大众。”
诸葛瞻点头道:“明白,侄儿知道该怎么做,请叔父放心。”
不久,诸葛均便回后堂睡觉。
第二天,诸葛宅。
客人如约而来,包括关彝、张绍、张遵、李球和黄崇。
关彝,司州河东郡解县人,汉寿亭侯,关兴之子。关兴,子安国,季汉建国后官至侍中、中监军。关羽之孙,关羽,本字长生,后改字云长,跟随刘备一生,官至前将军。
黄崇,益州巴西郡阆中县人,黄权之子,黄权,字公衡,先为益州牧刘璋部下,刘备入蜀后,归于其部下,官至镇北将军。刘备战败,道绝归魏,官至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只见众人聚于一堂。
诸葛瞻把自己最新绘画拿出,铺展开来,道:“诸位兄弟请看。”
众人听后皆起身看向绘画,见画中人物,皆震惊不已。
关彝道:“葛侯,此乃令尊诸葛丞相乎?”
张绍道:“太逼真,体貌自然,富有神韵。”
张遵道:“这样之绘画,葛侯定费不少时间矣。”
李球道:“怕是国内找不到第二件也。”
黄崇道:“思远真了不起,除勤于公事,还兼做画家。”
诸葛瞻闻众人之言,大笑,道:“诸位,皆过奖也,家父离开时,我才八岁,都快记不清他之样貌,还是我叔父帮我回忆,三日功夫,遂有此篇。”
于是众人皆称赞旁边坐着的诸葛均。
诸葛瞻把作品挂于壁上,叫众人入座,又道:“诸位皆知,陛下对我家之恩德,又多次嘱咐我,希望我能像父亲那般,这让我压力倍增,恐不能胜任而让陛下失望,所以今日便把诸位请来,谈论一二。”
诸葛瞻入座后,关彝道:“葛侯今年多大年纪。”
诸葛瞻道:“今年三十二。”
张绍道:“尚年轻,不心急,机会很多。”
诸葛瞻道:“我如今出任侍中,陛下有时让我跟随左右,有时让我随尚书令陈祗工作,让我学习理政之事。”
张遵道:“那是好事,这是陛下对你之优待也。”
诸葛瞻道:“家父三十余岁,先帝入蜀,他与关、张、赵等将领镇守荆州。比起来,此时的我又算何。”
李球道:“何必人比人。每人所处时代不同,皆有自身使命。况且你从十七岁入宫做天子侍从,一路走来又出任侍中,这是多少人达不到之高度也。”
诸葛瞻道:“你这么说也对,可能否达到父辈之高度邪?”
众人听后沉默,皆不知如何回答。
见众人如此,诸葛瞻看着黄崇,黄崇一直是他们之中最能解惑的人,算是他们之中的军师。
诸葛瞻道:“黄兄,你认为如何?”
黄崇道:“思远,一个人要达到某种高度,这不是一二句之话,而是要付出极大之努力。只要你能尽职尽责,上忠于陛下,下爱护百姓,能出谋为国家平定灾患,实干而得到满朝拥护,你必然会有自己之高度,至于能否达到诸葛丞相那般,实在不好说。”
黄崇这话令诸葛瞻有些困惑,他便皱眉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见况,诸葛均道:“诸葛丞相是开国功勋,辅佐先帝,成就霸业,辅佐今圣,安邦定国。你等后辈,在内要学习典籍,在外要广施仁德,终有用武之地。”
于是众人礼拜诸葛均。
张绍道:“叔父,晚辈赞同你之观点。”
诸葛均道:“你亦为侍中,常在宫中,要多为陛下分忧。”
张绍道:“侄儿明白。”
诸葛均对张遵道:“你最近与国舅夏侯将军有见面否?”
张遵道:“有,我二舅爷最近被大将军安排去汉中整顿军务。”
诸葛均点头,对关彝道:“关将军最近忙于何事?”
关彝道:“晚辈是宫中侍从,如今在太子宫保卫太子。”
诸葛均对李球道:“羽林军那边最近如何?”
李球道:“保持训练,之前傅佥将军教授格斗,战斗力得到了提升。”
诸葛均对黄崇道:“你父在魏国,那边是否还有亲人。”
黄崇道:“有,家父在魏国官至车骑将军,有一子,名邕,我与他有书信来往。”
诸葛瞻道:“诸位之父辈打拼毕生,而天下依旧三分,其遗憾痛苦可想而知。先帝、丞相,那么多英雄人物皆不能成功,我真不知还有谁能做到。”
这时跑来一人,道:“父亲,终会做到之。”诸葛瞻一看,是次子诸葛京。
长子诸葛尚、侄孙诸葛显这时也一同走到前堂。
见三人皆来,诸葛瞻道:“你三人,还不快拜见诸叔父、祖父。”
于是诸葛尚、诸葛京、诸葛显三人站成一排,拜见众人。
关彝、张绍、张遵、李球、黄崇扶起三人。
诸葛瞻道:“我教授你三人之书法,拿出来给诸前辈一看。”
原来诸葛瞻不仅绘画了得,还写得一手好书法,便将其教于后代。
那么诸葛瞻之书法而善哪种字体?汉承秦制,汉代最初用的文字是小篆。但小篆书写速度较慢,到了前汉中期至后汉,隶书能提高书写效率,得到蓬勃发展。另外草书(章草)在这一时期也是比较成熟的字体。诸葛瞻本人精通小篆、隶书、草书等字体,能从容挥笔,笔走龙蛇,波澜壮阔。诸葛瞻要求儿孙辈皆要学习书法,学书法首先便要学好隶书,因为隶书是当下最常用和最有代表性的字体。
只见诸葛尚、诸葛京、诸葛显三人把个人书法作品拿来,展现于众前辈之前。
几位前辈见三人之书法,皆感到欣喜。
关彝道:“写得好,晚辈能写上一手好字,全因教导有方。”
张绍道:“你三人需多学习,争取将来皆进宫中效命。”
张遵道:“三人书法各有特点,尚之字雄壮,京之字优雅,显之子阔达。”
黄崇道:“三种风格,三种境界,必为三种人才。”
李球道:“这三小子将来皆为人才,俗话说上得了战场,下得了书房。想文武双全还得学习骑马射箭,那可随时找李叔我。”
诸葛瞻把李球拉到一边,李球不满道:“作何?我最擅长超骑马射箭也,可助三子。”
诸葛瞻道:“好像就你骑马射箭厉害,我亦能教也!”
见他这么说,众人皆笑了。
李球道:“原来为此意,没说你不能教,只是你在宫中太忙,怕没时间亲自教导。而我正在军营,时间充裕,随时可教之。”
诸葛瞻想了想,道:“也罢,我长子今年已十三,我让他做你学生。老大,想学骑马射箭否?”
诸葛尚一听连忙回应道:“父亲,儿想学。”
诸葛瞻道:“那赶紧拜见你师傅。”
于是诸葛尚向李球拜道:“师傅,请受学生诸葛尚一拜。”
李球将他扶起,道:“好,我收下你,你明日便到羽林军营报到。”
诸葛尚道:“谢师傅。”
李球道:“别叫师傅,你是我之兵,可叫我李将军。”
诸葛尚道:“诺!小兵诸葛尚见过李将军。”
聊完书法和拜师后,孩子们便去玩了,诸葛均也累了,即回后堂休息。
等他们离开后,诸葛瞻领诸人来到后院一片薄田处。
关于薄田,可以提起诸葛亮的临终遗言。
诸葛亮在去世前给刘禅的肺腑之言,即《自表后主》:伏念臣赋性拙直,遭时艰难,兴师北伐,未获全功,何期病在膏肓,命垂旦夕。伏愿陛下清心寡欲,约己爱民,达孝道于先君,存仁心于寰宇,提拔隐逸,以进贤良,屏黜奸谗,以厚风俗。
臣初奉先帝,资仰于官,不自治生。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孙衣食,自有余饶。臣身在外,别无调度,随时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盈财,以负陛下也。
通俗意思为:在下感到自己禀赋不灵巧,加上遇到动乱的艰难时代,北上出兵伐魏,没有获得成功。怎会料到我却生病无救,生命在旦夕间结束。在下希望陛下能使心境纯洁,克制享乐的欲望,约束自己,关爱百姓,对先帝力尽孝道,对天下百姓施行仁爱之心,选拔任用隐居不仕的贤人,来增加朝廷内的贤良人才,罢免邪恶不正的坏人,以使得风俗敦厚。
我当初侍奉先帝时,日用全靠官府供给,自己不再经商务农。在成都有桑树八百棵,薄田十五顷,靠这些子孙们的衣食、自给是有富裕的。至于我在外边,不再有另外的调度,平时的吃穿用度,全部靠官府供给,没有去搞别的生计,来增加微小的收入。我死的时候,不能让家里有多余的钱,不能让外边有剩余的财物,这样会辜负陛下。
于是诸葛宅邸后院的八百株桑树和十五顷薄田,便是诸葛亮留给诸葛家的全部家产。
此时众人来到薄田中央的一块平地处,诸葛瞻道:“诸位兄弟,可知为何要来此地。”
众人不知如何回答,诸葛瞻突然跪下,流泪道:“家父去世时五十有四,而我已三十有二,若我向我父亲那般寿命,仅剩二十余年,而如今我却没任何作为与功劳。天下依然三分,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之梦想长久难以实现。皮肤在失去光泽,睡眠在忧虑中惊醒,恐看不到天下一统之日,还望诸位兄弟能助我,让我能继承父辈之志,成就大事矣!”
见诸葛瞻如此行为与言语,众人皆跪下,皆流泪感慨。
关彝道:“葛兄,兄弟皆非外人,你之志向便是我等兄弟之志向,何必如此。”
张绍道:“这是我等兄弟应该做之事也。”
张遵道:“请放心,无论发生何事,我等皆会全力助你。”
黄崇道:“为你出谋划策,这是职分所谓,为你打拼未来,这是我等梦想。”
李球道:“愿为葛兄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
五人皆道:“愿为葛兄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
于是在这十五顷薄田下,诸葛瞻、关彝、张绍、张遵、黄崇、李球六人,互相跪拜。
诸葛瞻拉着众人手,道:“感谢兄弟,我若能成大事,定不忘兄弟。愿与兄弟一同,誓死报效国家。”
只见田中水稻,秆叶随风吱吱。
数日后。
车骑将军夏侯霸持令,来到汉中,他马上要与汉中都督胡济见面。
胡济,字伟度,荆州义阳人。曾任丞相主薄,后历任昭武中郎将,前将军,出督汉中。
胡济在任丞相主簿时,因为人不避嫌疑,敢于直言,多次向诸葛亮进谏,诸葛亮甚爱,将他与崔钧(即崔州平)、徐庶及董和相提并论,认为他们都是能适时规劝自己过失的诤友。于是人们把崔州平、徐庶、董和和胡济并称为诸葛亮四诤友。
这位诸葛亮‘诤友’资历很高,如今镇守汉中已有十年。他和费祎有一定交情,二人性格也类似,皆偏保守,皆对北伐事业兴趣有限。费祎去世后,姜维数次北伐,感慨兵力不足,便请他随自己一起北伐。然而胡济失期未至,造成姜维在段谷被邓艾击败,死了很多人。还好姜维善于治军,被打散的部众很快又聚集归来,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但因段谷失利,姜维自贬谢罪,而胡济不奖不罚,依然镇守汉中。
段谷失利将姜维和胡济将本就一般的关系彻底推向恶劣。只因胡济保全汉中十年,多有苦劳,且是荆州元老,资历深厚,所以姜维一时无法动他。到了景耀元年,国家汉中防御体系发生改变,在得到皇帝许可后,姜维终于有机会来处理胡济问题,将这个对于自己北伐事业‘拖后腿’的男人,调往合适的位置。
此时,夏侯霸已来到汉中都督府。
胡济行至府外迎接。
当夏侯霸走近,胡济道:“国舅前来,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夏侯霸站在他身前,道:“胡济将军,免礼。我是带皇帝诏令而来,可先办公事。”
胡济道:“末将明白。”
二人走到官府前堂,夏侯霸拿出诏令,胡济接令,夏侯霸道:“诏曰:‘魏贼势大,天下未宁。胡济督汉中,历经十年,保全一方,忠勇可嘉。今以胡济为右骠骑将军。今后调动听令于大将军姜维。’”
胡济道:“臣胡济接诏谢恩。”
接诏后,胡济疑惑小许,道:“夏侯将军,陛下先给我升职,又让我听令于大将军,这到底为何?”
只见夏侯霸拿出兵符,道:“兵符在此,胡将军请接军令:右骠骑将军胡济,本人及家属移守汉寿,汉中诸军皆不可调动。”
胡济勉强道:“得令。”
胡济接令后道:“陛下、国舅与大将军,你等三人把我请出汉中,是否是觉得我是一个很不听话之人。咳,昔日段谷之战,我是担心魏军将趁虚而入,故未轻易用兵。我也时常自责,也写信于陛下、大将军,请求惩罚,只是众人觉我年老,不忍心矣。这次一见到国舅,即被调动,看来陛下与大将军终究不能原谅我也。”
夏侯霸笑道:“老将军多虑矣,此乃国家新计策,与个人有何干。”
胡济依然疑惑,道:“是乎?计策变了,人不一定要变,我还未死,还可镇守汉中,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敌人就别想踏进汉中一步。可为何要我退守汉寿?今日之汉寿已非以往,前有阳安关口,控制汉中,后有剑阁雄关,保全蜀中,汉寿之地,可比鸡肋也!”
夏侯霸道:“胡将军,再说这些又有何用,这里不再由你镇守,可先收拾之。若还有问题,亦可上表陛下。”
只见胡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当是迟来两年之报应也。”又缓了口气,胡济接着道:“那我再问一句,我走之后,汉中诸军由谁负责。”
夏侯霸道:“关中都督傅佥等,之后之事便不由你费心矣。”
于是胡济即刻吩咐下属收拾物品,给这里的新主人腾地方。
夏侯霸走到正收拾盔甲的胡济跟前,道:“胡将军,你会埋怨大将军否?”
胡济道:“我怎敢埋怨,他乃大将军,国家军务皆由他节制,我不过是被调往汉寿养老之废人耳。”
夏侯霸道:“伟度,右骠骑将军官职非小,你并没有被废弃,内心可不能消沉也。”
胡济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案几上,站于夏侯霸身前,道:“可那又怎样,昔日大将军费祎死在汉寿,我又与他关系良好,今日让我去那里难道不是有给我送终之隐意否?至于右骠骑将军,退守孤城,甲士不过数百,真有名而无实,得来何用?”
见夏侯霸又要相劝,胡济止住道:“罢了罢了,请适可而止。你乃国舅,年纪比我还大,千里迢迢而来,已疲劳不堪,何必再苦口。我这人,也识趣,抱怨几句后便能明白,我之时代已结束,希望新任早日前来坐镇汉中都督府。我已收拾完毕,即走人也。”道后胡济吩咐左右拿好行李,于是离开。
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在家交友深情,诸葛亮之诤友胡济被军令调往汉寿,时代一直向前,一直在变,那么今后有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益州学子论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