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爽不知所措干着急的时候,有人来报:“大司农来了。”
桓范的出现,让曹爽如同在极度的黑暗中找到了光明。
“快请大司农进来,快!”坐在帐中的曹爽急忙说道。
桓范一进帐,曹爽连忙问道:“智囊,洛阳情况怎么样?”
桓范摇了摇头:“大将军,洛阳你是不能回去了。若回去,就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曹爽道:“我等家眷都在城中,若不回城,我等往哪里去?”
桓范接过水来,喝了一口,道:“大将军,以前我向你力荐于臬为东中郎将,镇守许昌,大将军却推荐了毌丘俭。为的就是防今日之变。他那里有八万精兵。大将军应该和天子驾幸许昌,诏天下四方,宣布司马懿谋逆,共讨之!”
听了桓范一番话,司马鲁芝道:“大将军,大司农之言,乃是上策,请大将军速行!”
曹爽想了想,道:“智囊,我等家小皆在城中,一旦离去,万一司马懿杀我全家,该如何是好?”
桓范急道:“大将军,如今事急。若司马懿敢杀大将军全家,反情更是昭然若揭。还是快快下令吧。”
曹爽依然不能决定。便走到曹羲面前,说道:“曹将军,事到如今,你们已别无选择。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又有天子在手,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况大司农印在我手,调集天下粮草,不过写张命令而已。不可犹豫了。”
曹羲低头不语。桓范又对毕轨、何晏、邓飏、丁谧道:“你等久事大将军,还是请大将军下令吧。”
毕轨道:“我本来有一千二百名司隶兵,现在回不去了。到许昌去,如果司马懿派兵来追,如何是好?”
桓范急了:“毕司隶,司马懿就是因为兵少,所以不敢来追、又因天子在我手,他的诏书是太后首肯。我们在城南还有别营的禁军,洛阳典农的部队,大将军一纸调令,就可以听我们的安排。从这里到许昌,不过一日一夜。武昌武器充足,兵精粮足。只要守住许昌,以天子令征讨,司马懿必败。”
曹爽来回走着:“可是家小全在洛阳啊。”
鲁芝见了,力劝道:“大将军,大司农之言是对的,大将军处在伊尹、周公的高位,一旦获罪被罢免,即使想拉一条狗都不可得。如果挟天子保住许昌,依仗帝王的威仪号令天下,谁敢不听从您呢!如果放弃这个决策而束手待毙,岂不是像直接去东市被杀头?”
曹爽来回走得更急了:“不要相逼,让我想一想。”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大将军主簿杨综来了。”
曹爽命他进来。那杨综道:“大将军,某在中书台,见到了符宝郎,陈以大义,将这玉玺拿到了手。从东门绕路到了这里。这是玉玺!只是那符宝郎给我玉玺后,自杀了。”说完,从背包里拿出玉玺,呈了上来。
桓范大喜:“大将军,如今玉玺在手,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司马懿说我等挟持皇帝的名义都站不住脚了,请大将军下令。”
这时,分成了两派,所有武将都希望曹爽下令,移驾许昌,而一班文臣,如何邓丁等人,以都督力量打不过中央军,反对移驾。
曹爽也在飞速地思考。
桓范再次分析全国形势:
全国五位都督,雍凉都督夏侯玄,扬州都督王凌、豫州都督毌丘俭,青徐都督胡质,都是自己人。只有荆州都督王昶是司马懿的死党。而河北都督程喜,是哪方强站到哪方。何况,王昶被夏侯威、李胜分了权,自己胜算很大。
自己还有天子在营中,玉玺和大将军印、大司农印在手,号令天下,谁敢不从。而且大臣奏事太后,天下共诛之,是有明诏的。自己大义也站得住脚。
曹爽依然不能决定,他担心家中眷属和身家富贵不保,到许昌也不一定成功。“司马懿奸诈无比,孔明都不能胜。”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报:“侍中许允和尚书陈泰特来劝和。”
许允陈泰入内,这许允和夏侯玄一向交好,曹爽连忙问道:“太傅有何说?”
许允道:“大将军,太傅已经指洛水为誓,只为兵权,绝对不会伤害你。”
陈泰也劝道:“大将军,太傅只是拨乱反正,恢复先王成法,别无他意,只要大将军愿意回城,一切好商量。”
桓范急忙制止道:“大将军,不可,你一旦放弃兵权和离开天子,就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就是一狱吏都可以杀了你了。”
曹爽道:“唉,别逼我,让我再想想。”
不一时,又有殿中校尉尹大目持蒋济书信来了:“太尉已在太傅处做保,只要大将军交出兵权,接天子回城,绝不加害。”
桓范急劝道:“大将军,不可啊,司马懿控制洛阳是暂时的,如果他兵力占优,早就打过来了。大将军曾经压制太傅十年,朝廷内外又有一堆亲信,试问这样有影响力的人,太傅怎么可能容得下?太傅他不会在乎有没有欺骗那些支持者,反正之后他大权在握,那些人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曹爽道:“你们都出去,让我想想,想想。”
天色渐渐地黑了。洛阳城内,控制京城的司马懿在太傅府,和司马师、司马昭坐在一起。
三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还是司马昭有点沉不住气了:“父亲,许允和陈泰现在都没有回来,是不是桓范出了什么计策,对我们不利啊?”
司马懿笑道:“曹爽这个人,为了一只三足金蟾,都可以把孙礼踢出自己的阵营。可见其人胸无大志,腹无良谋。只不过,他能在大将军位上,全是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等人的支持。他能够压制老夫十年,那是他们都能够上到那些位置上。现在我突然举事,桓范有谋,也必不听从。如果听从,早就移驾许昌了。”
司马昭道:“父亲,我昨天晚上真的好害怕。如果这次我们没有成功,家族将是灭顶之灾。”
司马懿没有回答司马昭,而是望向司马师:“子元,你说说,曹爽会不会回城?”
司马师成竹在胸:“父亲,曹爽必不听从桓范建议,移兵许昌,就是拿了玉玺也不会。他贪恋府中娇妻美妾,肯定会回来。”
司马懿哈哈大笑:“蒋太尉那封书信,就是他最后的稻早,必然让他做出最为愚蠢的决断。”
这时,司马昭突然问道:“父亲,曹爽交出兵权之后,父亲真的是要当曹家的忠臣吗?”
这下,司马懿沉默了。
他望向了屏风上的那首《征辽东歌》。难道自己在年老以后待罪舞阳吗?
曹爽势太大,影响无处不在,到处都是他的亲信。如果只是让他以侯就第,自己年事已高,万一他反扑的话,胜负仍未可知。
司马懿望着“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心中有了计较。
他望向司马师:“子元,你来回答子上的问题吧。”
司马师道:“父亲,自汉末以后,群雄割据,最后三分天下。愿父亲以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为志,以人心为已用,一统山河!”
司马懿道:“那你以为,何人之心可以为已用?”
司马师信心满满:“中原人心,尽可为用。”
司马昭这下明白了,父亲已经走上一条和曹操相同的路,那曹爽等人,必须得死,才能扫清前的障碍!
司马懿望向司马昭:“子上,你说呢?”
司马昭见兄长已说了中原人心为用,也不由得生出了豪气:“天下人心,尽为我用。”
司马懿点了点头:“如此,这万里江山。就归我司马氏了。为父也不会待罪舞阳了。记住笼络人心,一统天下。睡个好觉,静侯佳音。”
正始九年正月初七,等了一夜的桓范,在清晨就走进了曹爽的营帐。
曹爽营帐内仍烛火通明。曹羲、曹训以及众多幕僚公卿仍在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
桓范道:“大将军,移驾许昌,是唯一出路。下令吧。”曹爽心烦意乱,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的七星宝刀,缓缓拔刀出鞘……
旁人见状,纷纷起立站直,就等他曹爽那振臂一呼。众人必誓死相随,跟司马懿鱼死网破,血战到底。
然而,咣当一声,曹爽将宝刀扔到地上:“行军打仗,我不是司马懿对手,我情愿放弃抵抗,情愿弃官,做一富家翁足矣。”
桓范崩溃了,他为了道义,放弃了司马懿许以中领军将军的许诺,出城见到曹爽。现在他心里比这帐外的寒风更加寒冷:“我诚心相投,没想到竟然招来灭族之祸。曹子丹佳人,没想到生出的儿子,全是一群蠢猪!”说完,大哭出帐去了。
曹爽不敢直视桓范,他对张当说道:“拿太傅的表文,给皇帝看吧,请陛下免去我的大将军职位。”
曹芳已经十八岁了,他从来没有说过不准,但他这时隐约感觉到了危机,于是问道:“大将军,你想好了吗?”
曹爽眼圈发黑,显然是想了一夜:“陛下,臣想好了。”
曹芳等了很久,终于说了两个他非常熟悉的字:“准奏。”
许允和陈泰大喜:“陛下,既然大将军放弃兵权,就应该将印收回,再和陛下车驾还宫。”
此时曹爽仍有大印在手,见许允和陈泰来收印,曹爽万念俱灰,就要交出,尹大目暗暗摇头。许允陈泰不住叹息。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曹爽的手:“大将军,印在手,你还是大将军,印交了,你与平民无异。没有了兵权,全家灭族啊!”
曹爽将杨综的手移开:“太傅必不失信于我。”于是曹爽将印绶与许、陈二人,先赍与司马懿。众军见无将印,尽皆四散。爽手下只有数骑官僚。
到浮桥时,司马懿传令,教曹爽兄弟三人,且回私宅;余皆发监,听候敕旨。爽等入城时,并无一人侍从。
桓范至浮桥边,司马懿在马上以鞭指之,大声道:“桓大司农何故如此?”范低头不语,入城而去。司马懿叹息一声,于是请驾拨营入洛阳城。
曹爽兄弟三人回家之后,司马懿用大锁锁门,令居民八百人围守其宅。曹爽往东,民兵就说大将军往东,曹爽往西,民兵就说他往西。曹爽心中忧闷。
曹羲心中惊恐,对曹爽道:“今家中乏粮,兄长可作书与太傅借粮。如肯以粮借我,必无相害之心。”爽乃作书令人持去。司马懿览毕,遂遣人送粮一百斛,运至曹爽府内。
司马懿表奏何曾为司隶校尉,卢毓为吏部尚书,傅嘏任河南尹。钟毓担任廷尉。钟毓将张当拿下,屈打成招,问成死罪,检举曹爽与毕轨、李胜、何晏、丁谧、邓飏谋反后,问成死罪。
桓范因告诉司马蕃称司马懿谋反,也被问成死罪,三天后,以上各人三族五千人,全部推动东市问斩!曹爽故吏,全部被免去官职。以上诸人家产,全部充公!
在这场政变后,司马家正式取得曹魏的大权。同月十九日,曹芳任命司马懿为丞相,加九锡,他坚决辞让,不肯接受。于是改元嘉平,大赦天下!蒋济因为自己一时失察作保,不久在忧愤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