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将军府,于臬内心不免有些失落。刘放孙资为保富贵做出的举动,让曹爽为首的曹魏宗亲势力和司马懿为首的士族势力,不可避免地集中到了辅政大臣的争权夺利上来。
司马懿后来高平陵一举成功,诛曹爽三族。自己今天进府,本想有所建言,但丁谧咄咄逼人的态势,曹爽偏听偏信,自己是注定不能在其中进行调和了。
于臬望着二月寒意正浓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让曹爽改变想法,这个人是曹魏最后的希望。
看着于臬失落的样子回府,夏侯蔷自然是看出来了。七岁的于宏已开始读书。三岁的于洛也能说话了。于臬看着这两个孩子,内心很不是滋味。
“父亲,你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我和母亲,还有祖父祖母、弟弟都很想你。”于宏眨着小眼说道。
于臬将于宏抱在身上,亲了一下,道:“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于宏道:“都做完了,今天母亲教我描红,我写了两版字呢。”于臬道:“那你到后院站桩去,就是我上次教你的。”于宏嘟了一下嘴,不情愿地下来了,在于诠的陪同下,往后院去了。
夏侯蔷对于洛道:“洛儿,去你祖父那玩玩去,我和你父亲要说一下话。”于洛懂事地和侍女走了。
于臬席地而坐,望了一眼夏侯蔷,道:“娴容,这段时间,可曾出去么?”夏侯蔷道:“也不曾出去。倒是家父来了一封书信,要给夫君看。”说完,从一个小匣中,拿出一张白绢来,递与于臬。
于臬将绢展开,果然是夏侯儒亲笔。上面写道:“贤婿如晤。今新皇初立,主少国疑,大将军与太傅,必有一搏,切不可选边站队,以保家族。愿常思我向日所言,切之切之。倘不如意,可求外职可也。阅后即焚。儒字。”
于臬将绢示与夏侯蔷,夏侯蔷道:“夫君,此绢书,我倒是先看过了。”于臬道:“实不瞒贤妻,今日为夫到过大将军府。”夏侯蔷道:“夫君不必多言了,从你表情,我已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于臬道:“些小失意,可足挂齿。近来你还和徽瑜姐姐,还有元姬妹子来往么?”
夏侯蔷道:“先皇晏驾之时,这两位姐姐倒是来过几次,这一段时间,倒是不曾来过。不过夫君,我却听说,太傅侧室柏夫人,倒是经常进宫,与太后相善呢。”
于臬一惊。这个柏夫人,名叫柏灵筠,是曹丕送给司马懿的美人,也是眼线。这个人果然有些手段,竟然和20出头的郭太后搭上了线。
于臬道:“为夫说不定,就要被贬到外地去了……我倒是想,你到你堂哥家一趟。”说完,便将今日见大将军的情形,说了一遍。
夏侯蔷道:“大将军性格温和,为何变成这样?定是受了那些人的唆摆。既然家父书信如此劝你,愿夫君三思。”于臬点了点头。
夏侯玄府。听闻夏侯蔷前来,夏侯玄很是高兴:“妹妹,你很久没来我这了,今日前来,怕是有什么要事。”
夏侯蔷道:“妹子来看看哥哥,就是非得要有事才来?以前,我不也是经常来么。哥哥这般见外?”夏侯玄道:“说笑了。妹子有什么就说吧。”夏侯蔷道:“不过今日前来,还真有事请兄长照应。”
于臬府中,在于诠的带领下,石苞来到了于臬面前。于臬道:“二哥,上次送粮至辽东,司马公待你如何?”石苞道:“三弟,司马公知我在南阳典农之事,以为我品行不端,不肯见用,是以回朝后,对我任用之事,只字未提。”
于臬叹了口气,道:“你呀,你看看大哥,在淮南屯田,那可是风生水起。罢罢罢,三弟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了,就为你再拉一下面皮吧。”石苞道:“我也是命途多蹇。三弟之恩,必当后报。”
于臬笑了笑道:“那跟我走一趟吧。”石苞道:“去哪里?”于臬道:“你这么帅,得陪着我呀。”石苞笑了:“我可不好男风。”于臬道:“那,你不去了?可不要后悔。”石苞道:“就三弟多事,是去哪里?”于臬道:“去找领军将军蒋子通。”“啊,那我去我去。”
就在夏侯蔷为于臬之事奔走,于臬为石苞之事奔走之时。大将军府外,已经排成了长队。这些人有的推着车子,有的拿着礼盒,一个个央求着卫下督,希望能够通报引见。那个门下督冷着脸,一个个让进去,在此过程中,他也顺带收了不少,据为已有。史载:晏等依势用事,附会者升进,违忤者罢退,内外望风,莫敢忤旨。大概就是此情势了。
曹爽府内,洛阳令李胜道:“大将军,如今旧有府第狭小,已不适应需要,为何不重修一座大府,好办公呢?”
长史孙礼道:“不可。大将军,此府乃是大司马所留,足见宽阔。况已下诏,尽罢先皇所建土木,东吴西蜀未平,愿大将军节用民时,不要新建大将军府。”
丁谧道:“德达,不必心急。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又录尚书事,事多繁杂,你是没有看见。这报送文书之人,下笔批点之事,那可是名目繁多,这小小府第,哪里容得下来?”
孙礼道:“俭难奢易。昔日纣王,因一双象牙筷子,终至一发不可收拾。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下官以此相劝,还望大将军明察。”
何晏道:“我也知德达一片好意,可你也要知道,这么多人,挤成一团在府中,成何体统,依我之意,还是建新的。”
桓范道:“大将军,德达一片好意,足见赤诚,以老夫之见,如今百业待举,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曹爽想了想,道:“如今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我看,还是建一座新的。玄茂,你是度支尚书,你给我算一下,建一座府,需要多少工时民夫。”邓飏道:“我这就算来。不知道大将军,将此府建于何处?”
曹爽道:“我也不知道建于何处,你们谁知道有好地?”丁谧道:“大将军府,要出入宫门方便,也要近于武库,如今太傅依然可以率三千甲士出入护卫,依我看,就建在东边,武库必经之路,四角要起望楼,察看周边一切,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曹爽道:“彦靖之言,正合我意,就按此办。玄茂即刻去操办。”孙礼桓范正欲再言,曹爽道:“我意已决,二位休得再言。就建此一座府第。以后一定节爱民时。”孙礼桓范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曹爽正欲进宫,夏侯玄走了进来。曹爽道:“表弟,你来得正好,和我一道进宫。”夏侯玄道:“大表哥,先不忙,我且问你,你府上这么多人来送礼,却是为何?”曹爽一边摆弄着身上玉佩,一边说道:“这个我也是没办法,都阻了多次了可人家就是要送啊。所以我要何平叔操办去了。”
夏侯玄道:“如今主少国疑,表哥身系托孤之重,就应该为国举贤任能。倘若送礼者进,无礼者退,到时贤者远离,谗者近身,则我大魏危矣。”
曹爽道:“这是什么话?收点东西就如此严重?表哥言过其实了。”夏侯玄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所谓防微杜渐,履霜冰至,表哥不可不防啊。”
曹爽道:“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你今天来我府上,为了何事?”夏侯玄道:“某听闻于德揆前几日来府上拜会大将军,大将军欲将他外放,可有此事?”
曹爽道:“此事尚在商议,你却何处得知?”夏侯玄道:“先且不说何处得知,既然表哥说在商议,那就确有此事。表哥,德揆是先帝赏识之人。我等因浮华一案,压制数年,独有德揆未受影响,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有才的。这种人,表哥就要大胆起用。切不过往日因廷审之事,表哥内心有想法啊。”
曹爽想了想,道:“是了。德揆之妻,正是你从妹,荆豫都督,是其岳父。如今你为他说话,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用人大事,岂如儿戏。既然表弟你向着他不向着我,那好,我就重用他,我将表他为江夏太守,和东吴斗去。”
夏侯玄道:“表哥,于臬虽然打过仗,却从未自己独自带过兵,江夏要地,岂可如此轻率,万一出了大事,那可不得了啊。”
曹爽道:“你不是说要我重用他吗。我正是顺了你的意啊。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他要什么人同他去江夏,我都同意,这下,你满意了吗?”
夏侯玄毕竟素养很高,听到此语,淡然说道:“国家大事,岂如儿戏,既然大将军要这么说,反倒是我的不是。那我去问问德揆去。”
曹爽听了,将手中玉佩扔到席上:“你去,你去,我都依你,这下你满意了吧。就怕好人难做!”夏侯玄施了一礼,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