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就这样被浮华党掌控,司马孚与卢毓倒成了摆设。在朝任职的司马懿,除了陪皇帝读书,却又有一个丁谧在边上看着。一时之间,一大批人,往曹爽这边靠拢。
于臬听闻傅嘏说自己将到尚书台任职,但过了一月,依然没有下文,倒是潘举告诉自己,现在尚书台已被何晏和邓飏把持。
于臬淡淡说道:“我现在是一名武将,这朝中之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潘举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何尚书一上任,就罢免了一名尚书郎,早就传遍京师,难道将军不知?”
于臬道:“新皇初登大宝,我现在担着城门校尉一职,不敢稍有疏忽。你以前本是大将军的人,我这就举荐你去。”
潘举跪了下来:“将军这是哪里话。既然小的是将军亲卫长,将军若对小的有何要求,只管说就是,小的愿意服侍将军。”
于臬将身上佩剑解了下来,道:“也不要这样。大将军是首席托孤大臣,早晚会用得着你。而这里,不过是看看城门,你帮我训练亲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理当升擢。”潘举还想再言,于臬挥了挥手。潘举站了起来,侍立一边。
自曹爽任大将军后,薛悌告老还乡,他对自己所言,字字如在耳边。可以说,曹爽是曹魏最后的屏障,自司马懿诛曹爽后,曹氏大权旁落,终为司马一家取代。
然而,傅嘏到访,称自己将任尚书,却迟迟没有下文,听来的消息,却是何晏等人在尚书台专权。自己座师卢毓提为尚书仆射后,形同虚设。这个潘举,作为曹爽心腹,每天在身边转来转去,与其说是侍奉自己,不如说是监视。长久下去,这城门校尉一职也将不保。于臬站了起来,将剑佩在身上,走出了城门大营。
大将军府。大司农桓范道:“大将军将一应军权抓到自己手中,又将尚书台换了人,现在可以施展抱负了。敢问大将军,下一步,该当如何?”
曹爽道:“我想下一步,要将外地各个将领换一换。”
曹爽此言一出,大感意外:“现在东中西三线,皆有名将守把,敢问大将军,要换何人?”
曹爽道:“东线满伯宁,年事已高,我想要王彦云取代。还有,长史孙德达性格耿直,我看不适合担任长史,我想将他外放到扬州任刺史,协助王彦云抵抗东吴。北边是毌丘俭仲恭,我还是放心的。”
桓范道:“不可。孙德达曾在多郡历练,又明兵事,是以先帝特简为大将军长史,正好补大将军军事之短,今日无故外放,是去大将军一臂也。”
曹爽道:“孙德达适合武事,况扬州亦是军事要镇,派他出任地方,以为外援,有何不可?元则,既然我是托孤大臣,就要内外兼顾。我还要提拔文仲若为庐江太守,加冠军将军,这东线,可以无忧了。然后我还要提诸葛公休为御史中丞。”文仲若是名将文钦,诸葛公休是诸葛诞,其中诸葛诞是浮华党,文钦和毌丘俭亲善。
桓范道:“大将军此举,看似有道理,那也要等局势稳定以后才变更才好。满伯宁四世老将,孙权惧怕。现如此走马换将,又是新皇初登,孙权常思报合肥新城之恨,这岂不是给孙权可乘之机?这是何人主意?”
曹爽道:“这是我和何平叔丁彦靖他们商议的。我看也确实可行。”
桓范道:“这主意好是好,就是太急了一点儿,能否暂缓实行。大将军,下官听说逆蜀已任蒋琬为大司马,获得开府权力,并任用姜维为大司马司马,大将军可要当心。而东吴这边,有老将陆逊、朱然、施绩守着武昌,也不可小视。”
曹爽道:“这个我理会得。你就不要担心了。”桓范还想再说什么,曹克道:“我这个时候有些累了。”桓范只得退了出去。
出得府门,正好遇到于臬。于臬这是第一次正面遇到桓范。主动见礼。桓范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于臬道:“大司农是大将军座上客,何故如此?”桓范道:“以后大魏,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于将军,楷儿在你那,早晚要你照看。老夫先行谢过。”
于臬道:“大司农怎说这样的话折杀下官。某正要来拜见大将军,得遇大司农是何等荣幸,桓将军为城门司马,这城门营兵马调动,下官可是放心得很啊。”
桓范看了一眼于臬,道:“既然于将军要见大将军,现在大将军说要休息,你见他时间不要太长了。”于臬称谢。
于臬很奇怪,桓范号称是曹爽智囊,却没有进入尚书台或中书省、门下省这些权力实质机关。在曹魏以前,大司农管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财政收支,权力极大。但度支尚书一设,这些权力被分到尚书台,大司农只负责这些物资的保管工作了。从刚才桓范的叹气中,于臬隐隐觉得,曹爽重用浮华党那些年轻人,桓范内心还是有想法的。
于臬在门外等侯通报。守门军士道:“大将军正和丁常侍何尚书等人议事,请将军稍等。”
于臬在外厅坐等,只见一人走了出来,他认得于臬,于臬却不认得他。那人见了于臬,施了一礼:“原来是于将军,久仰久仰。下官有礼了。”于臬还了一礼,道:“恕在下眼拙,敢问尊驾是?”
那人道:“在下原是武卫营都尉,姓尹名大目,现为殿中校尉。因常值宿中军,所以于将军不认得下官,但下官可是认得你啊。”
于臬道:“原来是尹将军,幸会。”尹大目道:“大将军正在议事,下官不多言了。”说完,走了出去。
于臬坐了近一个时辰,家仆来报:“大将军请将军入内一叙。”于臬一身便装,入内见礼曹爽。那曹爽席坐于正中案几之内,展卷把玩,左右丁谧、何晏、邓飏、李胜等人正在交谈。于臬向他们点点头。向曹爽那边,礼了下去:“城门校尉臬拜见大将军。”
曹爽抬起头来:“哟,原来是于将军。你可是我这大将军府的稀客啊。今日到此,有何事以教我?”
于臬道:“向日城门出了谍案,又逢新皇登基,臬身任城门校尉之责,不敢片刻暂离。如今情势已明,特见拜见大将军。”
曹爽道:“德揆请起,这么多人当中,你是实心用事的。”
于臬尚未及回言,丁谧道:“于将军此言,分明是不把大将军放在眼里啊。”李胜道:“此话怎么讲?”丁谧道:“新皇登基,国之大典,大将军身负托孤之重,身上之责,不知比城门校尉重多少倍,何说说过不敢片刻暂离?他倒好,说情势已明,再来参拜,什么是情势已明?嗯?现在看到司马太傅这个依靠没了,就想起大将军的好处来了。难道圣人教你的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就是这样的保法?””
史载,丁谧此人外宽内忌,于臬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
于臬道:“大将军在上,末将有几句话想问彦靖。”
曹爽没想到于臬说出这样的话,便道:“请问。”
于臬道:“敢问彦靖,你心中的情势是什么?”丁谧道:“这个,你比我更清楚。”
于臬道:“照你刚才话来说,你所说的情势,就是大将军与太傅吗?大将军与太傅,都是先帝托孤之臣,末将黄初年间就入太学就读,要说依靠,依靠的是大魏天子,要说好处,是先帝不避直言,仍任命末将为城门校尉。末将感先帝厚恩,大将军宽仁,尽忠职守,以防非常,在彦靖眼中,竟然成了人身依附。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本将窃为彦靖此言不耻。”
丁谧道:“到底是五经课试过来的人,说话果然与众不同。只是现在不同往日了。大将军辅政,可不喜卖弄鼓舌之人。”
于臬道:“某前来拜见大将军,尚未开言,彦靖就步步相逼。实是枉费口舌。既然大将军不想听末将所陈何事,那末将一字不答。”
何晏道:“德揆,不必如此。都是玉堂十士子,照理说,我们得和衷共济才是。大将军正想听你所陈何事呢。”
曹爽道:“是啦。德揆今天前来,不知何事?”于臬道:“城门营亲卫长潘举,实心用事,况在先前破谍报一案中,立有功劳,愿大将军拔擢。”曹爽道:“用人大事,须得商议。”
丁谧道:“大将军,潘举实心用事,建议作为大将军府吏。”曹爽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只是这城门营亲卫长,又以何人继任?”丁谧道:“某有一弟,久习武事,可以继任。”
于臬道:“不必了,大将军,末将愿任外职,愿大将军恩准。”于臬见丁谧处处与自己作对,久后自己必定会吃大亏,是以产生了外放避祸想法。
曹爽道:“此事再容商议。”于臬见了,趁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