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闭门家中坐,麻纱找上门。
于臬闭门谢客,但却不能拒绝于亮。一则是同宗,二是他带有司马懿的书信。
到得厅中坐下,于亮奉上了司马懿给于臬的书信。
于臬见这信,竟然用朱漆密封,显然是重要已极。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司马懿第一次交给这样机密的书信,显然这中间有着莫大的干系。
想到此,于臬也就不急着拆阅了。而是让人端上果品茶水,让于亮一边吃,自己一边问。
“族弟,你太冲动了。”听完于亮讲了经过,于臬直接说道。
于亮道:“听说那石苞在邺城任典农,丁谧也是占夺田产,却被石苞将他家仆问成死罪。大将军如此对你,你却忍气吞声,任人蹂躏,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这样做,就是想给兄长出气。”
真的是个无脑的刺头。于臬内心骂了一声。不过,于臬还是平静地说道:“族弟,你想到太傅府里任职,是从事,还是主簿?”
于亮道:“太傅还没有和我明说,以我这样的才学,做主簿肯定是做不了的。”
于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也不暇多想了,拿出小刀,拆开了那封信。
于亮看到,于臬的脸色有点变了。
于臬把火石点燃,把信烧了。对于亮道:“族兄,太傅信中之意,我已尽知。我这就作书,由你带回,去呈给大将军。你以后就在大将军那里任职。”
怎么和太傅说的话一样?于亮觉得这些读过经学的人,真的是深不可测。话只说过五六分,背后的原因却只字未提。
于臬道:“族弟,你是在想,刚刚顶撞了大将军,却可以到大将军那里任职,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原因吧。”
于亮道:“正是此意。”
于臬道:“这个中的原因,我以后会慢慢向你说明。不过,你要明白一点,你能够到大将军府里,全是太傅的推荐和赏识。这一点你一定一定要切记。其他的事,讲多了不好。问多了更不好。”
于亮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一项重在的隐情,但又不好明言,所以也就不多问了。
其实于臬也在揣摩司马懿这背后的动机。他在信中称,可以帮于臬物色刺客,到西蜀去成全对方,并且让于亮带信来告知,是为了让于亮进入大将军府,以后必有大用。自己身为太傅,不便出面,要由于亮代为寻找刺客,并说他已经找到了。
信中大意,就是司马懿自己有刺客人选,但却以于臬的名义,通过于亮推荐给大将军。于臬不多想了,他修书一封,托于亮带回给曹爽。
大将军府。
曹爽本来在丁谧等人的唆使下,要严办于亮,好在经过何晏、鲁芝的劝说,没有实行。第二天,司马懿就到了自己府上,为于亮说情,并说于亮已接到于臬书信,要办一件机密事,回呈给大将军。所以曹爽也起了好奇心。
十五天后,于亮果然回来了,并且带了于臬的书信。因为是机密事,曹爽屏退了左右。
于亮呈上了书信。
曹爽眉头越来越舒展,心情越来越舒畅。看完之后,对于亮道:“不是我说你族兄,要是真心办起事来,那真是一等一的好,没几个人比得过他。只是他现在守制在家,我也不好拂他的意。”
于亮道:“向者在下言语冲撞,有违大将军。今已大悔,特向大将军陪罪。”
曹爽心情大好,心想若此时饶了于亮足见自己高风亮节,何所不容。况他为了名声,也处罚了丁谧。如果把于亮用起来,那天下有才之人,尽为已用也未可知。
思及此,曹爽道:“你秉公办事,若任这殿中侍御史,你还是少了一点经学的底子。这样吧,这越骑校尉正好有缺,等下你去找那应休琏长史,上任去吧。”
从此前受辱到万念俱灰,再从万念俱灰到绝处逢生,于亮这半个月来,经过了大起大落,好像在做梦一般。他虽然不知道内中的情由,但对大傅的感恩之心,就此深种。
他自己以前本来就是武将,重回禁军,掌禁军轻骑,可以算是轻车熟路。于亮当下向曹爽拜了下去:“谢大将军厚恩。”
于亮当然不知道,这也是于臬在曹爽信中,希望他任武将。于臬却把这个当成曹爽知人善任。
于亮下去了,曹爽急召桓范来见。桓范看了于臬书信,道:“大将军,此事透着诡异。他推荐的这个刺客,是河西人。于臬自己从来没有到过河西。怎么可能认识那里的人?”
曹爽道:“那邓艾和于臬交好。听说夏侯太初给了邓艾一个职使,就是安抚河西的羌人。也许是邓艾找到的也未可知。”
桓范道:“以在下看,这肯定是司马太傅搞的鬼。不过,他能想到这一层,也不枉托孤一场。他称病在家,却如此关心此事,说明他就是一个不会死心的人。大将军千万不可小视了。”
曹爽道:“那派谁去传这个话呢?”
桓范道:“这个?大将军,我也有一计,可以让大将军借机剪去司马懿一臂,又可以让毌丘仲恭地位更加稳固。”
曹爽喜出望外:“还有这样的好计?智囊请说。”
桓范道:“这次到雍州,可让左将军牛金去。牛金向来为司马懿所信用。况且上次骆谷之役,牛金明显就是去保护那司马昭的。”
曹爽道:“那派牛金去,岂不是坏了大事?”
桓范道:“牛金性格粗疏,言语不周。大将军拉拢他,他都不屑一顾。若办成此事,牛金必在司马懿那吹嘘。大将军可派心腹人在洛阳散布流言,称牛继马后,则牛金必死。这既为大将军除去一患,又空出了左将军的位子,让毌丘仲恭接任左将军就顺理成章了。”
智囊就是智囊,三言两语之间,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得到这个外号,绝非浪得虚名!
曹爽想了想,道:“这个,司马懿恐怕会识破吧。”
桓范道:“假司马懿之手杀他自己的人。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大将军还可以提拔毌丘仲恭。原大将军三思。”
曹爽还是不忍心,道:“牛金虽然不听从我,却是性格使然。就此杀之,我心不忍。”
桓范道:“大将军欲成大事,岂可因此而有妇人之仁。牛金若死,大将军可厚恤其家人。”
曹爽道:“那好。”
于亮来回钜平,马上乌鸡变凤凰,大将军不但免了他以前的不敬之罪,还担任了越骑校尉。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洛阳。曹爽的名声,也为之改观。但这个消息,也由细作传到了蜀国。
汉寿,向飘听了女子的汇报,隐约觉得,魏国已经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
他马上身,前往成都。
听说向飘主动来找自己,陈祗内心也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连忙请向飘来到密室,进行深谈。
一盏油灯,照着两个人的身影。二人沉默了一会,还是陈祗首先发言了:“柳逸,我想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你能从汉寿专门过来,我们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向飘将白纸扇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用句扶来拉拢伯约,现在伯约可对你的声评好得很啊。”
陈祗微微一笑,也是平淡如水地说道:“我一直想要和卫将军结交,苦于没有机会,既然卫将军对我好评,我想上次找你是对了。”
向飘道:“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自己现在就是陛下的宠臣,还有什么不能满足你?”
陈祗紧紧盯着向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柳逸你也不是专门从汉寿跑到这里和我聊天的吧。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虽然是侍中,但大将军一人专权,说不定又会出现诸葛丞相那样一人专权的局面。那样的话,我和卫将军不过是一个木偶而已,我想,你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局面吧?”
向飘道:“我知道,你是个很实在的人。如果没有好处,你是不会首先开这个口的。不错,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只是,我很不明白,你先前受到过大将军的赏识,这样做,有点恩将仇报的味道。”
向飘说出这样的话,一般人肯定是极为不喜的,但陈祗仍然不为所动:“不错,我是受过他的提拔,但如果我朝出现一个权臣,相信圣上也不会愿意的。所以,上次和我你提到的事情,是不是有了进展?”
向飘道:“你果然是个实在人。那样的人,我想,只能假手敌国,而且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卫将军急于北伐立功表现自已,我就是找到了那样的人,但大将军身边侍卫无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陈祗笑了:“你忘了吗,我现在可是圣上的侍中,而大将军现在经常无备。只要你在敌国物色到那样的人,我就有办法让大将军身边的侍卫消失。只是,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相信你,魏国会派这样的人来。”
向飘道:“你还真的直接,你想让我去找那样的人,如果没有成功,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不过,经过上次和你交谈,我认为,现在魏国的司马老贼仍在,不过,他已经那样大的年纪了,相信你也不在乎两三年吧?虽然大将军的存在,对我们都不利,但我现在只是觉得,你为了权力,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陈祗淡淡道:“如你所说,我确实是个现实的人,不像某些人,心里很想要,嘴巴却很不老实。可事到临头,有些人嘴巴上说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我是个对自己的追求无比诚实的人。只要你能帮我获得尚书令的位置,我也会帮你实现你想要的事。”
向飘道:“你说的虽然难听,但确实特别现实。那我就实话告诉你,魏国在这方面已经有所行动。我想,不久之后,那个我们都想要的人,就会出现了。”
陈祗道:“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就不绕弯弯了,如果我获得了尚书令,我可以让卫将军做上大将军。我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井不水犯河水。而你,虽然年轻,但你所用的手段,一般人确实连想都不敢想。以后,如果和你作对,你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希望我们一直合作下去。我当上尚书令,这司隶校尉之职,应该没有别的人选了。”
向飘道:“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陈祗伸出右手,和向飘握在了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们一定会很愉快的。”
洛阳,太傅府。
司马懿低沉地问道:“子元,你阴养的那些人,现在有多少了?”
司马师道:“父亲放心,我已经养了快三千名死士了。只好我振臂一呼,就会马上聚齐的。”
司马懿道:“你做的不错,不要让别人知道。”
司马师道:“父亲放心,此事连我内人羊氏和二弟子上都不知道。”
司马懿:“现在曹爽正在势头上,我们必须要隐忍,就是自己的牙齿被人打掉了,也要吞到肚子里去。现在曹爽身边,虽然鱼龙混杂,但要扳倒他,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一定要等待时机,要等到他露出破绽才行,现在你又没有实际掌兵了。”
司马师道:“父亲真是英明,知道这越骑校尉有缺,经过运作,让于亮任了此职,还连带拖上了于臬。我相信,我们只要结好于亮,关键时刻,会起作用的。”
司马懿道:“你说的不错。相信这样的人也有不少。还有一事,左将军牛金到雍州也有这么多天了,是应该回来复命了。”
司马师道:“我听子上说,左将军在骆谷之役的时候,对子上不敬。”
司马懿让司马师扶好卧在榻上,司马懿道:“最近,洛阳有童谣说牛继马后。你可以暗中派人,将于亮所说的何邓丁,乱京城也散布出去。”
司马师道:“是,孩儿记住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