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既然如此,那你在四下寻找。呃......再让兰亭随你一齐去吧!我也在私下打探打探!”周灞招呼兰亭过来。二人扳鞍认蹬正要催开坐骑,周灞又把一张大弓,一囊箭壶给了宗政宙,临行前嘱咐几句,目送二人远去。
行文至此,可要说一说这二人的马。
兰亭的马唤作透龙烈骨驹,全身火红,没有一处地方是杂色,除了行走时黏上的灰尘或几只盯上这块肥肉的蚊虫。这匹马,如若带上辔头、当卢、节约、镳、以及马缰等控制马匹的用具,这匹马就像羊群中的霸王遇上狮群中的领头狮,毫无顽抗之余地了,跑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你要是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卸下来,那可不得了,你要是马术不精,七晃八晃指不定吃个狗啃屎。而今兰亭就把马具卸下。
宗政宙的马是周亚夫亲手赠送的其母古稀大寿的礼物,响当当的神马:但见那马白里吐黑;黑里绽白,黑黑如煤矿;白白如飞雪,黑一条顺下;白四面染上,一个粗犷横野;一个细柔卧泥,黑白相融又白黑分明;玄皂不同炉却皂玄并肩行。一句白话总结如上所述:这匹马黑白相间。它还有一个特点:全身上下上下通体没有一丝赘肉,你用力在它身上掐,没有一把子力气根本掐不动。因此这马名叫吐玄银雪驹。
见二人两马宛若一阵龙卷风“嗖”冲过原野,可兰亭的透龙烈骨驹明显比宗政宙的吐玄银雪驹快上一大截,这可把宗政宙急坏了,但他有一招制马的诀窍,这诀窍还只有这身体素质棒的马才扛得住——他用掌中这杆长柄刀的刀柄最末端一般来说都有一撮尖而圆的地方,宗政宙就用这地方向把屁股后轻轻扫了一下,划出一道口子。
别看这口子不深不浅,但那吐玄银雪驹提起脖子朝着蓝天嘶鸣一声,随即四蹄蹬开,发了疯似的铁蹄乱舞,一团团薄薄的灰尘自地而起,腾到他的鼻孔里,还有一丝清新的草味。
就这样行了二三十里路,两匹马一白一红;一赤一皂,就像两条龙似的横冲直撞,仿佛毫无重量,在天空飘荡的两簇空气。一路上两旁树木超光速倒退,只看到了一个酷似勺子的轮廓就没影了,连记忆都对这亮红灯,表示识别不出。刚出生的婴儿坐在马上,一定会好奇地问:“路边怎么有这么多勺子啊?我们捡一柄不好吗?”
一口气又闯出十几里来,兰亭正在马上端坐,忽然眼睛余光瞥见一堆黑点在天空荡阿荡,猛地抬头仔细观瞧,只看见几个包袱似的东西,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总共十八个行李,正好对应十八个人,这不是巧了嘛?
这时,宗政宙也看见这邪乎的东西,眯缝眼瞅了瞅,只看见大大的行李箱,至于是什么东西拖着它,还看不清楚。兰亭见状,斜着朝一棵较高的树冲去,然后双手一挥,把两只锤子“噔楞楞楞楞”砸在地上,蹦弹了几下,稳稳落在坑中。然后他双手用尽十九牛十二虎之力,十块指甲犹如一杆杆利刃,朝着马的脖子两侧直弯下去,先扎住马的毛皮,然后把全身气力统统挤到两双手骨骼之中,使得大拇指二节,其余手指三节节节弯了下去,鹰钩般定住马脖子,然后死死绷起肌肉,连那肱头肌中一条软骨都仿佛受到召唤破了出来,耸立在皮肉之间,脸憋得连火球都不能完全形容,打个比方吧,如果他穿了一身红甲,那远远望去,就是一座红油漆的骑士雕像作品。就这样,那匹马才安分下来,满脸的“不服!再战!”,失落的趴在原地。
再说兰亭,他甩蹬离鞍,蹬了一下地,溅起层层沙土。披着逆风,一咬牙腾到树枝上,“吧”瞅准了牢牢钳住,却听轻微一声“咯哒”,原来是用力过猛,大指被按出的声音。兰亭乘势一纵身两只脚定住树干,在向上一翻,再一腾,跳到了树梢上。
只见那东西飞的不高,还是有些模糊,不过占地面积庞大,是UFO?兰亭架住了,用力偷出右手,手搭凉棚,这才看清——居然是一只机械鸟!那机械鸟的作者真是鬼斧神工,鲁班转世,墨子投胎啊!这假鸟撞见真鸟,真鸟指不定认为是大汉朝九州鸟群的总瓢把子——毕竟,这占地足有四十平米,凶神恶煞,龇牙咧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不是总瓢把子还是啥?怪不得能支起这么多行李!
想着,兰亭用搭凉棚的手向腰间拍了拍——有了!只见他掏出一架小弩机,兰亭前后翻看了一下,确认加把力还是射得中的,于是瞄准了准星,正彀着弓,又仔细转念一想,收回弩机,腾腾腾窜回树下。
不对啊,世子殿下是让宗政宙去将功赎罪,我只是监督的,这倒好,我一箭射中机械鸟,那宗政宙把事情一说,要是有什么纰漏,世子殿下不得一并处置吗?这反客为主......
于是,他就跟宗政宙编了套瞎话:“老兄啊,我看清这上面是什么了——居然是一只机械鸟!但我随身忘带弩机了,烦请你帮帮兄弟我吧!”
宗政宙想了想,舔了舔嘴唇,轻轻呼了口气,说道:“这样,我看您的马比我跑得快多了,我既然要去射下此鸟,能否容我等把马匹交换一下,我先去追它——这么长时间,鸟肯定飞远了。”
于是宗政宙扣住透龙烈骨驹的马脖子,兰亭抓住吐玄银雪驹的缰绳,两人互相一纵身,各自交换了马,各自备好兵器,一催坐骑,飞驰而去。
宗政宙一抽马鞭,透龙烈骨驹如一支利箭飞过,披着长风,果然飒爽万分,但还要控制好身子,一不留神就会栽下去。
又驰骋了十几里地,看着那堆行李越来越近,横下心来,索性将长杆刀的刀面横着扫在马屁股上,透龙烈骨驹忍耐性还算强,但也禁不住一刀劈下,顿时着火入魔,猛踏四蹄,嗓子中爆发出一串串骇人的尖叫,拖着一阵阵夹杂着灰尘的风,一鼓作气紧赶慢赶,马鞭会动了至少一百下,才渐渐撵上机械鸟。
等到超过机械鸟一大程后,宗政宙大叫一声,蹬着马鞍,倏地跳起,在风中扑腾了几下腿,憋足了劲,一只手勾住偏下的树杈,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晃,攀到了较高的一支,右脚横向一荡,脚裸挂上刚刚勾住的树枝,然后偷出右手,用脚一踢树枝,纵了上去,左手一把抱住足有盆口粗的枝条,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挺住身子,右手正好闲着,便从肩上摘下弓,顺便就着稳稳拽出一支箭,左手勉勉强强接过箭,挽弓搭箭,左手稍稍向空中方向滑了一点,只见那机械鸟还没飞远,上牙齿咬死下嘴唇,一拉弓弦,满月之后,“吧!”一声弹出弓外,挣扎了几步,竟然不偏不倚地栽在了透龙烈骨驹的头上,虽然横着掉下去的,但那马也觉着有些难受,扬起前蹄嘶鸣几声,疼那一阵过去,便恢复平静。
宗政宙心中骂娘。他一箭不中再射一箭,把身子紧紧贴在树干上,左手中指和无名指正好夹到箭羽上,但完全不敢抽——万一掉下去了,不是白白浪费材料和时间吗?勤俭节约的他没有这么做。宗政宙用门牙衔住箭尾,把箭递过来,左手食指中指抽烟一样叼在弦上,所有牙齿一起拼命,右手完全如同千斤顶,把弓壁抻得直直的,弓都开始痛苦的呻吟。“——叭!——”箭一蹬脚,劈开过往神灵,直破云霄,刚刚好扎中机械鸟的脖子链接身体的链子,把一块块链条的衔接处扎断了,整个鸟头仿佛涂了顺滑油似的,“嗖啦啦”一节一节从链条中滑了出来,“唔”直直摔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由于太头轻脚重了,行李趁着这个机会“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个个伞兵似的和鸟身子一起,也摔在草丛里。
这时,兰亭催着吐玄银雪驹也伴随着“吁——”的马叫声赶到,他甩蹬离鞍,老远就见着整个鸟散了架,把一堆八棱梅花亮银锤挂在鸟翅环得胜钩上,匆匆踏着荒草,破开草丛,一边把枯树枝左右分开,一边晃着脑袋拨开灰尘,总算把整个机械鸟捡了回来,又把一大把行李一颠一拨地拖到了大道上。
兰亭正在行李旁边靠着直喘粗气,好悬没累死。宗政宙从树下“呲溜”滑到地面,两只手互相拍了拍,也蹲到机械鸟旁边,捡起来端详了一会儿,顺便也喘了喘气,二人你领这个我胯那个,尘土飞扬冲回大本营。
营地。
周灞盘腿而坐,先拿起鸟头,在里面抠了抠,擦了擦,又吹了吹气,辨认这是黄杨木制作后,心中不免咯噔一下——黄杨楼,那不是机关术里面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吗?祖师唐琳漾,连早年摔伤了的胳膊,用自己的机关秘籍一做,真个与人原本的手臂真假不分,大至假血管,小到毛孔,无可挑剔!这么一说您还认为这是画家,那可大错特错!手肘关节、连接肩膀的关节、十根手指总共二十八小关节,运动自如,没有一丝不便之处,正常人能做的手臂动作,他都能活灵活现动起来,就连像这样码字手速都比笔者,不,我们的信息技术老师快!他的木质机关作品,全都是用黄杨做成的,所以一时间名扬海内外(有人烟的地方中除了西欧地区)。
然后,他放下鸟头,拿起鸟身子,左手端着看了个没完,然后把它一翻个。
这不翻则罢,一翻,就翻出一桩桩比肩接踵的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