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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翼而飞

柳破玉门 飏风萧萧 3602 2024-07-06 15:41

  清幽而又深邃的皎月一拐一扭破开云层,利如玉剑却又柔如丝缎的光亮斑斑驳驳地躺在树梢上,几只眼神环顾四周的青鸟如同见到克星,吓了一跳,扑哧几下双翅,纷纷蹬着枝丫高飞远去,在越来越神秘的密林中缓缓没了踪迹。

  周灞蜷缩在这黑夜中一腾一腾的篝火旁,星火俏皮而又狠狠地时不时向周灞背上咬几口。他双手抱着一杆长枪,微微眯缝着眼,似睡非睡。那五钩神飞亮银枪就是周灞祖传的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兵器。那银白的枪尖看似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却如同崭新的一般,在与之同色的月光下融为一体,格外显眼;枪缨处藏有五条倒钩,不凑上前去仔细看还真难以察觉。

  “世子殿下,您何时习了武?”兰亭两眼冒着金光,仿佛被五钩神飞亮银枪羁绊住了,挪都挪不开,咽着口水说道。

  周灞索性坐了起来,侧了侧身子,扭了扭腰,回过头去,笑吟吟道:“不曾细学,只是跟郑兄学习。”

  兰亭看了看在一旁打盹的郑甦,抿了抿嘴唇,稍稍点了点头,又想要发问,周灞却先开口了。

  “您会真家伙?”

  “喏,没看到这锤子吗?这就是真家伙。”兰亭有些不好意思,嘴向灰色粗布包裹着的八棱梅花亮银锤指了指。

  “那您的擂鼓瓮金锤......难不成......”周灞的笑中夹杂了一半之多的讽刺。

  “额......实话说吧,我的每一门兵器都都一份纸糊的,面临初次见面的大敌,就用那纸糊的兵器,那纸糊的,却比真的大出好几圈来,看着都令人发毛,在心理上对手就胆怯了几分。在喽啰兵手中,不仅有那假的八棱梅花亮银锤和真假两对擂鼓瓮金锤,还有金瓜霹雳锤真假两对、虎头钻金枪真假两条、镔铁压油锤真假两对、丹凤朝阳绣鸾刀真假两副和八棱紫金降魔杵真假两条,这些兵器中,我最擅长的就是八棱梅花亮银锤,所以随身携带。因此在江湖上落得一个名号——真假朝天虎(兰岚绰号“朝天虎”即在皇帝身边的老虎),和我处的近的人都知道,但外行见了,定会心惊胆战。”兰亭脸上画满了傲骄,挺直了脖子说道。

  “哦?......”周灞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赖皮法,既有点不屑,又仿佛很赞赏地笑了笑。

  这时,宗政宙跑了过来:“世子殿下,附近有一座庙宇,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可以在那儿寻些吃的。”他的声音不小也不大,那些差人刚刚好听见,他们不约而同的从地上弹起来,二十几只眼睛瞄准了宗政宙,又可怜巴巴地投向周灞。

  “天无绝人之路,走吧!”周灞一答应,那些差人三步并作两步,行走如飞,要不是周灞在前镇着,他们早就像龟兔赛跑一样,甩开后者老远了。

  没过一会儿,周灞果然看见一座繁华的大庙,匾上书有三个在黑夜中也看的跟白天差不多少的镶金大字:普天寺。

  周灞看后,眼睛就像神经病发作了似的,在狭小的眼眶里上下左右左右上下上左右下左上右下下左上右滴溜溜抽搐——普天观,这是当今天子撑腰的大观,自己一个流放边疆的犯人,到这来摆架子要吃的......

  他又有些顾忌地看向差人们,那些差人也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都没活腻歪,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该怎么办呢?

  周灞正准备悻悻然离去,背后一句长剑般的话刺穿后背:“呦,你这么个死配军,带家伙没?就往这闯,抬头好好看看吧!不敢了吧!快给老子滚!呸!你算个屁!”

  周灞一回头,只见一个尖嘴猴腮,胖的像个肉球的“猪”扎到他的眼睛里,周灞立即向心脏里高举义旗的怒火摁了又摁,极不情愿地把嘴角伸了伸,想说些什么,那人突然把眼瞪圆了,把嘴撇到肩膀上去了:“嗬!你个不识抬举的玩意儿!你......”

  只见一位着装朴素的老道像一阵龙卷风似的吹到了那头“猪”身后,如铜钟的声音在他耳中炸开了花:“一边去!”

  那人吓得就像被企鹅戳一戳里“放大招”连点十个后都要振飞的屏幕,晃荡个不停,眼前的人都有两三个影。

  为什么?那老道是当今天子都要敬他三分的烔炀真人,是这普天观的方丈,但他不善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这个寺庙之所以被皇帝钦点,百分之百的功劳都是这个“猪”的,他叫柳旭(谐“溜须”之音)。皇帝一来,烔炀真人首先不明所以,然后几句话了解过后,肺都要气炸了,待皇帝走后,亲自把柳旭打的半年没下床,柳旭不敢抱怨——因为烔炀真人是他师傅,这人虽然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圆滑的不得了,但是尊师重道是落实得很到位。所以烔炀真人对此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打发他去接待施主。

  “有道是‘五湖四海皆兄弟’,虽说是配军,但是只要能改过自新,照样是好人,因何不接待?佛法中那一条规定不能救济犯人?但不知您几位尊姓大名?”烔炀真人笑得真诚,周灞暗挑大拇指——这人身份高贵,却善待比自己不知低几等的人,果然是豪杰。

  “不敢不敢,在下免贵姓周,单字名灞,灞水的灞。”周灞正要介绍其他几人,烔炀真人不禁“啊”了一下,心中吓了一跳——周灞,那不是贼人周亚夫的儿子吗?他可不是一般的配军啊,身边光是江湖上有名有姓,叫得响名号的高手都不下十人,精兵强将数完都要三天三夜,据说他即使发配了也有两三高手侍奉其左右。

  “世子殿下,里边请!”烔炀真人侧过身去,比接待皇帝还亲热(本来他接待皇帝的礼仪就是最下等的,但刘启不知道)的迎入大门。

  周灞听罢多时,长叹一声,面带微笑,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晃着脑袋对烔炀真人说:“不必叫世子殿下了,就叫周灞便可。”

  众人打过招呼,一一迈进道馆。

  书说简短。咱们按下他们吃了东西离开道馆在郊外熟睡(寺庙里没有房间了),宗政宙一人值夜不表,单说天蒙蒙亮,周灞第一个醒来。

  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晃了晃脑袋,右手撑着地站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下拉伸几组后,坐了下去,准备摸出行李袋,翻找水壶,一只手刚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捞着,他回头一看,傻了眼——上上下下十几个人的包袱就像肋生双翅一般不翼而飞!

  周灞不敢耽搁,想用最高的音量,但在只有鸟鸣声的草地里,本能地不想打破这宁静,只用中等音量叫道:“弟兄们,醒一醒!咱们包袱没了!”

  这时,十几个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他们一起把目光投向那原先放着包袱,而今空空如也的地方,迟疑良久,除了宗政宙目光惊恐、慌张失措,其他人或带着仇意,或有一丝得意,或感叹不已地把目光滑到宗政宙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上。

  宗政宙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所措地眨巴眨巴眼,见周灞徐徐踏着荒草迈过来,急忙俯下身子,不顾脏乱了,几下爬到周灞脚尖前,嘴里就像含了刚出炉的烧萝卜般,嗫嚅道:“我......我......我,世子......子......子世子殿下,我......我......我......哦......我,真......真......真......真......真......真,真不......不......不......不......不是......是......是我......我......我干......干......干啊!......望......望......望......望世子殿下明查......查......查......查啊!!!”宗政宙说完,衣服后都变色了——原来是灰色素衣,现在是黑色后背搭配灰色前襟了。

  周灞凝视着宗政宙,又像是凝视着草地一会儿后,目光仍不移动,淡淡地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半夜曾醒来过?”

  “我等半夜才睡着,怎会早醒?”一条条同样的话钻进他的耳朵。

  周灞正要回忆他自己有没有看见,宗政宙冷汗直流,心说糟糕,突然一条忘掉的话仿佛起死回生从他的心中冒到了嘴上:“世子殿下!我......我......我......我值夜时......时......时睡......睡......睡.......睡......着了......了......了......了!......下官死罪......死罪......啊!!!”宗政宙心想:怎么把这茬忘了!

  周灞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自己半夜解过一次手,那是好像宗政宙的确靠在树桩上,嘴里还高低起伏打着鼻鼾,那是周灞本想数落一顿,又转念一想:自己睡意方存,这么一闹,不光自己睡不着了,十几人都不得安宁,于是想着醒来再说几句。

  “嗯......”

  “世子殿下,请您好好想一下,我......我......我拿着行李有什么用?里面不就是几十两银子,我们的兵器,和刑具文书吗?如果是我,我拿了它自己不也不方便吗?”宗政宙说着,狠狠一挠黄泥巴,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世子殿下允许,下官料定贼人必溜不远,以某之能,虽说不才,抓一窃贼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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