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寇总共十四骑,第一波接触被斩六人,余八人。典韦又斩了张老三,周仓追着再杀二人,剩余五人顿时化作鸟兽散。
李墨观看了一出真实的骑马与砍杀大戏,待两人收拢马匹回来的时候,李墨正吐得昏天黑地。鲜血、脏器等各种红的黄的白的再加上浓郁的腥臭味道,让李墨将隔夜的饭水都吐了出来,最后更是吐了不少苦胆汁。
“子书,可有挂碍?”周仓上来关切的问道。
李墨摇了摇头,然后又开始干吐。他脸色发白,嘴唇乌青,精神萎靡的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般。
“哈哈,元福,你可别小看子书。他虽是个读书人,但是一身武力却不在我之下。让他吐吧,吐吐就习惯了。”典韦哈哈大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的李墨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对他指点,却又说不出话来。
“虏虎,子书果真有武力?”周仓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墨的窘态。
“嘿嘿,你可别被他柔弱的样子骗了。我初遇子书,他以枯木做枪,刺死了山中狼王。一般人岂能做到?只是子书从未杀过人见过血,今日他算是开荤了,以后就会好很多!”
“打住!虏虎,元福,咱们快回村子,我担心,担心村子……”李墨忍着恶心干呕的痛苦,连忙出声提醒。
典韦和周仓瞬间收起了笑容,而后扶着李墨上了马,三人驱赶着收拢的马匹往村里赶去。约莫村外半里路的位置,三人看到村子里冒起了浓烟,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李墨强撑着不适的感觉,打马就往村里冲去。典韦周仓紧随其后。
看浓烟的位置,是在李大家附近。当李墨冲进村子之后,便发现有人在盯梢。那人正要吹哨提醒,却被周仓一箭射落。
三人一路冲到了李大家。篱笆院子里正聚集着二十几人,马匹均在篱笆墙边拴着。李墨看到了枣红马被五六人逼到了角落,不停的嘶鸣,呆呆颤颤巍巍的跟在母亲身后。李墨没有看到洛璃和凛冬。也没有看到李大。
“子书,那是张老二,张老三的兄弟。杀进去!”周仓也感到了不妙,大声呼喊。典韦一言不发,挥舞大戟,催着黑锋先一步冲进了篱笆院子,李墨紧随。
院子里的人也发现了来人,纷纷呼喝,拿起刀剑长矛,排出了阵列。二十余人,有六人持木盾在前,还有十人持长矛在后,一个简易的枪盾阵型便列好了。张老二刚才在逼迫血燕,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枪盾阵后面,指挥众人防御。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好手,否则不可能反应这么快。
双方很快就接触了。典韦的长戟挑飞了篱笆墙,直接冲阵,周仓拉弓搭箭,一箭射死了一个长矛兵,李墨紧随后面也拔出了刀。
这个时候典韦的勇武似乎在一瞬间被彻底激活。大戟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条毒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第一排的盾刺穿,串葫芦一般将后面的盾手和矛兵串在一起,一人一马就冲入阵中。后面不远就是屋舍,典韦在人群策马转弯,黑锋后蹄甩起,踢飞了数人。周仓也顺带冲了进来,挥刀便砍,那盾牌形同虚设,一刀之下,连人带盾撕裂。木屑和鲜血溅射的到处都是。
“顶住,将他们围起来,马儿失了速度便不堪一击。先刺马,刺马!”张老二疾呼。
李墨眼尖,看到从屋里和后院又冲出来六人,其中一人的刀上沾满了鲜血。李墨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一群人围住了三人转圈,不停的试探着去刺马。典韦周仓挥动兵器格挡,逮着机会就往人身上招呼。李墨此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恐惧和恶心,在马上将宝刀左右挥动,借着自己的气力和灵敏的反应不断的格挡,还斩断了不少的长矛。
“虏虎元福,抓住张老二!”李墨大呼。典韦听了之后居然从马上跳了下来,与人步战。这厮一下马,好似比在马上还威武。那大戟舞动的虎虎生风,但凡四周的人和长矛,磕着就死,碰着就断。瞬间杀出一条血路。
张老二见状就往屋子里跑,典韦将长戟掷出,锋利的戟刃切断了张老二的小腿,鲜血喷洒,张老二瞬间惨呼,而后倒地不起。典韦三两步冲上去,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张老二在此,还不束手就擒!”典韦一声怒喝,震得人头皮发麻。伴随着张老二的惨呼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而后竟然真的就放下了武器。
李墨对于他们这种做派有些难以理解,但是现在不时考虑这个的时候。在周仓找绳子捆人的时候,李墨却想的是丫丫李大他们。
“李大,李大,你在哪里?丫丫,丫丫快出来,我和你虏虎叔叔给你带了糖回来。”李墨一边高呼,一边往屋子里冲。
一进屋子,便看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是李大,只有他的身躯枯瘦如柴,整日穿着破旧的麻衣和填充着茅草的袄子。鲜血顺着脖子留下,铺满了屋子,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李墨鼻子发酸,泪水都开始打转儿。他整个人宛如被重锤敲击,头晕、恶心。李大自从孙子去了之后整日便是浑浑噩噩,只有丫丫陪着的时候才会说几句话。这个老人为了一对孙儿操碎了心,到头来却不得善终!
“丫丫,丫丫呢?”李墨强忍着痛苦,开始四下寻找丫丫的踪迹。屋子里没有。后院,对了,后院。李墨撒腿就往后院冲去。李大家的后院不大,出了屋子后门左手是露天的厨房,几根柱子搭起了一个草棚。
当李墨一冲进后院,下意识的看到厨房的场景之后,李墨瞬间崩溃了。
丫丫,丫丫被人用绳子拴着脖子吊在了柱子上。她身上的新衣被人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可怖的是丫丫的胸腹竟然被人剖开,里面的心脏肺腑尽数被人取了出来。丫丫的两条腿被人斩断。旁边的两口锅里,一边煮着丫丫的腿,一边竟然煮的是她幼小的心肺。
丫丫浑身是血,胳膊上被割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李墨的脑袋像是被千钧重锤击中,整个脑袋在一瞬间崩溃宕机,手中的刀顺势滑落在地,发出了“哐啷”的声响。
“子书,发生何事?可是有危险!”典韦听到宝刀落地的声音,高声呼喊道。
没有回应。李墨呆呆的看着丫丫那张扭曲到极点的小脸,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却毫无知觉。
丫丫的眼睛是睁开的,瞳孔扩散,泪水似乎从未停止过一刻,满脸都是泪痕。依稀间那原本明亮清澈的大眼里此刻充斥着痛苦、惶恐和难以置信。她的眉头皱起来似乎就再没松开过。原本已经变得红润的小脸此刻苍白铁青,两只脸蛋扭曲到了一起,挤着她的小鼻子。那是李墨最爱刮她的小鼻子。
“丫丫,丫丫!”李墨嘴里胡乱的呢喃,“丫丫,哥哥回来了,哥哥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糖,还买了炙狗肋。你快来吃啊,丫丫……”
“丫丫,你不是说想要只簪子吗,哥哥这就带你去城中铺子,给你打造一支金簪好不好,丫丫……”
李墨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满脑子都是丫丫那纯真的笑脸。某一刻,丫丫不停的呼喊着“哥哥,哥哥!”
“子书哥哥快给我讲故事,丫丫想听嘛!”丫丫在撒娇。
“子书哥哥快追,小冬跑进屋子了!”丫丫心急如焚。
“子书哥哥,丫丫,丫丫想要一只簪子!”丫丫似乎有些心事!
……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丫丫被人吊住了脖子时候惊恐无助的伸出小手在求救。好像听到了丫丫不停的呼喊着“子书哥哥救我”。好像看到冷血的刽子手恶狠狠的剖开了丫丫的胸腹,那锋利的刀刃如同就扎在李墨的心口。
冷冰冰的,刺痛!那是鲜血在哭泣的声音,是灵魂在发出哀嚎,是人性在黑暗中无助的挣扎!
“畜生!”耳边响起了典韦虎啸般的怒吼。而后便是张老二发出的凄厉的哀嚎。
好像褚飞玉和张魅娘也来了。而后前院传来贼寇的嘶吼和痛呼。似乎还有典韦和周仓的争执。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和李墨无关了。
丫丫的笑脸似乎和那扭曲的脸庞重叠。李墨好像看到丫丫在笑着朝自己招手,而后忽然流出了血泪,原本稚嫩的童音变成了厉鬼的咆哮,质问着李墨为什么抛下她不管。李墨吓的双手杵地往后挪。一直到了墙角。
李墨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两腿上,不敢再去看丫丫一眼。
泪水!那好像是很苦涩的味道!不,还有悔恨的味道,自责的味道,痛苦的味道……
还有什么?
对了,还有那冷冰冰的太阳悬挂天空,在嘲笑着这世间的一切。
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