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造反是光和末年,也就是公元184年。当时张角三兄弟登高一呼,天下皆反。然而呼声如此之高的农民起义却在短短不到一年就被镇压。这或许与张角病死有关,但更多的,李墨认为和农民起义的局限性有直接关联。
他们没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借取,没有明确而坚定的纲领,小农意识强烈。最主要的是领导阶层本身的局限和狭隘,阻碍了农民起义的成功。
李墨认为张角不失为一个英雄人物。只是这人也是个投机倒把的机会主义者。他借着太平要术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蛊惑人心,聚拢了一批人,而后趁机拉人头,扩大规模,开始组建势力。
他们的口号喊得很响亮,可终究只是一个口号。终究张角还是为了一己之私毁了起义。或许早期他也想真正的改变这个世界,但是他自从成为了太平道的领袖之后,似乎便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和初衷,他变得和那些封建统治者一般无二。他背弃了黎民,背弃了革命。他成为了他本要想推翻的那群人。他必败无疑。
黄巾起义后,天下响应。大汉十三州有一大半都卷入其中。等到张角死亡,张宝张梁被镇压后,黄巾的脊梁被斩断。余下的化作流民贼寇,或雄霸一方,或四处逃窜,一时间难以除尽。
李墨从这些日子的经历判断,更多的是那些人真的活不下去了,才会跟着黄巾,跟着那仅有的一丝希望,虽然只是口号,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它就是一丝希望,不是吗?
孟子《梁惠王章句上》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版恒产权,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乃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若是黎民耕者有其田,老幼皆有所依,谁愿意跟着一个只会开空头支票的造反派?若真如此,李大的孙孙就不会因饥寒交迫,急病而死。李大也不会被杀害。丫丫,那个天真浪漫的小丫头也不会被贼寇杀害。
每每想到这里,李墨的心里始终宛如堵着一块巨石,让他寝食难安!
“于毒,你终于来了!你可知,我就在此等着你!”李墨神色狰狞,眼圈泛红,声音冰冷,像是从万年寒冰里蹦出来的字眼,让他身边那公子哥都不禁打了个寒颤。郭嘉知晓事情缘由,也是一脸愤慨。
虽然杀害丫丫和李大的元凶已经伏诛,但是李墨总感觉有一股子怨气。他即将要把这些怨气撒在于毒的身上。他将第一次真正的在这汉末时代,冲破禁锢自身的牢笼。
“子书!如何施为?”典韦沉声问道。
“奉孝以为如何?”李墨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起了郭嘉。
“贼寇略城,非战阵不能敌。当去拜访酸枣县令,再作打算!”郭嘉此刻左手抚剑柄,右手放于腹部,似有成竹在胸。
“奉孝所言与我不谋而合,哈哈!”李墨轻笑,和郭嘉相视一眼,似有默契。
“此事还需这位郎君帮衬!敢问郎君高姓大名?可否为我等引荐一二,也好献上破敌之策!”李墨又转身对那公子哥模样的男子作揖行礼,开口问道。
“哈哈!某乃酸枣梁家粱栋梁建木。早闻本县出了个活虎生马的李墨李子书。今日一见,真是见面更胜闻名。”那公子哥颇为豪爽,对着李墨等人还礼,又说道:“方才听君一席话,方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子书也果真是是世间奇才。若是二位有破敌之策,某自当引荐,又有何妨!”
“郎君过奖了!既如此还请为我等引荐。只说李墨李子书和颍川郭嘉有破敌之策献上!”李墨再次作揖行李。
“易尔!且随我来!”说着公子哥便往外走去。
李墨招呼周仓让他先留下,照顾褚飞玉张魅娘,自己则和郭嘉典韦随着梁栋而去。
酸枣梁家乃是大家族,在酸枣数一数二。梁栋的大哥粱文更是酸枣县丞,梁栋在前,引着三人一路赶至县府。只待门侍通告,便进了酸枣府衙。
据梁栋所言,酸枣县令姓张名范,字公仪,乃是河内修武人,性格恬淡,不慕名利。因太守王匡多次征辟,才到酸枣任县令。任上勤政爱民,抑制豪强,与民秋毫无犯,黎民多感化。
而李墨脑海里想起了《三国志》的张范。只说“太傅袁隗欲以女妻范,范辞,不受。性恬静乐道,忽于荣利,征名无所就。”而后期曹操对张范也是重视有加。“太祖征伐,常令范及邴原留,与世子居守。太祖谓文帝:举动必谘此二人。”想到这里,李墨心里有些想见见这位酸枣范令了。
梁栋带着三人进了县府,径直朝着正堂而去。及至门外,李墨等便已经听到内里的议论声。
“张范令,当速遣信使往太守府求援!我等坚守城池,待府君前来,必可夹击贼寇,一举击破。”
“王县尉此言大善。张范令,属下已经与族内通话,将遣奴仆百五十,马匹二十以守城。其余诸家亦有助力。”
“河内此去近百里。信使前去,太守举兵再来,马步卒需要大半日。届时贼寇分散,四下劫掠乡里,当如何?”李墨听到里面二人所言,心里有些失望,这才出言。
“堂外何人,敢擅闯府衙!”是那王县尉的声音。李墨三人在堂外站定,若无通传,不敢擅自进去。
“大哥,是我!我带了几位义士前来献上破敌之策!”梁栋连忙出声。
“可是活虎生马的李墨李子书?还有颍川高士郭嘉郭奉孝?张范令,方才门侍通报过,我便让舍弟带了人进来!”说话的应该是梁栋的大哥,酸枣县丞梁文。
“快请进来!不,我等亲自去迎!”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料想是县令张范。
三人出了正堂。为首一人身着黑色袍服,铜印黑绶。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其面如冠玉,眼神清亮,有三寸须髯。一边抚须,一边微笑的大量李墨三人。其余二人皆是官服,铜印黄绶。
“在下李墨李子书,这位是颍川书院高徒郭嘉郭奉孝。这是典韦典虏虎。我三人冒昧来访,还请诸公海涵!”李墨说着作揖行九十度的大礼,郭嘉亦然,典韦这厮有样学样,只是有些不伦不类。
李墨很讨厌这个时代的礼节,无他,很繁琐。但是古人重视礼仪,否则就会说你行止轻佻,将你钉死在不知礼义廉耻的柱子上。刘辩就被董卓一个举止轻佻给撸了下来。当然这只是董卓的借口。
“原来是李郎!近日多有活虎生马的传闻,恨不能早日得见,甚憾!快快请进!”张范很儒雅,行止有度,言语利耳,让人如沐春风。李墨心下对其有好感,便和郭嘉典韦进了正堂。梁文看了一眼梁栋,便和王县尉一起进去了,梁栋随后也跟进。
及至门口,李墨顿了顿,而后将鞋子脱去,只穿着粗布长袜,进了正堂。郭嘉亦是如此。只是典韦这厮扭扭捏捏,不愿拖鞋。李墨知道这厮脚臭,怕影响气氛,于是给他打了个眼色,典韦会意,留在门口站着。
这时候的人都流行跪坐。进堂之前需得拖鞋,而后便是低矮的案几,旁边有草垫,可以跪坐。越是贵族之流,官宦之属,对这些越加重视。否则便是不知礼仪,粗鄙不堪。那些文人士子的笔能够化成刀剑,将你刺杀千万遍。
众人坐定,那张范施施然开口了:“方才听子书一番言论,想必已有破敌之策!观子书胸有沟壑,可愿助我等,届时酸枣上下感激不尽!”
“张范令抬举!某昨日于槐乡外三里处李家庄遭遇贼寇三十余人。当时贼寇斩杀老弱,烹食幼童。吾等怒其残暴,遂杀散贼人,尽数俘虏,得知贼寇今日将要掠夺县城,特来相助,献上破敌之策。”李墨平静的诉说着昨日的事情,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波动,眼中的悲伤和痛苦被他死死的压制。
“可恨!黄巾贼子如此暴行,有违人伦,必遭天谴!”张范听了也是义愤填膺,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贼寇即将略城,李郎君还不言说破敌之策?”那王县尉忽然出声,语气有些冷漠。
李墨看了他一眼,似乎只是单纯的冷漠,并没有夹杂其他私货情绪。“在此之前,还请问酸枣守军有几何,马步卒几成?”
“酸枣守军青壮八百,梁家和王家及其余家族可出奴仆三百。共千一百人。马匹六十。”王县尉说话有些生硬,但李墨知道这人可能就是如此性格。
“报!贼寇已至西门外四里!”这时候有人前来报信。
“速去城头!”张范顾不得其他,当先快步冲了出去。李墨郭嘉紧随其后。
酸枣县城不大,按照李墨推测,应该不到一平方公里。正方形,每边长大概七八百米。墙体厚约八米,高六米。在汉朝算是比较中规中矩的县城。
张范身后跟着县丞县尉还有李墨等人。期间李墨指示典韦去安顿两个女子,而后让他和周仓取了马匹兵器到西门来助力。
西门外约莫半里处,李墨看到一大票人马正在列队。具体人数李墨没有判断经验,只是旁边的郭嘉告诉李墨,约莫四千余人的样子。那些人穿着杂乱,少兵器铠甲,还有拿着木棍木矛的。为首几人骑着马,后面跟着百余骑。
“果真贼寇!众将士,坚守城门!信使已往河内求援,太守大人不刻便会赶至。此时正是我等建功立业,报效朝堂的好时机!”王县丞扯着嗓子高呼。只是李墨撇撇嘴,这厮鼓舞士气的样子真是太土了,来回就那两句,没有新意,士卒多有无视!
李墨望着外面那四千余杂牌军,有些心神激荡!
于毒,你且等着!
汉末,你且等着!
我李墨,要开始搅动天下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