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田光来报,陈平和周勃、刘章兄弟等趁夜夺路而走,向东去了。东方靖玄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心里十分担心陈平此行的安危,虽然陈平和周勃是汉朝的三公大臣,位极人臣,在朝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可是若是吕产和吕辰逸在北军的话,陈平、周勃他们即使拿着虎符也控制不了大军,甚至会遭到不幸,谁知道已是利欲熏心的吕产会做出什么事来?
东方靖玄思索再三终是放不下心来,他当即施展金蝉脱壳之计,命令吕伟等人天亮后带着卫兵护着诸位公卿大臣向继续长安进发,他则和祁玉带着吕后御赐的符印立刻兼程往北军赶去,希望能和张辟疆部汇合,然后再举兵与吕氏和刘章兄弟对抗。
刚刚出发没多久,东方靖玄便接到了哨骑的回报,长陵北边的九山东麓有敌军来袭,人数不下两千人之众,先锋已与其交兵。
事关重大东方靖玄不敢有所犹疑,他命人打着自己的旗号依仗山势抵抗,自己则率着五百余骑沿着渭水向东奔去。
疾驰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北军大营在望,密林之中却杀出了伏兵,敌势盛大,东方靖玄不得不且战且退,周旋了几个时辰后,天色刚刚抹黑,东方靖玄清点人数时发现部下已不足三百余骑,东方靖玄忧心陈平的安危,冒死和田氏兄弟、祁玉四人从冰冷的渭河水中泅水而过,来到了北军屯骑军阵前…
偌大的营盘中静的十分奇怪,除了几个累的昏昏欲睡的门卫之外,没有人活动的迹象,祁玉疑道:“好奇怪,北军军规严厉,每日清早各部将军都要到中尉那里领训,照理说张将军应该在准备了啊,为何营中这么安静?!”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营帐中一阵鼓噪,顿时便喧哗声大起,田光高声呼喊道:“快些退出去。”
众人还未及行动,便见四面火起,东方靖玄诸人瞬间便被围在了垓心之中,成了众矢之的,田熙高呼道:“别慌,快些保护主公杀出去。”
远处一人冷笑道:“东方靖玄,终于到了这一天…”
东方靖玄一怔,已听出来了是刘兴居的声音,他冷冷问道:“刘兴居你想干嘛?”
刘兴居策马来到近前,狞笑道:“想干嘛?自然是要取你的首级。”
东方靖玄久经沙场,闻言竟一点儿也不惊慌,他神色如常,说道:“我有个疑问,能告诉我答案麽?”
刘兴居轻蔑道:“临死之人了,有什么遗言快说吧。”
东方靖玄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不明白!”他的疑虑是显而易见的,依着吕产眼下的威势,陈平和周勃想夺下军权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的,更遑论还是面对着吕氏经营多年的北军主力,此事若没有吕氏的内应相助,绝不会这么快成事的。
刘兴居道:“很简单,因为有他。”东方靖玄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见一身戎装的古正秋出现在火光下,他顿时明白了一切,咬牙道:“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正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道:“吕禄庸懦而胆怯,吕产阴狠而多疑,注定成不了什么事,我可不想做他们的替死鬼。良禽择木而栖,自古皆然,东方靖玄,事已至此,怪就怪你太妇人之仁,有那么多机会却都没有出手,才落到如此下场…”
东方靖玄道:“这么说伏击我的人都是你安排的麽?”
古正秋狞笑道:“你错了,伏击你的人是吕产安排的,吕禄要将印信给你的事被吕产发现后,吕产便将吕禄带回了皇宫,而将北军交到了我的手里,而我派去伏击你们的人都是祁玉的部下,怎么样,部属自相残杀的感觉如何?!”
祁玉双目血红,已是怒不可遏,东方靖玄又道:“胡说,吕辰逸久掌北军,吕产怎么可能将军权交给你个外姓之人?”
刘兴居道:“你果然很精明,寻常之时此事的确不太可能,可惜眼下的吕辰逸已是今非昔比,右腿已残,成了半个废人,所以已经被乔兄(正是多年前在荥阳时围攻墨家的乔毓峰)和古兄联手击败了,二哥已带着大军前去进攻皇宫,很快他们便会一一被杀,眼下北军除了张子明的屯骑军不知所踪外已尽在我手,整个长安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你只能引颈就戮了,东方靖玄,哈哈…”
田光暴喝道:“保护主公,杀出去…”
刘兴居轻蔑地笑道:“不自量力,将他们全部格杀,生擒住东方靖玄,我要亲手杀了他…”
东方靖玄看了古正秋一眼,冷笑道:“刘兴居你与虎谋皮,败亡之日不远矣,别做什么春秋美梦了…”
古正秋眼神凶狠地盯了他一眼,怒道:“死到临头还敢挑拨离间,看我取你性命…”
东方靖玄诸人同仇敌忾,与众亲卫誓死相抗,且战且退到了营外的密林之中,趁着夜色和对方周旋,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地已是微弱累卵,命在旦夕…
田氏兄弟和祁玉死命地想护送东方靖玄突出重围,却发现敌人包围的水泄不通,根本无从逃脱,刚刚摆脱敌人的纠缠,转眼间又被死死地咬住了…
虽然东方靖玄的部属都是百战之士勇猛过人,但终是体力不支,已落入了仓皇奔逃的地步,众人被逼到了渭水之滨,已入绝境,东方靖玄叹道:“想当年淮阴侯‘背水一战',何等豪气,没想到我等却堕入此等境地,上天何其不明啊!”
众将闻言纷纷堕下泪来,田光咬牙切齿道:“主公无忧,我刚刚扒下了几套北军的军服,你赶紧换上,我们护送你杀出去。”
东方靖玄摇头苦笑,刚要说话,却听祁玉大呼道:“主公,快看,渭水之上有船开来了…”
众人举目望去,果见河水之上艨艟数百,浩浩荡荡地向南岸靠来,众人又惊又惧,不知道来者到底是敌是友,却听田熙突然叫道:“主公看快,船上打的是张侍中的大纛旗…”
紧接着东方靖玄便听到了张辟疆的声音,他惊呼道:“张兄,是我,我在这里…”
有了生力军助阵,东方靖玄士气大振,待张辟疆的军队登岸扎住阵脚后便向敌人发动了猛烈反击,天色黎明之时,他们已将刘兴居、古正秋联军击退到军营以东三十里…
喘了一口气的东方靖玄和张辟疆激动地拥抱示意,巩固好防御之后,众人在帐中坐定,东方靖玄盯着手中黄橙橙的印玺,脸色复杂,张辟疆将热腾腾的茶汤递给他道:“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东方靖玄摇头道:“形势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祁兄的主力被吕产调走了,我不敢贸然前往北军,一时间又联系不到你,所以才失了戎机…”
张辟疆点头道:“我也听说了,祁兄的一万铁甲军是吕辰逸多年经营的心腹,其战力远超其余诸部,吕产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抓在手里才放心…”
东方靖玄若有所悟,沉吟道:“这么说来,祁兄未必就被吕产识破了身份,相反吕产还是很信任他的,否则也不会派他来‘护送'我…”
张辟疆点了点头,应和道:“恐怕的确如此,吕辰逸重伤之后,祁兄和古正秋是吕产最信任的心腹,派他去‘护送'你足见其心迹。”
田熙一脸不解地说道:“那又会是谁伏击我们的?”
祁玉开言道:“应该不是我的属下,要真的是的话,没有理由前锋部将他们发现不了的,这该是刘兴居的奸计罢了…”
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祁玉又道:“北军之中属我的步军军力最强,张兄的屯骑军和古正秋的越骑军实力相当,都有八千之众,剩下的都是预备军,战力非常一般,平时只是充作巡街、护卫之职而已,因此刚才袭击我们的该是古正秋的越骑军…”
东方靖玄皱眉道:“古正秋既是手握大军,为何却要投靠刘氏兄弟,还把自己的军队交给刘章,让他去攻打皇宫呢?”
张辟疆道:“古正秋野心勃勃,不是甘为人下之人,但是眼下祁兄的步军主力去向不明,他虽有不臣于吕氏之心,但却不愿意冒险行事,如此这般还不如让刘章他们做马前卒,去和吕产他们拼死相搏,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自己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高招吗?还有个原因就是,他还是对你十分戒惧的,只要再借助阴毒的刘兴居相助除掉你的话,那就是一石三鸟…”
东方靖玄额头冷汗淋淋,稍时又问道:“张兄你是怎么得知我们遭难到了这里的?”
张辟疆笑着道:“高后崩殂之后,吕产便紧锣密鼓地调整北军,屡屡想将我取而代之,但是都被我一一化解了,因为那时候吕辰逸对我十分信任,部将拥护,吕产不敢贸然行事,后来酒宴之时吕鸿煊暴死、吕辰逸也受了重伤,吕氏一族人才凋零,没有人能够胜任屯骑军大军统帅之职,因此吕产也没敢对我下手,只是安插了几个眼线到我营中罢了,灌上将军率军东征之后,吕产就将我调到了长安城东,在那里以东征军的后备军做训练,因为离长安太远,所以我也一直无法和你取得联系,昨日我探听到说吕产命令你扶灵到长陵去了,而随扈的只有两百心腹,我心中很是不安,怕吕产趁机对你不利,因此就想暗中率亲信到九山附近打探,但是诸吕对我监视很紧,部下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我只好先发制人将营中的吕氏一党全部捕获,然后连忙率军向九山逼近,没想到终于碰到你了,谢天谢地啊…”
东方靖玄道:“也不知道荥阳那边的局势如何了,玉健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张辟疆道:“齐楚联军各怀鬼胎,难以齐心协力,不足为虑,只要灌上将军坚守住,等长安诸事平定,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
祁玉道:“朱虚侯自负策反南军易如反掌,以区区三千之众便敢进攻皇城,真是不知所谓,太过急功近利了…”
东方靖玄点头道:“照此看来,刘章和陈相他们的处境很危险,他们的兵力不足,恐怕是敌不过吕产的大军,看来我们得尽快击败古正秋的军队前去相援才行…”
张辟疆点头称是,东方靖玄下令诸军歇息片刻,用过早膳后向敌人发动全面进攻…
早膳罢,数千屯骑军向刘兴居和古正秋等人的营盘发动了猛烈地进攻,在当世两大英才的左右统帅之下,屯骑军左右翼进展迅速,两个时辰不到便击垮了敌人的防线,敌军转眼间便化作了鸟兽散,仓皇奔逃…
东方靖玄迅速收拢大军,马不停蹄地向长安城奔去,在离城北不足五里之时,发现了北军溃散下来的残兵,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刘章等人已被围困在了洛城门下…
众人不敢迟疑,忙向洛城门驰援而去,赶到之时发现刘章等人已被围困在中间,而站在洛城门前,穿着大红袍,一身甲胄的吕产正指挥着部属前后包抄攻杀刘章的军队…
由于张辟疆不愿曝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东方靖玄自己独揽大权,他见刘章情势危急,当机立断之下便率军杀向了吕产的大军,吕产的军队似乎没想到此时东方靖玄会突然杀了过来,仓皇迎战便四下溃退,东方靖玄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到吕产正对面一百五十步之处,他高声喝道:“太皇太后符印在此,屯骑军听我命令,立刻放下兵器…”
步军军士看到是战无不胜的上将军东方靖玄突然手持符印率军出现在眼前,他们顿时战意全消,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着,吕产见势不妙,高呼道:“东方靖玄矫诏乱命,给我即刻将他和刘章等人一道拿下,能擒的住他们的人封万户侯,裂土封疆。”
祁玉见状怒不可遏,暴喝一声,怒骂道:“你们这群不知死的东西,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还不给我放下兵器…”
步军军士看到主将祁玉和东方靖玄站在一起高呼,他们连忙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东方靖玄眼角露出一丝微笑,电光火石间一支羽翎长箭便射中了祁玉的胸腹,祁玉不可思议地圆瞪双目,倒了下去,东方靖玄恶狠狠地盯视着吕产,张弓搭箭一箭过去便将吕产的盔帽射落,上万步军军兵将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叹之声后,纷纷拜倒在他马蹄之前…
吕产见大势已去,便率人退入了皇宫、收起吊桥,准备做困兽之斗,东方靖玄走到陈平、周勃、刘章跟前,拱手道:“皇城城防坚实,地位神圣,不宜贸然攻打,末将认为该从长计议,攻心为上,诸位以为如何?”
刘章一脸不甘和懊恼,没有说什么话,周勃眼中神色复杂,说道:“上将军屡有妙计,这次有什么高招麽?”
东方靖玄冲陈平点了点头,刚要答话,却见吕姝儿的贴身侍卫曲毅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近前,他略一怔,问道:“曲兄,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曲毅脸色凝重,向诸人略一躬身,便对东方靖玄说道:“主公,刘兴居正率军围攻吕王府,破门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