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靖玄一夜之间梦靥不断,一会儿是吕姝儿浑身是血,呼喊着向自己求救,一会儿是刘心妍一脸的怆然之色,在山涧苦苦地呼喊着自己,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冷汗已染湿了一大片床榻…
他浑浑噩噩地起身洗漱,和乌云珠、卓玛伊娜一起用早膳,这位性格爽朗的美女仍是一脸的娇媚,和东方靖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看不出来有什么喜怒,东方靖玄不愿再胡思乱想,草草用完,便朝王宫赶去了。
刚进官署,一位亲兵便迎了上来牵过他的坐骑,小声道:“乌斯将军被韦苏提佳召走了,韦苏昌懋已经到了官署,将军快过去吧。”
东方靖玄点头会意,来到衙署大厅,见一身华服装束的韦苏昌懋正在雅座上把玩着什么东西,他沉了口气,笑道:“末将来迟,告罪告罪了。”
韦苏昌懋站起身子,笑眯眯地说道:“侯莫兄客气,小弟也是刚到而已,适才父亲叫乌斯将军过去询问些事情,现在老兄你负责公务了,我一向懒散,不喜政事,就不过问了,在一边旁听就是,老兄快请吧。”
韦苏昌懋言罢,不由分说便将东方靖玄推到了主座之上,东方靖玄无奈只好坐了,心想你既要试探我,那我就演的像一点。他一正容,便逞起主将的威风,开始发号施令,点卯,巡视,办公,事事做的妥妥帖帖,韦苏昌懋似是对何事都毫不关心,只是偶尔象征性地点头应付下而已。
“韦苏兄似是有些倦怠,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用晚膳可好啊?”东方靖玄见韦苏昌懋一脸倦容,精神不振,遂问道。
“侯莫兄见笑了,小弟自幼身子就不太好,用的药比膳食都多,今日在宫中打磨了一天,又有些不适了,哎…”
“既如此,我即刻着人送你回府吧。”
“罢了,既是晚膳时候,索性你我共进便是,也算是善始善终了。”韦苏昌懋哈哈一笑,拉着东方靖玄向前走去。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美食,东方靖玄食指大动,便甩开腮帮饕餮地用了起来,韦苏昌懋却是一本正经,斯文地理了理衣装,只盛了份马奶然后就着一份煮的烂熟的羊羔肉细嚼慢咽起来…
不一时东方靖玄拍了拍浑圆的肚腹,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因见韦苏昌懋还连那块羊肉没用完,便起身到一旁走动一番。
东方靖玄无意间发现韦苏昌懋的手边放着一支竹笛,他情不自禁地拿过手来,细细打量着。
“老兄会吹奏这种乐器麽?”韦苏昌懋用帕巾擦拭下嘴唇,圆瞪双目,有些好奇地问道。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将竹笛搭到嘴边,吹奏起那首熟悉的曲调来,悠扬的旋律在偌大的殿内飘荡着,令人沉醉,连一旁的侍婢和卫兵都听得入了神。
一曲奏罢,东方靖玄站在窗前,注视着远方忍不住感慨万千,韦苏昌懋抚掌大赞道:“秒,实在是秒,没想到侯莫兄竟能吹奏的如此动人,小弟叹服。”
东方靖玄回过神来,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定了定神,说道:“老兄谬赞了,我家祖居在祁连山东麓,时常会与汉人有交集,这首曲子是我年幼时一位汉人女子教给我的,因为我母亲最喜欢听了,所以我才吹得比较熟练。”
韦苏昌懋点了点头,说道:“汉人的确是天生聪颖,不同于我们月氏人这般只会杀伐征讨。”
东方靖玄听他话语间对汉人颇有好感,遂试探地问道:“韦苏兄随手携带此物,一定也是高手,可否吹奏一曲让我也一饱耳福啊?”
韦苏昌懋脸上闪现出一丝尴尬之色,笑道:“不瞒你说我实在是不通此道,只是听大哥的夫人吹过,觉得很美妙,就把它留在身边了。”
东方靖玄心说魏少儿不正在韦苏府内,何不出言相询,遂顺藤摸瓜地问道:“没想到我月氏人中也有此等妙人,我想其风采应当不下卓玛伊娜。”
韦苏昌懋笑道:“确实如此,不过她并不是月氏人,是我大哥在祁连山狩猎时救下的一位汉人女子,她的确是人物风流,论美貌自然是比不上卓玛伊娜的,可气质绝佳,令人神往。”
东方靖玄心中大振,心想此人必是魏少儿无疑,还想再询问时,却见门外闪现一个伟岸的身影,却是韦苏景云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韦苏昌懋满脸笑意,说道:“二哥,你来了。”
韦苏景云笑着和东方靖玄握手致意,问道:“三弟在和侯莫将军聊什么呢,看你眉飞色舞,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韦苏昌懋答道:“二哥你知道吗?侯莫兄他也会吹奏此物,曲调也动人极了,比起玉姐姐也不遑多让…”
韦苏昌懋还在滔滔不绝地夸赞时,东方靖玄敏锐的注视到韦苏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不甘之色,神情也没刚才那么愉悦了,他喘了口气,欲言又止地问道:“三弟你见过她…她了?她怎么样,还好吗?”
韦苏昌懋点了点头,答道:“玉姐姐挺好,只是每次吹完曲子便会哭泣,任我怎么劝也止不住。”
韦苏景云面容大变,怅然若失,许久才道:“这是她给你的吗?能不能送给我?”
韦苏昌懋略一犹豫,将竹笛递给兄长,疑道:“二哥,你和大哥、玉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见你们都是怪怪的呢?问他们两个却都是不说,我看的出来你和大哥没以前那么亲热了,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说不开的呢,二哥,你说…”
韦苏景云一挥手打断韦苏昌懋的话,冲东方靖玄尴尬的一笑,说道:“都是些家中琐事,别让侯莫兄笑话了。”
韦苏昌懋会意,便不再吱声,韦苏景云一拱手,笑道:“来日在下和侯莫兄定要喝几杯,顺便讨教下骑射,今日先告辞了,再会。”言罢,便扯着韦苏昌懋一道走了…
东方靖玄回到府邸,乌云珠正和卓玛伊娜说话,他遂将今天和韦苏兄地的对话跟两人说了一遍,卓玛伊娜秀眉微蹙道:“看韦苏景云的反应,传言应是真的,看来他们真的不合。可是少儿夹在中间,日后会很麻烦。光晟哥,你知道少儿她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吗?”
东方靖玄摇了摇头,道:“此事要问兄长,我只知道这么多。”东方靖玄想起韦苏昌懋称那女子“玉姐姐”,心中便忐忑不安起来。
卓玛伊娜又道:“现在崇明哥身份特殊,连阿剌都不好见到,更别说你人在深宫之中了,要不要我拜托下乌…乌斯澜玛?”
东方靖玄见卓玛伊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摇头说道:“此事当不传六耳,我要亲自和兄长谈谈。对了,阿剌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
乌云珠给他送上热马奶,说道:“阿剌大哥在城外整训,韦苏世隆像个疯子似的,说是要应对匈奴人全面入侵,在昭武城外修筑防御工事,阿剌大哥整天累的不成样子,现在应该歇息下了。”
东方靖玄眼皮一跳,喃喃道:“防御工事?究竟要防御匈奴还是巴彦和卓玛?”
卓玛伊娜娇躯一震,说道:“光晟哥,你的意思是…现在扎格将军还在这里呢,韦苏提佳难道要有什么动作吗?”
东方靖玄眼神如剑,沉声道:“若是天山有警,乌孙人来兴兵复仇,那扎格还不得赶回去?眼下中枢都在乌斯什克和我身上,只要守住大王无事,守住皇宫就行,谅他韦苏提佳尚没弑君造逆的胆量!伊娜,若是有事,我要你立刻和乌云珠去城外找到阿剌,让他护送你们离开,我怕顾此失彼,照料不到你们。”
卓玛伊娜眨了眨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天,东方靖玄正在宫内和月氏王说话,却见韦苏世隆和温都尔查联袂前来,入座后东方靖玄也看见到了久违的魏明,他身穿铁甲侍立在韦苏世隆身侧,两人只是交换了下眼色,并未过多交流。
月氏王看了眼韦苏提佳,笑问道:“不知二位前来见本王,有何要事啊?”
韦苏世隆放下手中的马奶,神色严峻地说道:“大王明鉴,昭武城外的十余万大军已经驻扎了月余,城中如今已是粮草不足,难以为继,各部为了争夺粮草时常发生械斗,况且四境空虚,乌孙、楼兰、且渠人趁机犯我月氏牧场…而巴彦将军正在祁连山与匈奴人激战正酣,臣不敢贸然让他们返回故地,以免误了大事,茫然无从下因此特来奏明大王,请大王圣断。”
月氏王脸色大变,显得有些措手不及,问道:“两位将军有何见教呢?”
韦苏世隆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得意之色,说道:“城中余粮尚可支撑一月,臣的意思是请扎格将军率大军西进,压服乌孙、楼兰人的野心,稳住天山草原,留下的军队也可作为后备军,准备支援巴彦将军并可拱卫昭武城。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月氏王浑身一震,强打精神说道:“扎格将军身兼重任,不可远离昭武城,温都将军率本部将士走一趟如何?”
温都尔查冷笑一声,说道:“末将的儿郎都是祁连山下的勇士,离开故地去天山下和楼兰人搏命,岂会尽全力,大王请三思。”
月氏王嘴唇略一哆嗦,无奈地问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温都尔查连忙答道:“扎格将军既然走不开,末将愿带扎格部西进,剿灭贼人,夺回天山草场。”
这哪是进言,分明是讨价还价,他们明知月氏王势力不济,不敢贸然将亲信调离昭武城,否则自保就成了问题,却还要咄咄相逼,他们正是利用眼下外患严重,月氏王身为一国之主,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好让他顾此失彼,措手不及…月氏王眼神迷茫,浑身瘫软,一个没站稳便坐倒在榻上。
东方靖玄气愤难忍,进言道:“臣有一言,请大王谏纳。”
月氏王看了东方靖玄一眼,神色一振,急切道:“侯莫将军请讲。”
东方靖玄侃侃而谈道:“昭武城是我月氏国兴起之地,如今匈奴人倾国来袭,末将以为坚守昭武城才是正理,虽然现在会失去天山雪原,可是等我们击退了匈奴人后就可以轻松收回,毕竟乌孙人、楼兰人比起匈奴人来,不可同日而语。大王万不可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韦苏世隆看了东方靖玄一眼,还没说话,却见温都尔查嘲讽道:“侯莫将军真是异想天开,照你的意思要全军固守昭武城,那大军吃什么呢,要知道方圆数十里的草原早被啃光了,你是神仙可以变出牧草来吗?”
东方靖玄并不生气,笑了笑道:“温都将军所说有理,不过却正是我要说的,眼下匈奴右贤王部正和巴彦大军血战,昭武城附近的匈奴人草原防备必定空虚,我们可将大军囤积在昭武城北三百里的原野,哪里广袤无比,足够大军用度,若是匈奴人来袭,那时候恐怕巴彦将军已经回师,我军还可以安然回转到昭武城…”
韦苏世隆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却笑道:“未想到侯莫将军思虑周详,如此了得,韦苏世隆受教了,请大王准了侯莫将军的计策,如此的话则月氏大幸。”
东方靖玄又继续说道:“此外大王还要去城外安抚下众将,毕竟失去草原后生计无所依存,恐怕会动摇军心,这计策必须得到韦苏大人和扎格将军、乌陶将军等人的支持才行。”
韦苏世隆见月氏王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忙誓言道:“臣绝对支持大王,事不宜迟,请大王这就召见诸将,我当助大王说服他们。”
月氏王似乎很感动,赞叹道:“爱卿三代忠良,真是让人动容啊,日后本王定要犒赏韦苏家。”
韦苏世隆微微一笑,伴着月氏王向大殿外走去,温都尔查瞪了东方靖玄一眼跟了上去,魏明跟东方靖玄使个眼色,走向了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