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托和东方靖玄商议后,决定由塔布托作为统帅居中指挥,东方靖玄则率三万部众断后,在“降军”处理之上二人经过一番争执后,将伤势未愈的须卜禾川跟塔布托安排在一起,他的部众则被分散在大军之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古斯通的三千将士则自告奋勇走在最前面为大军开道,这一度让前锋大将兰琪旭十分不满。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到了苍隼山北麓,已经走过了一半路程。塔布托见王庭已是遥遥可见,显得十分兴奋,刚想吩咐大军安下营帐,好好歇息一番,却突然发现阳虎山的北麓出现了一支大军,也正向王庭方向快速挺进。
兰琪旭匆匆跑了过来,报告道:“王子,是查尔哈的部众,不下七万之众,我们怎么办,要攻击吗?”
塔布托沉吟道:“王庭附近应该有好几支大军,我们不要过早暴露,悄悄地跟着他们,我估计单于亲军会先发现他们,若是查尔哈敢铤而走险,以下犯上,我们就在身后狠狠地给他们一刀。”
东方靖玄点头称是,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这都是很明白不过的道理,单于王庭眼下已成了一个大猎场,三四方势力在此角逐竞争,你既可能是纵马追逐的猎人,也可能一瞬间成了亡命奔走的猎物,生死荣辱都是变幻莫测、转瞬即变,令人不可捉摸…
作为大军统帅,塔布托的选择是明智而正确的,很快,这一切就得到了验证。他们的哨骑发现阳虎山附近果然还有几支大军也在朝王庭逼近,而王庭却是出奇的安静,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
东方靖玄和塔布托心知肚明,方圆数十里的原野上集结了几十万大军,擦枪走火发生争斗那是必然的事情,而他们的计划就是要尽早弄清事情的眉目,避免过早的卷入盲目的争斗,在剿除叛贼的同时也避免掉不必要的自相残杀,而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要联系到冒顿单于,他才是能够平息这场纷争的最佳人选。
冬日的草原,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硝烟味道,似乎随时会被引爆一场旷世大战,塔布托派出去前往王庭的信使已经有好几拨了,却无一例外都是有去无回,这让本就已是紧张的他心情更加的忐忑不安,他常常偷偷一人骑马到山顶眺望着远方的单于王庭,眼中满是担忧。
他本有心分兵冒险直奔王庭,却料到了此举东方靖玄绝不会同意,话到嘴边却一次次的都无奈地咽了下去…
塔布托正沉思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呼啸声擦过耳际,回过头却见东方靖玄已站在了自己身后,他盯着夜幕下的余晖说道:“王子还是不要有轻兵突进的念头,以我之见,就算你能闯过这么多的围追堵截,到了王庭也不见得见得到大单于…”
塔布托疑道:“你的意思是父亲可能不在营帐中,是吗?”
东方靖玄点头道:“很有可能,我想大单于可能会在王庭留下驻军,打上旗帜,吸引心有不轨者来攻打,然后自己则会从王庭背后悄悄杀出来,出其不意地消灭敌人。”
塔布托默然不语,又道:“你说的是,的确很有可能的。说不定须卜老将军正和他在一起,秘密监控着这一切。”
东方靖玄道:“兰兄的手下已经从东侧绕道往王庭北部去了,希望这次可以找到大单于,只要能和他去的联系,事情就好办多了。”
夜半之中二人正在帐中睡的香甜,突然大军中呼喊声乱起,似乎有人作乱,却是在前军之中,塔布托和东方靖玄严令中军和后军不得喧哗、鼓噪,不一时兰琪旭便压下了变乱,大战将即,二人自然之道军中很多心怀叵测的人渐渐露出了狐狸尾巴,意图用奸计搅乱大军,趁乱行事,可是时至晚间,不敢大张旗鼓调查而动摇军心,因此只是坚强了军中的戒备,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天微微亮,东方靖玄和塔布托二人不敢怠慢,刚准备联袂到前军去查探昨夜动乱之事,突然前后军同时发出了警戒的鼓声,敌军来袭!
两人刚欲纵马分别前去抵御时,东方靖玄心头一动,小声对塔布托道:“王子千万不要恋战,击退敌人后我们在大山北麓汇合。”
东方靖玄率着亲卫来到南营时,发现十几座毡帐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殿后的将军野力斯荣正率领部众与敌军先锋交兵,战事极其惨烈,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东方靖玄大喝道:“野力斯荣何在?”话音刚落,一员身材壮硕的虎将便纵马飞奔到了近前,他喘着粗气答道:“右大将,末将在此。”
东方靖玄见他脸上满是鲜血,惊道:“你受伤了?”
野力斯荣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渍,憨笑道:“没有,这是敌人的血,一时间杀的兴起,没来及擦掉而已。”
东方靖玄点头问道:“老兄可曾探查到敌人的底细?”
野力斯荣沉声道:“这帮人衣着与我们无异,却是蒙着脸,天色又黑,一时间难以辨认。”
东方靖玄道:“此处地形极佳,很利于防守,我军只需坚守阵地即可,不要贸然追击,以免落入陷阱。”
野力斯荣领命退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敌军攻势渐弱,退却了下去,东方靖玄布置了防守刚要去前方看看塔布托那边的情况,却见远方的塔布托部大举向前猛冲,已和东方靖玄部脱离了开来,东方靖玄不知缘由,只好打马向前去看个究竟。
没跑出多远,却听一直守护自己帅帐的亲卫阿洛伊在身后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东方靖玄随塔布托东征之时,曾特地调出一百名纪律严明、骑射一流的将士保护自己的妻儿,阿洛伊正是两名统领之一,他还吩咐过无论何时这一百将士都不许离开卓玛伊娜和阿图罗左右一步,自从吕姝儿母子惨死后他再也不愿意此类悲剧重演在自己身上…
东方靖玄心知不妙,必是卓玛伊娜母子有事,忙止住马蹄,阿洛伊大声呼喊道:“将军,少主他…不见了…”
东方靖玄如遭电击,发疯似的朝自己帅帐跑去,远远地百步之外就看见绝美超群的卓玛伊娜正眼神慌乱地在帐外四处找寻,他猛地跳下马去,一把抓住惊恐不安地卓玛伊娜问道:“伊娜,怎么回事,阿图罗呢?”
卓玛伊娜见是东方靖玄,眼眶中噙着的泪珠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哽咽道:“刚才古斯通部的很多小孩跑到了我们帐外,阿图罗便出帐和他们玩,我见他们玩的开心,就没留心,谁想到我刚煮好马奶,一转眼就看不见他了,呜呜…是我不好,夫君,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我太大意了,呜呜…”
东方靖玄心一沉,古斯通部的孩子衣着相同,又人数极多,若是有人故意给阿图罗换上他们的衣装,那时兵荒马乱的,守卫哪里看得过来,此事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东方靖玄稍缓精神,把卓玛伊娜搂到怀中安慰道:“伊娜,别担心,我一定会把阿图罗就回来的,别担心,乖,别哭了。”
卓玛伊娜刚停止哭泣,阿洛伊惊叫道:“将军快看,山腰上有人。”众人打眼看去,果然有三个身材高大的人背上驮着一个孩童向山顶攀去,那孩童身材与阿图罗十分相仿,卓玛伊娜尖叫道:“夫君,那是我们的孩儿,是阿图罗,他脚上的棉靴是我给他做的…快,夫君,我们去救他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东方靖玄缓了一口气,道:“贼人捉走阿图罗肯定是有所图,可能拿来要挟我们,所以我想阿图罗短期内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不然他们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查看敌人是否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阿洛伊,快去看看古斯通部还有人在我们军中吗,有的话立刻擒来,快去。”
阿洛伊刚走,卓玛伊娜就在阿图罗的衣物上发现了一些形状怪异的羽毛,有士卒立刻认出那是苍隼山西边的谷地中生活的一种猛禽的毛羽,东方靖玄知道这显然是有人给出的暗示,让自己前往那里换回阿图罗,他转头朝北看去,见塔布托的大军已彻底走出了谷地,向北进发,而且没有回信传来,那古斯通部也跟着他走了,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消息来了。东方靖玄几番思量后,让另一员大将呼衍曦率一万军前去支援塔布托,自己匆匆率剩余的两万多人绕过阳虎山向正西方赶去,虽知路上会有危险,但此时阿图罗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令东方靖玄没想到的是大军行进却异常的顺利,不到三天便到了目的地,东方靖玄料想神秘敌人肯定会先他而动,索性将大军驻守到一个地势有利的山脚下后,等待他们的消息。
果然,当天晚上,营中就来了使者,邀请东方靖玄前去一聚,东方靖玄已是俎上之肉,吩咐好野力斯荣和阿洛伊守卫好营盘,便带着五百名亲卫向北赶去,自然也有爱子心切的卓玛伊娜随行。
距离东方靖玄营盘正北处十里处,神秘敌人的营盘出现在众人眼前,东方靖玄略一打量,见对方人马竟不下十万之众,他倒吸一口凉气,率先迈步进入…
东方靖玄和卓玛伊娜不安地坐在敌军的帅帐之中,正暗自思忖敌人的身份时,突然有人叫道:“父亲、娘亲,是你们吗?”
东方靖玄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声音分明是已被人掳掠的阿图罗,正诧异间,却听卓玛伊娜一声尖叫,已猛扑上前将自己身前的孩童抱了起来,一脸的激动,东方靖玄见果是阿图罗,激动地声音都微微颤抖,也上前抚着阿图罗的小脑袋,关切的问这问那。
好一会,三人安静下来,东方靖玄刚想询问阿图罗被何人掳掠时,一不小心眼睛余光瞥见毡帐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一人,他一惊定睛细看时正是久违的匈奴名将须卜全宗,他身边站着须卜隆邕和另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
东方靖玄略一怔,随即冷冷说道:“老将军如此大费周章将我诓到此处,究竟想干什么…”
须卜全宗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借你的时间一用罢了,希望光晟兄这段时间安静地待在这里就好。”
东方靖玄疑惑道:“莫非老将军想和大单于一决胜负吗?”
须卜全宗淡淡笑道:“老夫年届七十,没做大单于的心思,只是为了了结一个夙愿,对故人多年的嘱托有一个交代…”
东方靖玄茫然地和卓玛伊娜对视一眼,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须卜全宗道:“我要在自己有生之年扶塔布托坐上单于之位。”
东方靖玄讶道:“大单于已有意立塔布托为左贤王,为何老将军还要这般着急而铤而走险呢?”
须卜全宗看了东方靖玄一眼,说道:“你智谋和勇略都不下于冒顿,但是论权术这一点却逊他太多了,不过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因为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冒顿这种权欲心极强的人太过冷血和现实,让人不敢靠近。”
东方靖玄自然知道须卜全宗是告诫自己不该轻信冒顿所言,他心一沉,刚要出言询问,却听须卜全宗又道:“你以为冒顿真的只是是想削弱稽粥舅甥的实力麽,你错了,他做这一切其实是为了对付塔布托,对付我,稽粥甥舅这种勇而无谋的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威胁,而有勇有谋的塔布托才是他最担忧的人,可是如今塔布托已经羽翼丰满,难以翦除,他只好借刀杀人,这也是他高明的地方,杀人都不见血。”
东方靖玄细细地串联各种细节,须卜全宗的话的确无可辩驳,却始终有些疑虑,问道:“为何您要不惜余力的帮助塔布托呢,哪个委托你的故人是谁呢?”
须卜全宗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说道:“那人是塔布托的母亲,她曾临死前嘱托于我,让我替他照顾塔布托。”
东方靖玄不解道:“莫非老将军对鹊玉阏氏有情吗?”
须卜隆邕抢白道:“光晟兄千万别误会,鹊玉阏氏和我的小妹容貌极其相似,生前于我家关系甚好,而小妹早亡,所以父亲才爱屋及乌,对他们母子照顾有加,此事众人皆知。”
东方靖玄这才恍然大悟,又道:“那古斯通等人也是你安排的?”
须卜隆邕道:“父亲早已派人往东疆将乌桓人逐走了,本来想让古斯通将你们带到单于庭西边隐蔽起来,却没想到你们警觉性极高,始终不愿信任他,却离王庭越来越近,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命人将你引过来,相信塔布托会追来的。”
东方靖玄道:“那进攻塔布托的不是你的人了?须卜禾川又是什么情况?”
须卜全宗惊道:“须卜禾川?他已经投靠了稽粥,率军逃了出去,我让兰子清前去劫杀他,难道没有成功吗?塔布托难道和他在一起吗?此事大大不妙,他一定会把塔布托拐到王帐前去,然后让稽粥以清剿之名除掉他的。”
东方靖玄惊道:“大单于该不会要王子的命的,他始终还是愿意保全他的性命,只是天性专权,不想任何人威胁他的地位。”
须卜全宗点头道:“你说的很中肯,可是冒顿疑心很重,塔布托贸然率大军进逼王帐,到时候即使被稽粥所杀,冒顿也会认为稽粥是护主心切而不加怪罪的。”
东方靖玄怔道:“我这就去追他回来,希望还来得及…”
须卜全宗道:“你的身份已被冒顿所泄露了,稽粥舅甥对你恨之入骨,绝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还是别去了,留下来和我牵制住查尔哈部,让隆邕前去吧。”
东方靖玄只好点头答应,没想到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冒顿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三万铁骑将他的警惕心消除去了太多,他忘记了这种冷酷无情的王者为了江山是可以牺牲任何东西的,何况他一个和匈奴敌对国度的大将呢?
眼下,他只有祈祷塔布托能早早地识破须卜禾川的计谋,安静地待在苍隼山下,等待须卜全宗和冒顿的终极大战结束,可是这一切显然不会如此顺利的发展的,冒顿没做到,须卜全宗也没做到,谁也不可能做到。上天才是一切的主宰,纵使你再厉害,再勇猛,也会被像木偶一般任它摆布。
他与须卜隆邕交代了下塔布托阵中的情况,又将自己的信物交给须卜隆邕,希望可以助他及时的拦下塔布托,东方靖玄心中笃信这个号称“北漠神鹰”的匈奴王子绝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算计,他一定会安然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