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的盛夏,静谧的长安城笼罩在滚滚热浪底下,燥热异常,稍一动作就会汗流浃背,甚至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一朵硕大的乌云笼罩在皇宫之上,暂时缓解了卫士们饱受毒辣的日头暴晒之苦,大家都赶紧趁这个时候喝口冷水舒缓下身子,享受着难得的清爽。
远处城墙之上,东方靖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对身边的亲兵说道:“邓毅传令下去,天气酷热,从即日起命令宫门卫士和郎卫缩减换防时间,以免有人中了暑热。吩咐太医令和太官令(主膳食,属官有尚食,尚席,食监三丞)熬制些解暑祛热的汤水给军士们服用,万不可有人因热气而病倒。”
邓毅接令退下,东方靖玄身旁的田光道:“主公,正午时分暑热难挡,站久了会不舒服的,还是去衙署歇息吧。”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边走边道:“玉健和五郎走了很多天了,不知道是否一切都安好?”
田熙道:“主公放心,昨日接报说夫人已经过了函谷,约莫再过些日子便会到的,毕竟少主幼小,不宜行军太快。”
东方靖玄震道:“消息确实吗?”
田熙道:“消息都是我们的属下确认的,绝无差错,王兄曾交代让梁兄尽量宿在各地的县府之内,保证夫人和少主的绝对安全…哦,差点忘了,这是夫人给主公的亲笔信。”
东方靖玄笑着接过帛书,说道:“有劳诸位了,有了你们我着实省了不少麻烦,来,随我去饮些凉茶吧。”
三人联袂进入凉爽的衙署之内,与外面的火热天气相比果真是冰火两重天,三人都禁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东方靖玄见女婢端上来冰湃的蔬果,笑着吩咐田氏兄弟享用,自己则拿着吕姝儿的信看了起来。不一时天空一阵骇人的巨响,顿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便落了下来,东方靖玄将爱妻的信收起来,踱步至门前,看着密不透风的雨幕道:“终于是下雨了…”
约莫下了半个时辰,暴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东方靖玄三人正说话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东方靖玄转眼看去见长兴侯夏侯忠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满是水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东方靖玄见他神色凝重,远远问道:“夏侯,出了什么事麽?”
夏侯忠呼喊道:“东方,不好啦,长乐宫走了水…”
“什么?”
长乐宫是吕后安歇的宫室,和未央宫一样是汉帝国最为神圣的宫殿,修建筑造时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排水系统相当完备。工匠们很多人都是曾经参加过秦国骊山宫建造的,技艺十分超群,他们在一米多深的地下用两组陶质排水管道如两条南北向的巨龙“聚首”在一条长达二十丈余的排水渠边。排水渠道由一条排水渠和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五角形排水管道共同构成。排水渠长达二十丈余,宽约七尺,深约六尺,在接纳了来自南方和东方的各个排水管道的污水之后,便向西北方向流去。
东方靖玄想不明白如此的设计怎么会造成宫殿走水,要知道吕后近来玉体欠佳,一直歇息在温室殿中呢,若是她有什么意外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东方靖玄忐忑不安间不由自主地快跑了起来。
当东方靖玄等人冒雨跑到长乐宫温室殿前时,浑身已经湿透了,他看见卫尉刘章、卫尉卿刘兴居、中尉吕辰逸和许多南军将校都聚集在宫门前,诸将个个神情肃穆,表情凝重。
众人还未及行礼,东方靖玄便急问道:“太皇太后如何了?”
吕辰逸神色复杂道:“上将军放心,太皇太后无恙,刚才她正在昏睡,末将安排人将她转移到了临华殿之中。”
东方靖玄舒了一口气,又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何走水的?宫门卫士令尹瞿人在哪里?”
刘章环视四周,上前答道:“适才温室殿中水势极猛,又排泄不及,隐隐有倒灌殿门之态,尹瞿带着卫士下去抢修水道时不慎溺水,此刻太医们正在施救…”
东方靖玄脸色铁青,厉声道:“请朱虚侯、东牟侯迅速安排卫士查探各宫水道,绝不能再出现任何问题,长兴侯请派人严密监看尹瞿,一旦他醒来立刻报知于我…”
刘兴居心中窃喜,一脸的幸灾乐祸地诘问道:“尹瞿如此失职,差点令太皇太后陷入险境,其有大不敬之罪,上将军是否该将他交送廷尉审讯为妥呢?”
刘章轻轻地扯了刘兴居一下,刚要说话,却听东方靖玄冷冷道:“宫门走水非同小可,而太皇太后眼下又是病体未愈,此事本将要立刻知会左右丞相和太尉、御史大夫等重臣,于宫中商讨严查此事,至于尹瞿和本将的罪责到时候自有公论,东牟侯若是担忧本将军徇私的话,到时候大可来议政,不过眼下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之事的好,若再有宫殿走水,你们卫尉府也难逃罪责。”
刘兴居被东方靖玄呛的说不话来,他也自知自讨没趣,和刘章两人冲东方靖玄一躬身便退了下去…
未央宫宣室偏殿中,东方靖玄在殿中焦急地踱着步子,他神色凝重,不怒自威而令人望而生畏。
邓毅大踏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上将军,卫尉属官来报各宫都已巡视完毕,皆没什么问题。”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因见邓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遂皱眉道:“你跟随我多年了,知道我的脾气,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邓毅一脸尴尬,说道:“刚才有亲信回报东牟侯曾询问过尹瞿的状况,末将觉得上将军应该先去见见他,看他怎么说,将来商议时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田熙附言道:“邓兄说的是,太皇太后寝宫走水兹事体大,恐怕有心人会借机发挥,到时候不仅会向宫门卫士令尹瞿发难,恐怕主公也会受牵连的,毕竟尹瞿是您钦点来撤换吕鸿煊的…”
东方靖玄如梦初醒,说道:“你们说的是,我这就过去看看尹瞿。”
鸿台殿偏厅内,东方靖玄见到了刚刚苏醒的尹瞿,他脸色苍白的吓人,连一丝血色的都没有,看见东方靖玄进来他浑浊的眼睛一亮,便要强撑着坐起身子,东方靖玄上前按住他道:“尹兄,你别动,躺着就好。”
尹瞿双目一红,声音低沉道:“属下无能,给主公添麻烦了。”
东方靖玄一摆手,说道:“不说这个,眼下情况紧急,尹兄若能支撑住的话先将事情来龙去脉跟我说说…”
尹瞿欲言又止地扫了夏侯忠一眼,东方靖玄道:“长兴侯是我的生死兄弟,你不必忧心,快说吧。”
尹瞿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刚才我正带着属下在殿外巡视,突然…”
东方靖玄刚刚用过午膳来到宣室偏殿中,远远便看见右丞相陈平已在榻上正襟危坐,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掌中的玉樽发呆,东方靖玄见殿中四下无人,上前轻声问候道:“祖父安好,孙儿有礼了。”
陈平一醒神见东方靖玄说话间就要屈膝磕头,神色一震忙扶起他来,颤声道:“好,好,快别多礼,起来吧。”
东方靖玄见这位清癯的老者一脸的激动之色,又柔声道:“父亲和母亲都很好,祖父不必担心。”
陈平轻抚着东方靖玄宽厚的肩膀,眼中射出慈爱的光芒,不一时神色稍缓才问道:“太皇太后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东方靖玄脸色微变,说道:“有人暗中做手脚,想嫁祸我的部下尹瞿,导致温室殿走了水…”
陈平惊道:“竟然有人胆敢对太皇太后不利,真是令人惊骇…你可有怀疑的对象麽?”
东方靖玄沉声道:“宫中守卫森严,尹瞿所率部属又是我多年调教的南军旧部,他们之中绝不会有人敢如此行事,而郎卫都是夏侯亲自挑选的心腹之人,也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陈平皱眉道:“你我心中雪亮,能做成此事的无非刘氏兄弟和夏侯忠、尹瞿等人,既然你深信自己的兄弟和部下,那此事必是刘章兄弟所为,不过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陈平见东方靖玄摇了摇头,还要说话时,却见太尉周勃、御史大夫任敖、左丞相审食其并肩走了进来,诸人施礼后坐定,东方靖玄将事情大致状况说了下,因见众人沉吟不语,又说道:“末将虽奉诏令主理南北军,但是尹瞿毕竟是我部下,我不方便插手此事,所以想请诸位一道前来助我查明此事。”
周勃率先发问道:“皇宫走水,危急太皇太后、陛下圣体安康,应该该将此番涉事之人全部缉拿至廷尉府进行审讯,查出个所以然来,绝不可如此姑息养奸。”
他这话矛头直指东方靖玄,暗讽他有意包庇尹瞿,陈平见东方靖玄脸色铁青,刚要说话声援,审食其开腔说道:“太尉所言差矣,上将军‘北狩'这两年禁卫军军纪大为涣散,将校良莠不齐,混进了不少奸猾之徒,我想这次宫门走水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另有隐情也未可知也,要是贸然行事,说不定会中了贼人的圈套,所以上将军此举十分妥帖,陈兄以为如何呢?”
周勃给陈平使了个眼色,却听陈平说道:“审兄所言不无道理,依我之见我等该将尹瞿、刘章、刘兴居、吕辰逸等在场之人全部召集过来,先在宣室殿之内秘审,弄清事情的始末再说。任兄以为如何?”
御史大夫任敖见左右丞相尽皆附议东方靖玄所言,清了清嗓子道:“上将军细致入微,所虑极是,任某完全赞同此议。”
周勃见众人尽皆支持,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平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即刻传唤诸人上殿问询吧。”
刘章等人还未到时,赵王吕禄却是先到了,他神色慌张地问道:“诸位有礼了,靖玄,姑母她没什么事吧?”
审食其见吕禄额头满是汗珠,气喘吁吁,遂一脸谄媚道:“赵王安心,太皇太后无恙,眼下正在休息呢。”
吕禄神色稍缓,舒了一口气道:“我听说你们齐聚在宣室殿商议,还以为姑母她…所以才赶来看看,吓死我了…”
周勃和任敖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东方靖玄却从吕禄眼中流露出的真切情感看出来他对吕后深深的爱护之情,毕竟吕禄之父早亡,吕后对他有养育之恩,不过分的说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他的姑母,他和其兄吕产不一样,在他心里的确是十分看重姑母的安危的。
不一时,刘章、吕辰逸、刘兴居、夏侯忠还有数个宫门卫士一起搀扶着的尹瞿一道踏进了殿门,东方靖玄心中一阵不忍,刚要为尹瞿说话,陈平忙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略一笑,说道:“诸位都请坐吧,今日长乐宫走了水,请大家过来了解下情况,诸位都不必拘束,来人给尹将军备个软榻吧。”
周勃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却没有做声,审食其和任敖也略感意外,东方靖玄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却见尹瞿嚯的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多谢陈相关怀,末将是待罪之人,岂敢落座,我跪着便是,诸位有什么要问的请尽管问,末将绝不敢有所隐瞒。”
周勃见尹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然一脸病容略显虚弱却丝毫挡不住那股勃勃英气,他心中很是赞赏和讶异,心中暗叹道:好一条汉子,东方靖玄果然有识人之才,属下人才辈出啊,日后若是与他兵戎相见,可如何是好?
陈平赞赏道:“敢作敢当,不愧是大丈夫,好。”他和上首诸人略一交换眼色,正色道:“尹瞿,本相问你:今日温室殿附近水道如何会堵住的?你和属下疏导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上来?”
尹瞿脸上肌肉微一抽搐,说道:“回禀右丞相,盛夏之际暴雨极多,末将事先早就按惯例检查过宫中的水道,以确保水道畅通,不至水漫宫城。”他略微顿了顿,又道:“当时末将正在巡视,接到部下回报赶到时温室殿前已经大水泛滥,臣不敢怠慢便率着亲兵下去探个究竟,到了水道之中一查看才发现主水道之侧竟被大水冲开了一个三尺余阔的水道,因此才致使长乐宫附近水势暴涨,威胁太皇太后寝宫安全,末将和属下拼死才堵住了那条水道,但水势太大,好几个人都被卷进了激流之中,尸骨无存了…”
诸人闻言都面色凝重,周勃怒道:“尹瞿,你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事先已经仔细检查过水道了,那你为何却没有发现,你职责在身却令太皇太后堕入险境,日后难逃惩处。”
尹瞿眼中满是不甘之色,刚要说话时,审食其道:“太尉息怒,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
陈平颔首称是,说道:“尹瞿,你久在长乐宫中可有发现过什么可疑之处?”
陈平见尹瞿摇了摇头,又说道:“眼下暴雨未止,等雨停之后再令人细细查看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留下,诸位以为如何?”
刘章看了东方靖玄一眼,拱手道:“末将有话说。”
周勃眼睛一亮,急道:“卫尉有什么话请速速道来。”
刘章沉声道:“末将觉得宫中有人假借那条水道制造事端,故意想挑起纷争…”
厅中众人尽皆动容,陈平惊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道卫尉有什么凭据?”
刘章冷冷道:“末将岂敢妄言,水道的出口就在沧池边上,暴雨连绵使得沧池水波大涨,便冲垮了岸堤灌进了水道之中,因此长乐宫也遭了秧,诸位若是不信的话过去一看便知。”
东方靖玄浑身剧震,额头细汗涔涔而下,一种极其不详的念头涌上了脑海,他此刻真正觉得此事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和像那次张昇诱害自己一样,而此次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尹瞿,至于此事是吕氏所为还是刘氏兄弟所为还尚待验证。
正垂头思虑对策之时,刘兴居道:“我和二哥刚才看过那出口,地点极为隐秘,很难被人发现。若不是天气太热,有兵士偷偷去沧池边乘凉解暑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会有那么一条暗道直通长乐宫之下,水道的封口似乎也有移动的痕迹…”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骇然之色,东方靖玄心直往下沉,却听夏侯忠道:“刚才我也过去看了看,据我所观察那条水道应该是条废置的旧水道,年代很久远了,末将绝不相信一贯忠直的南军之中有人会趁机敢对太皇太后不利,此事定是场意外而已…”
刘兴居眼中寒光一闪,刚要出言反驳,却见右丞相陈平捋着长须说道:“长安乃是周朝故都镐京,当年繁盛一时,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有几条废置的水道也属正常,况且诸位也没有什么确凿证据说明此事就是有人刻意为之,由此看来这次水灌宫城确实是场意外,尹将军也是无心之失,我看就处罚他一年俸禄,杖责三十军杖,以示惩戒吧,诸位以为如何?”
周勃见此事打击了东方靖玄的势力,却无法进一步借机扩大“战果”,遂一脸不悦地皱眉道:“皇宫乃陛下和太皇太后晏息之处,是天下中枢,一分一毫也不能出错,尹瞿虽是无心,却罪大通天,陈兄如此责罚是否太轻了?”
任敖也点头附和道:“太尉所言极是,宫卫乃皇宫禁军,定要以严治军,上将军曾说过南北军亟待整肃,看来确是十分必要啊。”
尹瞿见东方靖玄一脸尴尬之色,膝行了几步,大喝道:“末将有罪自当认罚,但是末将绝不受不白之冤,末将有隐情密奏,请诸位为我等做主。”
陈平略一怔,说道:“尹将军但说无妨。”
尹瞿扫了东方靖玄一眼,嚯的将自己的衣衫解开,东方靖玄一眼看去见他后背之上缠着一道长长的纱布,纱布之上的殷红血迹十分的醒目,陈平惊道:“尹将军,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尹瞿声音低沉,说道:“末将和几个卫士去水道查看时不知如何被弄伤的,原来末将以为可能是水势太猛,被谁不小心划伤的起初并未在意,不过现在越想越不对,末将觉得有人在水下对我们不利,甚至怀疑我那几个卫士是被人杀死的,而不是溺水而亡的…”
尹瞿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一片大哗,审食其道:“尹将军你身穿铁甲,有什么兵器会给你背上划出这么厉害的伤口?”
尹瞿解释道:“左丞相明鉴,水流湍急,若是穿上甲胄的话行动极其不便,因此我等都是穿着薄衫下去的…”
周勃疑道:“既然有此疑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此事,现在见重罚将至才说出这话来,是不是你有心逃脱惩处而有意攀咬他人?”
东方靖玄被周勃咄咄逼人的做法气的脸色煞白,刚要说话时,夏侯忠挺身而出道:“太尉所言不妥,尹将军十余人下水,只有他侥幸生还,已是死无对证,试问他刚才若是拿这说事的话,诸位会信吗?再说若是他想推脱责任的话,何必等到罪名已定才辩驳呢?”
刘兴居道:“郎中令没留心听,尹瞿的罪名和处罚可不是陈相说的那么轻微的,所以他是不是有心为自己脱罪也不好下定论。”
一直在一边没开言的吕辰逸道:“卫尉卿这话说的奇怪,尹将军的部下虽是尸身不见,难以佐证他的话,但是他身上的伤势却是真真切切的,难道诸位能对此视而不见麽?再说尹将军是上将军的亲信,依上将军的品行,末将绝对相信此事大有蹊跷,尹将军他必有冤情。”
刘兴居冷笑道:“上将军光明磊落,也不见得他手下人人都是正人君子,谁知道尹瞿是不是贪恋权位、追名逐利之辈呢?”
尹瞿双目喷火,睚眦尽裂,怒道:“刚才上将军已经罢夺了属下的职位,东牟侯你少含血喷人。”
刘章颇感意外地看了东方靖玄一眼,陈平又道:“既然尹将军有此说法,我们就先暂且将他收押在廷尉署,等待廷尉彻底审查此事后,我们再将此事禀告太皇太后,看她有何圣断吧。”
东方靖玄满脸遗憾的看了尹瞿一眼,却听刘兴居急道:“既然尹瞿已被夺职,不知上将军安排何人守卫长乐宫?”
东方靖玄一怔,梁玉健远赴荥阳,他眼下确实没有称职的将军替他掌控长乐宫,何况在如此复杂的形势之下,刘吕两族都盯着这个空缺呢。
他略一顿,问道:“诸位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麽?”
刘章扫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刘兴居急不可耐道:“王世贞和段文忠都是北军悍将,足以担此重任。”
审食其摇头道:“东牟侯差矣,王、段二人初进禁卫军,对宫中情况尚是不太熟悉且威望不足,恐怕难以寄予重托。”
审食其深得吕后信任,位高权重,他的话分量极重,周勃闻言一脸愠色,不满地说道:“不知审相有何高见?”
审食其看了一旁窃窃私语的吕禄和吕辰逸一眼,说道:“吕鸿煊在长乐宫侍奉一年多,对那里极其熟悉,如今经上将军惩戒之后已是痛改前非,若让他重新回归本职,的确是两全其美之计,想来太皇太后也会很满意的,陈兄和上将军以为如何呢?”
事已至此,东方靖玄几乎确信此事与吕产难脱关系,自从他罢夺吕鸿煊之职又阻止吕后服用丹药之后,吕产已是对他越来越不满,再加上吕后对自己的宠信,更让这位满腹诡诈的王爷心存芥蒂,因此他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夺回吕后寝宫的控制权,因为吕后日渐衰老,若是他控制住吕后的话,就等于握住了汉朝半个天下。
眼下东方靖玄已是无法抉择,若是他不同意吕鸿煊复职不仅会加剧他与吕氏诸王的对立,还会无形之中帮助刘氏兄弟一把,说不定会让刘章取得长乐宫的控制权,那对他更为不利,相对于狠辣聪睿的刘章他更愿意和年少气盛的吕鸿煊打交道。
东方靖玄无奈地点头说道:“左丞相之提议的确最为合适,我没有什么异议,明日我就发下军令,请吕兄回来复职。”
陈平也点头称是,说道:“请吕大将军将尹将军带往廷尉府看管,不得有误,明日我便奏请陛下下旨让廷尉侯封彻查长乐宫走水之事,再做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