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东方靖玄所料,侯封果然没有查出来什么来,因为缺乏有效的证据尹瞿无法为自己辩护,因此他被剥夺了军职,但他作为东方靖玄的亲信,处罚的算是很轻了,要是换做旁人的话,就“大不敬”三字就足以抄家灭族了。
东方靖玄深感不安,上表请罪,朝廷只是抚慰一番也没有处罚他,倒是对一直缄默不语的卫尉刘章进行了叱责,搞得东方靖玄也是颇感意外。
过了些日子东方靖玄将尹瞿重新置入府中,连被刘章当年裁撤的左都侯荀匡一道充作了自己的护卫统领,虽然在南军略有失势,但东方靖玄准备等梁玉健回来后找机会再次将他划归南军之下,要不然宫中卫士就要全部被刘章兄弟所控制了,他这个上将军恐怕要变成了个空壳子。
令东方靖玄十分开心的是梁玉健很快便带着东方靖玄的娇妻爱女顺利地到了长安,这让东方靖玄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放肆地享受着这无边的喜悦和幸福,仿佛置身于美梦之中。
快乐的时光似乎过的更快一些,很快盛夏已逝,秋意袭来,九月的府苑内到处都是飘落的枯黄树叶,这天晚上东方靖玄和一众娇妻爱子、亲信、谋士们开心地在亭中谈笑品茗,府中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东方靖玄抱着刚满两岁的爱女静怡正教她说话逗趣,梁玉健和田光、田熙等人并肩走了进来,东方靖玄挥手制止他们下拜,笑着道:“别客套了,忙活一天了,都坐下歇一歇吧。”
梁玉健抿了一口茶水,开言道:“主公,我们的人传来些消息…”
东方靖玄闻言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不舍地将爱女交给身旁娇美非常的吕姝儿,问道:“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田熙道:“刚才张侍中传来消息,那古正秋最近老是借故和他起摩擦,让他在北军之中进退维谷,很是难受…”
东方靖玄沉吟道:“暴风雨前的宁静果然最为可怕,看来刚刚消停了两个月的长安城又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
王浚一怔道:“主公留意,以鄙人之见,太皇太后恐怕时日无多了…”
一句话说的整个亭子刹那间鸦雀无声,连生性顽皮的阿图罗也停止了玩闹,躲到了卓玛伊娜的怀中,怯生生地看着面色凝重的诸人,陈静怡似乎也感受到了亭中怪异的气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东方靖玄抚着她的后背道:“姝儿,你先和妍儿、伊娜带阿图罗和静怡去房中歇息,过会儿我去找你们…”
东方靖玄看着几位娇妻远走的背影,神色凝重道:“王兄,你接着说…”
王浚点头道:“诸吕多年来借着太皇太后的恩宠和眷顾处处压制宗室诸王,双方仇深似海,若是太皇太后不豫,宗室诸王必然会全力剿灭诸吕,所以诸吕必然要将南北军控制在手中,以便于即使失去太皇太后的威压,也可以用武力压服诸臣,然后再全力对付敢于反抗的人,所以我认为张侍中所说的与古正秋的摩擦绝非偶然,而正是诸吕释放的强烈信号…”
东方靖玄在亭子中踱着步子,不一时才缓缓说道:“吕辰逸的北军纪律一向不是太好,张兄嫉恶如仇,很难取得他们真正地信任,所以才招致三番五次的麻烦,都是我大意了,当时若是让玉健过去的话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他孤立无援…”
田光说道:“主公不必太过忧虑,张侍中说了让主公不必担忧他,他自信可以应付,之所以传话过来就是要主公警惕诸吕的举动,恐怕朝中会有什么变故…”
东方靖玄脸色微变,又听梁玉健道:“我曾听邓毅说吕产这几日出入太皇太后寝殿的次数十分频繁,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非常之时,主公不可不防啊,何况尹瞿已经被拿了下来,我们没了耳目,事情很棘手…”
王浚道:“有梁兄在南军之中,我们总算没有完全落入下风,再借着主公的威望,刘章兄弟掀不起什么风浪,尤为可虑的是北军,正旦将至,诸王侯都要齐聚长安朝见太皇太后和陛下,若是那时候诸吕有所行动,事情会很棘手…”
东方靖玄点点头,说道:“你们说的是,明日我就立刻进宫看看太皇太后的近况,以免诸吕假传诏命,趁机生事…”他微微顿了顿,又问道:“刘章兄弟有没有什么动静?”
梁玉健说道:“主公不说我差点忘了,今早上吕鸿煊和段文忠在议事时又吵了起来,刘兴居一怒之下差点和吕鸿煊拔剑相向,最后被刘章劝下去了,但末将看的分明,刘章眼中的杀意比刘兴居更盛…”
田熙一拍大腿道:“这倒是好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我们极其有利啊。”
王浚沉吟道:“长乐宫走水之事吕氏得了甜头,强夺了刘章唾手可得的长乐宫卫士令,如今又如此咄咄逼人,真是不知进退…”
东方靖玄道:“看着吧,若是有机会的话,能重夺长乐宫的卫戍权就最好了…玉健,你盯紧他们…”
东方靖玄回到厅房时,阿图罗和陈静怡都已睡下,三位娇妻在外间轻声说着话,吕姝儿抬眼看见东方靖玄,眼眸一亮便上前为他脱下外袍,刘心妍问道:“梦竹哥,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东方靖玄拉着一脸担忧的吕姝儿一起坐下,说道:“太皇太后确是时日不多了,我不想骗你们…”
吕姝儿眼圈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东方靖玄知道她对吕后的深厚感情,他一把将吕姝儿搂进怀中柔声道:“姝儿,别难过了,生死之事谁也逃不开的…”
吕姝儿轻声呜咽着说道:“我知道你接我们过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要不然你不会让我轻易涉险的,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呜呜…”
吕姝儿虽已为人母,却也不过是年方双十的姑娘而已,眼见自己视作母亲般敬爱的吕后即将死去她怎能不心痛难过呢,一旁的刘心妍和卓玛伊娜也哭的眼圈红红的,内室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一时,吕姝儿渐渐止住哭声,她抹掉泪珠,呜咽道:“夫君,你…你能让…我和姑奶…见最…最后一面麽?”
吕姝儿娇美的面庞扭曲的厉害,样子让东方靖玄十分心疼,他看了同样满眼期待之色地刘心妍和卓玛伊娜一眼,缓了口气道:“可以,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你现在的身份不宜表露,不然日后会有大麻烦,知道吗?”
子时已过,东方靖玄才安抚着情绪低落的三位妻子先后睡下,他自己则独自到正厅孤坐到深夜才囫囵地倒在了榻上…
午时三刻,还未用膳的东方靖玄带着数人向长乐宫急匆匆地赶去,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亲兵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不消说这便是平陵公主—吕姝儿…
二人进入温室殿中,东方靖玄见只有冯轩和几个侍婢在寝宫,张子卿不在跟前,他松了一口气,便屏退了冯轩诸人,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东方靖玄、吕姝儿还有侍从躺在榻上的吕后诸人,吕姝儿看着榻上眼色苍白、形容枯槁的吕后,泪水止不住的决堤而下,东方靖玄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跪倒在吕后的榻前,吕姝儿伸出温热的小手紧紧握着吕后的手掌,一桩桩往事都袭上心头…
突然殿外响起一阵嘈杂声,田光低声道:“主公,吕王来了…”
东方靖玄和吕姝儿慌忙站起身子,这时候吕产带着数人已经到了跟前,东方靖玄等人忙行礼相迎,吕产笑着道:“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讲这些虚套做什么呢,靖玄,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呢?”
东方靖玄心想你自己做贼心虚,又跑来监视我,还问我做什么来,嘴里却笑道:“前几天,我吩咐吴赟去荥阳带了些炼制的丹药来,今日来长乐宫献给太皇太后,医治她的顽疾…”
吕产接过东方靖玄手中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来,打开一看,八粒淡黄色的药剂平放其中,异香扑鼻,他淡淡一笑,说道:“还是你有心,自秦帝坑杀方士以来,能练就此等丹药的人不多了,不知这是哪位高人炼制的呢?”
东方靖玄笑道:“叔父谬赞了,这只是有些滋补药效的人参等珍稀药草配制而成,并不是方士练就的,是我府中的王煦所制,很是滋补身体,我令人服过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异样,才敢敬献宫中。”
吕产眼中掠过一丝不快,一眼瞟见东方靖玄身侧的吕姝儿,有些讶异地问道:“悠然,你…”
东方靖玄见吕姝儿神色慌张,笑答道:“叔父明鉴,悠然有感太皇太后恩德,今次一道陪我来宫中探望太皇太后,只是她外貌与姝儿太过相似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打扮成这样…”
吕产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道:“还是那个倔脾气,看来靖玄是爱屋及乌,对你宠爱有加了,要不然怎么会连你都治不了。”
吕姝儿回过神来,娇声道:“平陵公主身份贵重,我怎及得上她万一呢,承蒙上将军错爱,悠然必定要好好侍奉…”
吕产点头道:“悠然若是有闲暇就回府看看,大家都很想念你…”吕姝儿打断吕产的话,惊叫道:“太皇太后醒了…”
众人放眼看去,果见吕后已是坐起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厅中的诸人,大家呼啦跪倒了一大片,吕后轻咳道:“快起来吧,悠然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很久没见过你了,产儿你和靖玄去外间歇息下,一会儿等我梳洗好了,陪我用午膳…”
温室殿中,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一一陈列在案几之上,上首的吕后扯着吕姝儿的小手在小声说话,东方靖玄和上首的吕产对饮几杯,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东方靖玄一直留心着吕产的一举一动,但却没有动声色,虽然有些话想说,但是在这个阴狠的外戚叔王跟前,他特别注意说话的分寸,所以在没有弄清对手前来的意图前他选择按兵不动,一旁的吕产将手中的酒樽放在几上,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微微一皱眉,转过头来说道:“靖玄…”
东方靖玄心一紧,应声道:“小侄在此,叔父有话但说无妨。”
吕产盯着东方靖玄的眼睛看了一会,低声沉吟道:“前些日子太医令告诉我姑母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元了…”
东方靖玄虽是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心惊肉跳,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双手微颤,语无伦次道:“怎么会…我以为…我这就把带来的丹药给她服下…”
吕产一把抓住东方靖玄的手臂,沉声道:“镇定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东方靖玄闻言定了定神,吕产又道:“其实姑母一年多前就已经病势很重了,若不是我逼着许衡制出‘仙药'来,姑母绝对撑不到今天的,我知道你反对我这样,可是若你是我的话,那个时候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还好许衡成功了…这几天我每天都来宫中,但是我没有给姑母再服用丹药,许衡那样的人太少了,别人制出的丹药我不敢给姑母服用,她现在已是熬一天算一天了,我很担忧以后的事…”
东方靖玄自然明白吕产的意思,他小声道:“若是叔父能顺势而为,急流勇退的话,小侄可奋力确保吕氏一族的性命…”
吕产苦笑了一声,说道:“权力之争残酷非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靖玄你太过厚道了…”
东方靖玄试探道:“叔父有什么高见?小侄洗耳恭听。”
吕产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一语双关道:“天下之事尽掌在你手,就看你怎么选择?!”
东方靖玄放下酒樽,眼神灼灼地坚定说道:“小侄自信可以保得住吕氏一脉,就不知道叔父会不会愿意相信小侄了。”
吕产道:“这几年种弟和几个族侄先后仙游,我们吕氏人才凋零,我身为族长,必须要为吕氏一族的将来负责的,这也是我的无奈之处,恐怕你们不会信…而且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很难回头了,不过我吕产绝非是他们所想象的那种人的…”
东方靖玄心想:你是那种人我看不透,我猜刘氏诸王他们更不会去花心思去想这个,可你却在用整族的性命在赌,成功了你就会大肆屠戮刘氏宗族,要是失败了的话吕氏却会遭灭族之祸,因此无论你的成败与否,你心里都不以千万人的性命为重,而是更看重权力和欲望,如此的话我东方靖玄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去帮你。
吕产见东方靖玄沉吟不语,又道:“三弟这几日不舒服,你有时间去府中看他一趟,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不是麽?!”
将军府中,东方靖玄和府中诸人都静静地听着吕姝儿描述自己所见的吕后身体状况,她声音低沉,说话间眼泪便滚落了下来,东方靖玄握住了她的柔荑,说道:“照你看来,太皇太亲戚后她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住了,是麽?”
吕姝儿抿了抿嘴,说道:“姑奶她说自己老会不由自主地犯困,吃了药膳后才会精神些,不过却过不了多久便又困了,周而复始…”
梁玉健道:“太皇太后很久没有参加朝会了,大权旁落于审食其之手,想来此举怕是吕氏诸王通过太皇太后操纵朝政的手段吧…”
王浚点头附和道:“梁兄所言极是,吕氏确是最大的受益者。”
东方靖玄道:“若是吕王代太皇太后发号施令,那会很麻烦,只是长乐宫外有吕鸿煊、内有张子卿,我们很难派人插进去做内应…”
众人都沉吟不语,吕姝儿道:“夫君,太皇太后每天申时服药,每晚子时起身,然后到辰时又睡下了,服药的时候身边都是叔父的人监视着,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的…”
东方靖玄沉吟道:“看来必须得去一趟吕王府了,看能不能设法找到丹药所在,做些手脚了…”
吕姝儿道:“我和夫君一起去,吕王府我最是熟悉的,不然你去了也不见得能找的见地方,你别担心,我会很有分寸的…”
东方靖玄无奈地点头道:“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明日我们去探望赵王,两位田兄陪我们去,王兄和心妍、伊娜坐镇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