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靖玄依言将那炼丹师的尸身丢入了大鼎之内,然后合众人之力将那大鼎推下了天羽山,大鼎坠落谷底后传来了一声巨响,稍时便渐渐归于沉寂…东方靖玄心中百味杂陈,目光却被眼前一个在月光照耀下的散发着蓝光的物件吸引住了,他上前弯腰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上面刻着几行齐国的小字,东方靖玄瞄了半天才看清写的是“爱妻单美美………”,正打量时,却被卓玛伊娜的呼喊声打断了,他匆匆将那东西收进怀中,向高台那边的山洞走去…
“伊娜,怎么样?孩子们有没有好点了?”东方靖玄见卓玛伊娜和乌云珠二人正在给孩子们逐个喂食汤药,忙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
卓玛伊娜秀眉微蹙道:“刚喂食完药水,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真让人担心啊。”
她话音刚落,却听梁玉健喜道:“上将军,这孩子醒了,快过来。”
东方靖玄虎躯一震,急忙跑过去,果见阿图罗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幽幽地睁开了眼睛,他神色略显困顿,看了一眼梁玉健,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东方靖玄忙抱过他来,柔声道:“阿图罗,你感觉怎么样啊,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吗?”
阿图罗小手在他脸上摸了几下,惊道:“大…个子,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了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呜呜…娘亲和舅父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呢,呜呜…”
他稚嫩的面孔上全是泪珠,一脸的委屈之色,东方靖玄想起惨死的魏虔父子和吴玉丽,心一下子抽的生疼,却不愿让阿图罗看出来,他强颜欢笑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要你了,我不是去找你娘亲去了嘛!”
阿图罗道:“真的麽?你没骗我吗?我娘亲在哪里啊?”
东方靖玄为之语塞,有些焦头烂额,突然看见一旁也是一双幽蓝眼睛的卓玛伊娜,遂灵机一动,指着卓玛伊娜道:“看,她就是你的娘亲,是不是和你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呢?”
阿图罗看了卓玛伊娜一眼,顿时双目放光,喜极而泣地扑上前抱着卓玛伊娜的玉腿道:“娘亲,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我好想念你啊,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呀…”
卓玛伊娜微怔了片刻,立刻回过意来,将阿图罗抱到怀中,柔声道:“乖孩子,是娘亲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别哭了…”
东方靖玄心里暖暖地,在他心里阿图罗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和他一样的年幼孤苦,一样的无所依靠,一样由祖父养成(虽然陈平至今没有和他相认,但他的确是陈氏血脉无疑),而且阿图罗失去双亲的时间甚至比自己更早,他至今不过才六岁罢了。东方靖玄双目中不由地流出泪珠,虎躯也已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只是强忍着没出声,一旁的乌云珠早已耐不住了,玉脸埋在梁玉健左肩上,轻声啜泣着,梁玉健一脸的肃穆之色,神情庄重地令人吃惊…
夜已深了,四人将孩子们逐一安顿歇息下,早已累的筋疲力尽,东方靖玄轻抚着阿图罗沾满泪痕的脸庞,一脸的慈爱。
卓玛伊娜好像被山风刮得有些冷,下意识地蜷缩了下身子,却生怕打扰阿图罗歇息,不敢凑到东方靖玄跟前去,这时候东方靖玄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揽过她的螓首,将她一下子裹入了自己怀中,黑暗中卓玛伊娜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脑袋不自觉地往他跟前凑了凑。
东方靖玄突然柔声说道:“伊娜…”
“怎么了,梦竹哥?”
“刚才对不起,我一时情急之下,没能征求你的意见,日后我会慢慢跟阿图罗解释的。”
“梦竹哥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跟阿图罗解释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既然你心中已将阿图罗视作己出,那我自然就是他的娘亲了,再说我很开心在你心里能将我跟你视作一体。”
东方靖玄心中感动异常,抚了抚她的青丝,又道:“伊娜,我想…我想去…”
“你我之间有什么事可隐瞒的,你想去哪里呢?是不是那个炼丹师跟你说什么了?”
“嗯,他说有人在等着我,让我去看看。”
“哦,这样啊,许是心妍姐姐吧,你要去长安还是临淄呢?”
“你生气了麽?我只是…”
“没有,怎么会,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的,你不信我吗?”
“自然不是,我总觉得姝儿好像还活着,我心中有种很强的预感,非常强烈。”
“是嘛!?据说有情人往往会情谊相通,或许姝儿她真的安然无事,那我们就先去长安吧。”
“不,不必去长安,若是姝儿她果然还在世的话,她一定是在上郡附近等着我,还有五郎、小静、小倩他们…”
“那心妍姐姐怎么办?你不打算找她麽?”
“我怕她走漏消息,他那两个哥哥几次都欲置我于死地,如今我安然而归,即使不追究他们的罪责,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再说我不想让你和阿图罗他们再为我冒险,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心妍的事就日后再说吧…”
“嗯,梦竹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做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希望老天保佑,我们早点遇到姝儿母子,夜了,夫君,我们歇息吧,去上郡要赶好久的路呢!”
二人相拥着渐渐进入了梦想之中,睡梦中东方靖玄果真遇到了久违的吕姝儿,她仍是那么的美,白衫飘飘,青丝飞舞,宛若仙子,怀中还抱着个样貌和她如出一辙的小孩子,用稚嫩的童音冲着自己叫“父亲,父亲…”
天放亮后,东方靖玄见孩童们服过药水都已无碍,遂带他们走下山来,却见山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五十余骑,看见东方靖玄诸人,都是一脸的感激之色,东方靖玄制止住欲拔剑而出的梁玉健,用生硬的羌话说道:“诸位有何贵干?”
一个身材高大的羌人走上前来,躬身道:“这位老兄,你好,我是戈罗鲁的弟弟戈罗姆,是听我兄长的召唤前来接应的,这是信物。”
东方靖玄接过他扔过来的奇怪饰物,回想起戈罗鲁的确是曾经派遣手下前往卑禾部寻求帮助,遂点头说道:“这是贵部的孩童,请戈罗兄速带他们会卑禾部吧,可惜戈罗兄他已…”
戈罗姆喘了口粗气,沉声道:“兄长他已尽到了族长之责,虽死而无憾了,今日我代他和千余名卑禾部众向老兄致谢啦!”
那汉子一招手,和身后的五十余骑纷纷下马向诸人跪拜行礼致谢,东方靖玄四人还礼逊谢罢,又向戈罗姆询问了些路况消息,盛情难却下接过对方送上的箭矢和干粮,双方遂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东方靖玄一行五人本打算从祁连山东麓渡过大河,然后直抵上郡,却不料行进了半日路程却无意中发现有人一直紧紧尾随在后,东方靖玄和梁玉健伏马观察才发现,是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他们二人放箭射杀了领头的三名部将,从他们身上发现的饰物和装束看出原是乞力买的部众,想必是前来寻仇的,东方靖玄知道来者不善,不想找来不必要的麻烦,忙率众人改变路线,向北逃去。
暮色将至,五人在一座山丘下勒马歇息,却是不敢生火,怕惊动了敌人,东方靖玄怕阿图罗吃不惯干硬的干肉,只好将干肉先在嘴里咬碎了再喂给他吃,卓玛伊娜见他一板一眼的很有父亲样,在一旁看的心里暖暖地,连吃东西也忘了…
突然,山顶的梁玉健大步跑了下来,说道:“梦竹兄,有敌人过来了,人数约有三百,怎么办?”
东方靖玄闻言大惊,前方一片沙丘之地,不但不易逃跑隐蔽,更却是容易走失其中,他沉声道:“那边有个隐蔽的洞穴,杂草丛生不易被发现,快过去躲一躲,让过敌人,别和他们发生冲突。”
五人立刻收拾行装马匹躲进了洞穴之中,不一时便听见鼓噪声大起,约有数百人打马走到近前,一人大喝道:“安营休息,明日继续追击。”
又有人说道:“将军,夜长梦多,若是乞力买带着仙药走脱了,恐怕悔之晚矣啊。”
那将军沉吟一番道:“也是,那就吃点东西,继续加紧追击,不过我们这马不停蹄的从天羽山追了一天,怎么还不见他们的影子,是不是路途不对啊?可不能让别人抢先了,这仙药必须是我执矢斯力夺得。这样,兀纳尔你带着身后紧随而至的五百骑往西追去,我往东去,这样就不担心抓不住他乞力买了。”
兀纳尔应了一声,率数骑向后赶去,东方靖玄心一沉,没想到乞力买生死之事虽未传开,却是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东方靖玄见乌云珠和卓玛伊娜都是一脸担忧之色,遂道:“伊娜你和乌云珠守在这里,我和玉健去将羌人引离此地,不然天亮了我们很难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卓玛伊娜将长剑递给他,然后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小心点。”
阿图罗闪着大眼睛,一言不发,将马鞭递给了他,东方靖玄抚了抚他的头,和梁玉健分别向东西两边奔去,搭箭张弓射翻了几个羌兵,不一时羌人大乱,纷纷打马而走,追击而去,原本吵闹的山丘刹那间寂静一片,卓玛伊娜三人等了好久见外面一片寂静,羌人都已撤走,确保绝对安全了才走了出来,三个人注视着远处昏暗的荒漠眼中满是不安和恐惧…
天蒙蒙亮,卓玛伊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身上一暖,似是有人伸手抓住了她的柔荑,她下意识地一反抗,还未睁开眼睛张口说话,香唇却是被人霸道的封住了,卓玛伊娜略一怔,便知道这是自己的男人,她安下心来,将阿图罗往二人中间一放,东方靖玄缓了一口气道:“玉健也回来了,别担心了,快睡觉吧。”
天光大亮后,东方靖玄五人为了避开羌人的搜捕,直插北路而去,希望能从河套之地绕过阴山,然后进入上郡。果不出他所料,这一路寂静的多,众人轻骑健马很快便到了河套附近,东方靖玄看着一望无垠的牧场欣喜道:“快到大河边了,太好了,终于到家啦。”
众人美美的吃了顿野味,正在河谷的山坡下谈笑休息,突然感到地面震动的厉害,似乎有大军向此地开来,东方靖玄急道:“不好,是匈奴人来了,快躲开来。”
他们把马匹隐藏在河谷边的湿地上,藏身在草堆之中,不一时有人率着几百骑来到了近前,只见那为首的将领说道:“派出哨骑,严密观察羌人的举动,若有他们的动向速速来报,本将军定要将他们宰个干净。”
又见身边的一个从人模样的人说道:“呼衍将军息怒,此番我们只是奉右贤王之命来拱卫河套牧场,并非来作战的,羌人素来畏惧我匈奴,谅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是月氏人乘虚而入啊,昨日之败犹在眼前,将军不可不慎重。”
那将领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那从人大声道:“哨骑在河套附近搜寻即可,不要轻入河西之地,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军准备在河北扎营,等待右贤王来临。”
梁玉健小声道:“这个稽粥真是一刻也不闲着,屡败屡战,冒顿还真是对他纵容,梦竹兄,我们怎么办?此处河水湍急,我们必须要经过匈奴人的营地,从下游渡河才行,那样只怕会惊动匈奴人的。”
东方靖玄眉头紧锁,说道:“先等到天黑,然后我们去弄些匈奴人的衣帽过来,想办法从他们中混过去。”
夜幕刚下,东方靖玄和梁玉健手持短刃伏在草丛之下,准备前去除掉几个匈奴人的巡营兵士,二人潜伏许久刚刚觅得四个兵士单独行走的的机会,却见匈奴营中突然紧张起来,二人赶忙悄悄地向坡下移动,却见匈奴人兵马整顿起来,却是紧张地向西边行进而去,稍时不远处便传来了大军接战的声音,似乎来犯之敌不下数千人…
东方靖玄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他和梁玉健、卓玛伊娜、乌云珠、阿图罗五人趁着匈奴人手忙脚乱之际,轻松地突破防御稀松的阵线,射杀了几个追上来的匈奴骑兵,换上他们的衣帽向东狂奔而去…
众人一口气奔了三十里,累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刚刚落地停下休息,黑暗中却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胆敢擅闯左谷蠡王的营地,快快报上名来,不然休怪我等箭矢无情。”
五人吓得魂不附体,心脏狂跳,东方靖玄率先安静下来,他知道左谷蠡王正是冒顿的幼子塔布托,没想到冤家路窄竟是稀里糊涂地进了他的营地,他知道塔布托一向与呼衍全宗的关系甚笃,凭借着自己对须卜部的了解应该可以蒙混过去,却不知道塔布托是不是在前方哨探之中,事已至此只能搏一把了,他静了静神,高声答道:“我等是右大且渠须卜将军的部将,特意前来向左谷蠡王领训,却遭到了羌人的伏击,因此特向左谷蠡王求救。”
黑暗中前方的火光一闪,数百骑拥着一人走上前来,那人生的俊俏异常,湛蓝色的眼睛十分显眼,东方靖玄略一打量,顿时吓得汗流浃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人不是匈奴王子塔布托却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