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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宿怨终消

大风晚歌 意轩缈 5299 2024-07-06 15:41

  天边刚刚升起晚霞,东方靖玄便带着五十骑出动了,他是依照刘兴居的“邀约”前来赴约的,赴约的地点在长安城南边。

  隆冬季节,万物凋零,只剩下头顶的一轮弯月和寂静的原野上茫茫无边的光秃秃的树枝,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的疼,东方靖玄穿着厚厚的貂裘,右手一直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双目如炬的扫视着四周…

  黑暗中,一支羽翎长箭带着强烈的劲风朝他面门奔来,一旁的田光暴喝一声,手起刀落,将长箭斩落在地,又拾起箭头之上的帛书递给马上的东方靖玄…

  东方靖玄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帛书,冷冷道:“向右行去,前面有座石桥。”

  东方靖玄身侧的田光满面怒容道:“真是可恶,把我当成猴子般戏耍,在这里绕圈子…”

  田熙道:“稍安勿躁,贼子无非想是想搅乱我们,千万别上当,仔细的看好周围的地势、景致,以免有变。”

  东方靖玄淡淡道:“他们想玩我们就奉陪他们玩到底,看看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一个时辰后,被折腾了半天的诸人才到了一座院落之中,东方靖玄抬头看去见院子甚是宽敞,灯火通明,到处亭台楼阁,气势恢宏,俨然一座皇家园林。

  东方靖玄高喊道:“东方靖玄到了,请东牟侯出来答话。”

  过来很久,府门咯吱一声打了开来,前来相迎的却是两个美婢,东方靖玄和田熙对视一眼,便大踏步跟了进去…

  正厅之中装饰的十分奢华,金玉满堂,却典雅而丝毫不庸俗,看得出主人是个很讲究的人,田熙迅速命人守好四下,在东方靖玄的榻旁警惕地侍立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厅外脚步声四起,一个身着王袍、头戴金冠的人走了进来,东方靖玄定睛一看,竟是久违的古正秋。

  他见东方靖玄面露异色,微笑着道:“兄台请坐,不必拘束,来人上酒宴。”

  东方靖玄心忧刘心妍的安危,哪有心思和他虚与委蛇,遂淡淡道:“古将军有话就说,我们似乎没有对饮叙谈的那般交情…”

  古正秋饮了一口酒,挥退周遭的侍从,淡淡说道:“我有些事想和上将军私下聊聊。”

  东方靖玄眼下已是人在他人屋檐之下,哪有什么反驳的资本,他一挥手将田熙等人请出了大厅,古正秋满意地点点头,亲手给他斟了一樽酒,笑道:“你我也算故人了,与我饮上一杯如何…”

  东方靖玄想起当年剑阁道遇袭之事,银牙紧咬道:“不是故人,而是仇人…”

  古正秋哈哈一笑,说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厮杀前喝杯水酒也无大碍吧,放心便是,这里绝没有下毒,我韩瑞渊乃名将之后,绝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况且营丘公主的事鄙人或许应该可略尽微薄之力。”

  东方靖玄满腹疑窦,心猛地一颤,将美酒一饮而尽,扫了端坐上首的古正秋一眼,半晌才迟疑道:“古…韩将军究竟是什么人?”

  韩瑞渊将酒樽放在榻上,踱步走到东方靖玄眼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就是当年被刘邦和吕雉毒害的淮阴侯的儿子…”

  东方靖玄惊得目瞪口呆,愕然道:“当年淮阴侯蒙冤被诛杀三族,亲属尽皆惨死,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韩瑞渊神色奇异道:“谢谢你,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东方靖玄奇道:“什么?”

  韩瑞渊满脸不忿之色,恨声道:“家父立下不世功勋,却被心胸狭隘而嫉妒贤才的无赖刘邦和恶妇吕后设计害死,还背上了反贼的恶名,无法得以昭雪,多年来我从各种人口中听到谈论他时都是口口声声的‘反贼、反贼’,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为他叫屈喊冤,你东方靖玄果真是个好汉子…”

  东方靖玄眼皮一挑,说道:“我虽未亲历此事,但从事后的蛛丝马迹也能看出些端倪来,高帝晚年因异姓王尾大不掉而猜忌心日重,最后痛下杀手,很多功臣含冤而死,尤以淮阴侯为甚,若是他有反意,当年攻下齐国之时大可接受蒯通的建议自立为王,与汉、楚三分天下,那么天下之势如何发展尤未可知…依他的雄才,不可能等到汉室天下已安,才想到谋乱,陈豨之辈绝对成不了大事的…”

  作为汉初三杰之一的猛将韩信,一直是东方靖玄心目中的英雄,他的谋略和兵法都是东方靖玄极其推崇的,在主观的意向和客观的条件分析上东方靖玄都觉得韩信绝对是没有反意的,因为韩信他那时候已经完全处于刘氏的控制之下,没有了兵权,他不谋反唯唯诺诺的尚且有一丝苟活的可能,可是稍有异动的话便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韩信绝顶聪明,他没有理由不知道这结果,怎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呢?

  韩瑞渊欣赏地看了东方靖玄一眼,又道:“当年家父在云梦泽被擒之后,在京城之中一直郁郁寡欢,处处谨小慎微、不敢出风头,生怕被刘邦找到借口,连以前的旧部下都不敢过多相见,那年陈豨拜为巨鹿郡守,临行前和我父亲告别,家父只是提点了几句,他便四处传言家父怂恿他谋乱,还会在京城作为内应,最后刘邦、吕雉便以此为借口杀害了他…那泼皮刘邦称帝后曾经还假惺惺的赐过家父免死铁券呢,最后还不是食言而肥,授意恶妇吕雉用酷刑杀死了他,可怜家父一生征伐,屡战屡胜,最后竟死在妇人之手,哎…”

  东方靖玄默然无语,叹道:“一代名将,若是能安然在世的话,大汉何惧区区匈奴呢?!”

  韩瑞渊一拳击在案几之上,已是满脸泪珠,东方靖玄又道:“当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韩瑞渊回过神来,说道:“我母亲是荆楚一代人氏,是父亲被谪封为楚王后结识的,当年随父亲一道被俘获入京,后来父亲收到消息,病危之际的刘邦对他很是忌惮,父亲知道刘邦的脾性,他怕有一天大祸临头,祸及家眷,便将旁人并不太熟识的我和母亲诈做侍从和女婢,跟着来访的客人一起混了出去…

  我们被带到了这座庄园,这里曾是秦国的一位高官的府邸,建的极其隐秘,所以保存至今,我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弄到手的,自从进来这里我就没出去过,直到父亲被诛杀的噩耗传来…我和母亲带着些从人在府中过了几年,母亲因为哀伤过度也很快去世了,我孤身一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东方靖玄一凛,说道:“你投到吕氏兄弟手下,就是为了报仇?”

  韩瑞渊点点头道:“不错,刘邦已死,吕雉还活着,我要想办法接近她,而那时新晋封王的吕氏兄弟正在四处招揽人才,我便稍加易容,伪作越地人氏,凭借着剑术到了他的帐下…”

  东方靖玄想起孝惠帝的死状,心中猛地一颤,问道:“孝惠帝死状凄惨,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韩瑞渊道:“吕产心肠歹毒,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孝惠帝柔弱而仁慈,眼见诸吕弄权肆意欺压刘氏宗亲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他心中极度不满时常泄愤咒骂,声称定要除掉诸吕,吕产心中惶恐,便借着惠帝身体不佳饮药之际命我下毒,我虽是仇恨刘邦,但却不想如此下作地对付惠帝,遂偷偷地换了药剂,没想到惠帝还是被吕产派的另外的人所害,要说阴狠我真的比不上他…惠帝还是他的表弟,而且已经是病入膏肓了,竟然能下得去手…”

  东方靖玄咬牙切齿,韩瑞渊又道:“剑阁之事是他故意试探于我,其实他早就下定决心要毒害惠帝了,他只是想借机让独孤长泰和你发生争斗,削弱吕后的亲信锦衣密使的实力,这样不仅可以使吕雉更加信任自己,还可以借机除掉一直对他存有戒心的你,但是我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就没打算出力,幸好独孤长泰也良心未泯,放了你一条生路,我也借机躲过了这场不必要的争斗…”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已是信了,韩瑞渊又道:“在对你的了解加深之后,我对你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不愿意与你交锋,能躲过的我都躲过了,云中抗击匈奴之时透露军情的事是我故意透露赵铭知晓让他去告诉匈奴人的,而在宫宴上争斗之时我也躲了过去,刘兴居和刘章持虎符夺取北军大权之时我事先得知,立刻归顺他们,让他们赶走了吕辰逸,顺利的接管了北军,而派去阻击你们的都是北军的预备队,而薛烈的大军被我调开了一半,这些事刘氏兄弟他们根本就不知情…”

  东方靖玄道:“难怪刘章只有三四千军队攻打皇宫,原来如此…”

  韩瑞渊又道:“如今刘章已然认输,只剩下刘兴居在做美梦,吕产只是待宰羔羊而已,东方兄,你我之间有必要兵戎相见麽?”

  东方靖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淡淡道:“你有什么打算?”

  韩瑞渊道:“若无意外的话,此刻刘兴居已被我的部下所擒,你我联手攻下皇宫,占据长安,然后在扫平各国诸侯,到时候中分天下如何啊?”

  东方靖玄苦笑着摇摇头,韩瑞渊道:“果如我所料,你一点不看中这个,那刘心妍作为条件如何呢?”

  东方靖玄猛地坐起身子,满面怒容道:“在下因为同情令尊的遭遇对老兄也怀有几分怜惜之心,也基本相信你所说之事,可是你若是敢伤害妍儿分毫的话,我东方靖玄今日必不会饶你的!”

  韩瑞渊忙解释道:“老兄别误会,我并没有挟持营丘公主,她还在刘兴居的手中,但是我有信心帮你找回她,只是想做个交换条件而已。”

  东方靖玄颜色稍缓,劝说道:“靖玄今日已是你的俎上之鱼,而韩兄无心害我,却有心结交,靖玄心中很是感动,因此不敢不诚信相劝,天下纷乱数百年,安定下来极为不易,令尊淮阴侯当年如此威势都没敢做的事老兄为何要做呢?难道这权势就对你这么重要麽?况且如今天下人心向刘氏,你我区区万余军力,如何能扫平天下啊?!”

  韩瑞渊闻言沉默不语,不甘的摇着头,东方靖玄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老兄该放下心中的仇恨,开始新的人生,我想令尊和令母都不愿看见你如此痛苦的生活着,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他日随我们一道隐居域外如何?!”

  韩瑞渊又惊又喜,眼中闪出柔和的光,向东方靖玄伸出大手道:“这下总算明白你为何会那么深孚众望了,像老兄这样处处为他人设想的人的确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知己和朋友,我韩瑞渊很荣幸你能不计前嫌和我相交…”

  东方靖玄紧握他的大手,一脸真诚道:“韩兄身上流着淮阴侯高贵的血脉,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有辱先祖的事情的…”

  韩瑞渊点点头,说道:“我的身世目前只有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怕就怕有一天我若大事不成,反而累及家父,让他再为我蒙羞,万世为人所唾弃。今日我终可放下疑虑,此刻心里真是无比轻松,谢谢你,老兄。”

  东方靖玄摆了摆手,一转头却扫见了自己府中的侍女秀英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他愕然道:“秀英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受伤吗?”

  说话间便热情地上前查看她的伤情,一袭白袍的秀英娇羞地摇摇头,忙向东方靖玄施礼下拜,东方靖玄忙扶起她来,问道:“秀英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秀英还未及答话,却见韩瑞渊大步上前,满脸关切地佯嗔道:“你的伤势还未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要你好好休息麽?”

  秀英羞涩地看了韩瑞渊一眼,满目含情,东方靖玄见状浑身一怔,已是明白了一切,他心如明镜,自然知道韩瑞渊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其中必有秀英的功劳,这也算是自己平日善待从人而得到的回报吧。

  他发自内心地为二人高兴,拍了韩瑞渊一把道:“秀英我就托付给你了,愿韩兄善待于他啊,总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韩瑞渊点了点头,秀英娇羞道:“小女前半生的一切都是主公给的,后半生的一切要靠韩郎了,今日能看到你们化敌为友,和平相待,小女真是太高兴了…”

  话音刚落,又惊叫道:“韩郎,妍夫人被那贼子掳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要去找她麽,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原来韩瑞渊早已答应秀英去找寻刘心妍,而适才却以此为条件想换取东方靖玄的帮手,看来他的权欲心还是蛮重的,韩瑞渊见被秀英揭破,老脸一红,对东方靖玄拱手道:“东方兄见谅,在下…”

  东方靖玄见秀英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忙一把扶起韩瑞渊来,说道:“韩兄说哪里话,刘兴居狐疑成性,你没有贸然行事是对的,妍儿的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呢…”

  韩瑞渊脸上尴尬和感激之色交集闪现,附和道:“东方兄说的是,刘兴居的传信使者被我扣下了,我特意将你们早早请到我这里,我们好好谋划下此事…”

  东方靖玄会意地向脸色煞白的秀英说道:“秀英你身子还没复原,还是回去歇息吧,不用担心,我一定把妍儿安全的带回来。”

  秀英心满意足地冲二人甜甜一笑,退回了内间,韩瑞渊一脸歉疚地说道:“东方兄见谅,我刚才为了拉拢你,说了很多违心的假话,而你却在爱的女人面前维护我,我实在是…对不起,请你原谅!”

  东方靖玄哈哈一笑,扶起他来道:“韩兄言重了,说实话我刚才其实也不怎么信你的话,哈哈哈…”

  韩瑞渊一顿,和他相视大笑起来,稍时,韩瑞渊止住笑意,说道:“东方兄真的只带了这五十余骑来?!”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什么别的选择,虽然有后队增援,但是完全被动,恐怕只能被刘兴居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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