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泉水里,吕姝儿穿着短裳,像条美人鱼般自在的游走着,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心情十分的欢悦。初为人妻的她渐渐地褪去了稚嫩之色,而越发显得妩媚动人,眉宇间的闪现的神光夺人心魄。
“夫君,快些下来陪我,这里真的很好玩。”吕姝儿见东方靖玄傻站在远处看着自己发呆,便冲着他开心地喊道。
众人见东方靖玄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纷纷向他行礼,东方靖玄笑着和众人寒暄罢,走到温泉边的岩石上,微笑道:“我水性不佳,就不下去了,夫人你好好玩,我在这边看着你。”
吕姝儿闻言秀眉一蹙,嘟着嘴斜睨了他一眼,东方靖玄抚了抚她柔顺的青丝,连忙跟她解释,却不料吕姝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抓住东方靖玄的肩膀一拽,东方靖玄猝不及防,瞬间便从高出温泉半尺的岩石上掉进了温泉之中。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一片,一旁的秀英等侍婢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半天才叫出声来,纷纷向水边围去。
不一时,东方靖玄狼狈不堪的爬起来,身子斜搭在温泉边的岩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金色的侯冠已跌落水中,华美的袍服也已经扯破了好几处,脸色异常苍白,双手竟在微微地颤抖着…
吕姝儿见状,慌忙扶住他的手臂,紧张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东方靖玄打着颤音,从齿缝挤出几个字,说道:“姝…儿,我说过我不会泅…水的,今天真是被你吓死了…”言罢,脑袋一歪,竟是晕了过去。
众侍婢见状都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片,吕姝儿托着东方靖玄的头,冲着远方大叫道:“曲大哥,邵大哥,快来救人…”
远处的曲毅、邵明、五郎闻言,飞奔过来将东方靖玄拉出泉水,背到了寝殿之中。
御榻前,吕姝儿看着面色苍白的东方靖玄,急的直流眼泪,旁边一位白须飘飘的医倌正在给东方靖玄切脉,他眉头微皱,半晌也未开言,邵明有些急不可耐,焦急地问道:“医倌你都切脉切了半天了,上将军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急死人啦。”
医倌只是摇头,仍不说话,邵明又急又气,刚要说话,曲毅一把按住了他,这时候医倌停止切脉,捋了捋长须,说道:“上将军脉相强劲平和,并无大碍,各位不用担心。”
“那我夫君为何半天都不醒来呢?”吕姝儿追问道。
“上将军常年征战,积劳甚深,适才又惊吓过度,有些气弱而已,少时自然会醒,老朽开些药方,你们给上将军按时服下,自然能安神静心。”
“有劳了,这边请。”曲毅躬身一揖,和医倌一道走出,秀英等侍婢也跟过去准备给东方靖玄备膳、熬药去了,殿内只剩下吕姝儿、邵明、小静、小倩和五郎几人。
“上将军南征北战的,怎么会那么怕水呢?”邵明疑惑的说道。
“大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水,就是沐浴时也是十分的简亵,从不愿意在浴室中多待片刻…”一旁的五郎面色沉重的说道。
“我记得那一年小静掉进河中,不是大哥他救出来的麽?他怎么会怕水呢?”小倩也是面色凝重,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那你知道救出小静后,大哥那几天为什么没回府麽?”五郎盯着小倩姐妹,哀叹着继续说道:“那几日大哥每天夜里都是噩梦不断,会惊醒好几次,我在军帐外面听着他的哀嚎声,每次都是感到毛骨悚然…后来,大哥他告诉我说,自己小时候曾经溺水过,被人施救时已神智不清,若不是有神医施术相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幼时的回忆最是真切和可怖,那是人最纯粹和本能的反应,无法用毅力左右,恐怕上将军幼时溺水的事没那么简单,否则他这么坚强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深的阴影呢?”邵明吁了一口气,感慨道。
“邵大哥说的对,此事和大哥的生母有关,我曾听见他的梦话,却不是十分清楚,后来他不愿意说明,我也没有细问。”五郎语气肯定的说道。
“大哥又在梦靥了,你看他…”小静幽幽叹道,众人注目望去,见东方靖玄脸上尽是汗水,双手紧握,似乎在竭力的控制自己,只轻轻的从齿缝吐出几声低沉的呜咽声,尤是这样,才显得更加的让人心痛,吕姝儿再也止不住哀伤,她梨花带雨地哭泣道:“夫君,你醒醒,你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曲毅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他上前扶起吕姝儿,镇定地说道:“公主止哀,上将军必是思母急切,心中凄苦,平时一直克制自己,此时让他好好发泄下最好,否则憋在心里才更难受。来,我们都出去吧,让他一个人待着。”
众人闻言都点头认同,默默走出寝殿,吕姝儿虽是自责不舍,却也是依言而出。
骄阳西斜,吕姝儿在殿门前已静静站立了两个时辰,任谁劝解也不肯离去,她眼睛红肿一片,不时透过门缝朝里面看几眼,又安静的继续等待,远处小静、小倩和五郎三人也是雕塑般的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脸的担忧。
皎洁的月光已挂上枝头,吕姝儿又困又累,正靠在墙角休息,迷糊中听到东方靖玄温柔的声音:“怎么在这里待着,害我到处找你。”
吕姝儿睁开眼睛,见东方靖玄笑眯眯地蹲在她的眼前,她眼眶一红,几乎哭了出来,东方靖玄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吕姝儿顺势搂住她的脖子,用手急忙拭去泪珠,撒娇道:“人家腿麻了,夫君,抱我起来。”
东方靖玄舒了一口气,将她拦腰抱在怀中,慢慢走进了寝殿。御榻上,夫妻二人深情的对视着,东方靖玄问道:“夫人有话问我吗?”
吕姝儿先点点头,又摇摇头,东方靖玄奇道:“怎么欲言又止的,一点不像我夫人那般刁蛮无礼了?”
吕姝儿心念一转,嘻道:“让你胡说,敢说我刁蛮,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两人在榻上打闹了一会儿,东方靖玄气喘吁吁地说道:“夫人,我饿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去也可以,不过你得背着我去,也不许你和我说话,谁让你刚才惹我的!”吕姝儿嘟着小嘴,扑进了他的怀中。
在去往客厅的路上,吕姝儿静静的趴在东方靖玄的后背,心里五味杂陈,无数个瞬间她都想开口向东方靖玄询问其幼时溺水的事情,却终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东方靖玄对她一直是真诚相待,从无隐瞒的,或许这件隐秘事在他心中的阴影太大啦,他不愿意让自己担心;或许他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正胡思乱想间,东方靖玄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你看那边。”
吕姝儿扭过脑袋,见远处一片清潭之上倒映着巨大的月亮,照的四周亮若白昼,水波伴着微风的鼓动,层层叠叠的前后翻涌,气氛恬静而祥和。
东方靖玄指着清潭中的水榭说道:“夫人,我们去哪里坐坐吧,你看风景和吕宫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夫妻二人坐在水榭中的小榻上,相视无言。东方靖玄心头一动,拿出竹笛吹奏起那首吕姝儿教给他的曲子,悠扬、欢悦的调子在偌大的离宫中飘荡着,伴着令人沉醉的美景,让人心潮起伏,喜不自胜。
一曲奏罢,东方靖玄收起竹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般的沉声道:“夫人想知道我为何那么怕水麽?”
吕姝儿猛地一怔,随即茫然地摇了摇头,东方靖玄目视远方,说道:“我记得跟你说过我是从降生至今都未见过父亲的面,母亲一人把我养大,她对我管教很严,从不允许我出门,只是在家里读书识字。唯一的游戏方式就是吹笛,那首曲子就是她叫我的,母亲总是在每年初夏时节让我给她吹奏此曲,然后她就对着远方饮泣,我那时年岁尚小,根本不知道原因,她也从未提及。后来,我逐渐长大,就询问父亲的下落,每次我问起时,母亲都痴痴地看着远方说父亲去了前线抗敌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可是每到深夜她就会在暗自垂泪,低声嚎哭,我以为母亲是太想念父亲了,也并未在意。
十岁那年,母亲有一天突然要带我去外面游玩,我高兴坏了,就和她来到了城南游玩,我难得出来玩耍自然如脱缰野马,到处疯跑,而母亲却显得有些神色不安,驻足在河边好像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后来,母亲见我很不安分,到处乱跑,便捉了一条鱼给我,让我玩耍,不一会儿四周一片鼓噪,好像是什么官员出来巡游,从人竟达百人之多,他们大肆驱赶河边的民众,慌乱间我一不小心将鱼儿掉进了河里,那时候玩性大起,就蹲在河边去找,未料到一不小心便掉下去了。
未想到小河中水流湍急,我又不习水性,身体羸弱,只好在河中大声呼喊母亲求救,却未想到母亲始终未曾施救,我又急又怕,被水呛得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华美的府邸之中,而我眼前站着的人正是当今朝廷的右丞相陈大人,自那时候起我就与母亲断绝了消息了,是右丞相将我教导成材,送进皇宫中成了陛下的皇宫卫士,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难怪你看陈相的眼神那么奇怪的?原来如此。”吕姝儿表情数变,幽幽说道。
东方靖玄握住她的柔荑,温言道:“姝儿,我和陈相的故事你对谁也不可提起,包括梁王、赵王、辰逸他们,知道吗?”
吕姝儿娇躯微震,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点点了螓首,有些不安地说道:“夫君要对付叔王他们吗?我好怕。”
东方靖玄轻抚着她瘦削的后背说道:“没有,如今的局势你自然清楚,我想做的无非是要保全两家都相安无事,防患于未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吕姝儿似是自言自语道:“不论怎样,叔王都不会加害于你的,他们一直都那么疼爱我,怎么能伤害我的夫君呢?”
东方靖玄知道自己这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妻子是故意安慰他,她久在深宫,对政争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亲情在权力面前永远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此刻她正在盘算如何能保得夫君一世平安,不受兵祸之危。
东方靖玄吻了她有些发凉的嘴唇,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夫人,我自有应对之策,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的面对,我东方靖玄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吕姝儿点点头,她在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要和东方靖玄生死与共,此刻倒是觉得轻松多了,能和爱人朝夕相处,就是明日就死,那也是此生了无遗憾了。
二人在清潭边一直拥坐到子时将近,才被小倩姐妹气呼呼地扯着回去用膳歇息了。东方靖玄既已敞开心扉,便放下心魔,试着下水调养,虽初始不适应,不过有爱妻在旁调教,几日间便可在水中放胆嬉戏,夫妻二人甚至在无人时潜水亲吻,偷偷温存,羡煞旁人。
转眼间到离宫已近十日,这天东方靖玄正看着刘心妍寄来的信栈发呆,门外五郎来报,朝廷有使者前来拜见,已到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