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戒备严密,火速前行,三日后终于抵达了荥阳城。
荥阳作为战略要冲,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东有鸿沟,连接淮水、泗水,北依邙山毗邻大河,南临索河,向西连接洛阳、长安,地势险要,四通八达,秦朝时始皇帝一统华夏,以荥阳为治所在此地置三川郡,汉朝立国后,改三川郡为河南郡,下辖数个县。东方靖玄看着这座城垣高大、古老悠久的名城,心内感慨万千道:“这里就是我的安身立命之处了。”
正感慨间,夏侯忠拍拍他的肩膀,咧着大嘴笑道:“荥阳侯爷,到你的地盘了,还不快进去给我等贵客安排膳食,发什么呆呢?今日你这里可是蓬荜生辉了,两个侯爷、一位公主,真是…呀,不对,公主也是这里的主人,好吧,你们夫妻两赶紧回去打理吧,我和刘兄可要坐等美食佳肴了。”
说罢,不怀好意地盯着二人直傻笑,吕姝儿见刘章也是一脸坏笑地看着她,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把脑袋别到东方靖玄背后,狠狠他掐了他的手臂一把,东方靖玄疼的叫出声来,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正谈笑间,见城门大开,数十人迎了出来,远远地叫道:“河南郡守崔彦宇、荥阳县令武詹恭迎侯爷、公主大驾。”
东方靖玄等人纷纷下马还礼,众人寒暄着一起进入城中,到了侯府后分宾主位坐下,品着香茗。
“臣崔彦宇向公主请罪,臣护驾不周,致使公主陷入陷阱,罪责难逃,请公主责罚。”崔彦宇突然拜倒在地,朗声叫道。
“崔大人,快快请起,此事罪责不全在你身上,敌人计划周密,显然是有备而来,怨不得你护卫不利,此事到了京城我自然会向陛下禀明,断断不会牵连于你的。”吕姝儿用极富感染力的声音说道,她举止得体,神情肃穆,竟颇有几分吕后的轮廓,东方靖玄都看呆了。
“公主如此体恤下臣,臣真是感念万分,日后小臣近在咫尺,定当好好侍奉侯爷、公主。”崔彦宇抹掉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的说道,要知道他身为河南郡守,负责一郡的治安,若是吕姝儿遭到什么不测,他不但官位难保,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臣敬奉的河南的山货、珍果稀蔬,请公主和侯爷笑纳。”崔彦宇捧着笑脸从怀中摸出一片帛纸,递给吕姝儿。
吕姝儿定睛一看,吃了一惊,见三寸见方的帛纸上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物品,她柳眉一皱,将帛纸递给东方靖玄,东方靖玄一看,笑道:“崔大人破费了,日后你要尽好本分就行,替朝廷管理好这河南一郡事务,别的就别费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本侯自然会去找你。”
“下臣谨遵侯爷令旨。”崔彦宇如逢大赦般的一鞠躬,悄然退下。
“为何要收下这些礼物呢,一看就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吕姝儿一脸的义愤之色,不解的问道。
“我听说崔彦宇的官声名望都是不错的,刚正不阿。只是此次公主遇袭之事已上达天听,非同小可,他也不得不如此行事,若是朝廷震怒,可能处罚的不止他一人,整个河南郡官员都要受到牵连的,还有他们的家小…因此若是我们不收下,他肯定还会再送更多的、更贵重珍惜的物品,与其如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收下东西,了了他们的心结。”吕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武县令将此些物品登记造册,分拣清楚,瓜果蔬菜留下犒劳将士,其余的财货物品封存于府库,用作赈灾款项,府库要严加看守,无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开启。”
“诺。”武詹慌忙起身,应了一声。
“还有自即日起,荥阳城的田租将为“三十税一”,非战争期永不加赋,另外张贴‘求贤榜’,本侯要遴选人才,为民所用。”
武詹闻言微微一怔,施礼退下了。
“看来老兄是要在封国内大展拳脚一番了。”刘章嘬了口香茗,笑问道。
“刘兄见笑啦,鄙人听闻武詹为人不学无术,生活奢靡无度,滥施威福,不惜民力,致使荥阳百姓怨声载道,虽万户之大县,却人口连年衰减,下层百姓甚至卖儿鬻女度日,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因此,我才想到要革新政治,启用贤能之人,改善封国旧貌。”东方靖玄双目神光闪现,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的脑海中浮现起数日前刚来荥阳营救吕姝儿发生的一件事:
东方靖玄率着三千军士刚刚抵达河南郡,人困马乏,众人草草用过膳食,当从吕国侥幸残存下的士卒嘴中得知吕姝儿的境况时,五内俱焚的东方靖玄恨不得立马就飞到邙山脚下。当三军整顿停当时,却见到了十分让人震惊的一幕:
河南郡都尉率领的军队居然借着寻找吕姝儿的时机,以“犒军”为名,抢夺军中百姓的财货和牛羊,有的甚至掳掠别人妻女,有的人稍有反抗,竟被立刻杀死,东方靖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久居京师,治军严明,却从未见过如此蛮横、凶狠的军队,那几位军士抢劫完毕,当他们得知东方靖玄是朝廷大将时,居然要把自己劫夺的“战利品”呈送给东方靖玄,东方靖玄面色铁青,出言大声呵斥一番,那几人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地求饶,东方靖玄决定杀鸡儆猴,略一会意,几人顷刻便被拿下,东方靖玄宣布几人的罪状,就地正法。
当时就惹得众军民一阵欢呼,东方靖玄看着兴高采烈的众人,感觉心里很暖,却不小心听见有人小声说道“自古官官相护,杀几个小卒有什么用,县令老爷、郡守大人还不是照样鱼肉乡里…哎”。东方靖玄如同猛地挨了当头一棒,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悄悄走了,此事却深深烙进他心里,而他革新封国政治的想法也是那时形成的…
“东方,你是打算以后弃武从文,不做上将军去做大丞相了?哎,要不我和刘兄也跟着你得了,反正我们在一起也惯了,相互之间也熟络,到时候刘兄给你做长史,我做征事,怎么样?横竖拼杀也不是一辈子的差事,一不小心还丢了性命,还不如像你和刘兄一样娶个美娇娘,在京师享受下安然自在的侯爷生活,哈哈…”夏侯忠打断东方靖玄的思绪,兴冲冲地喊道,却未注意到刘章一脸的不自在。
吕姝儿粉脸一红,佯怒道:“口无遮拦的家伙,谁会嫁你呢?”
“我今后多注意,一定注意,对了,嫂夫人,你还有什么姐妹麽,要有的话嫁给我吧,我们三兄弟娶你们三姐妹,那得多惹人羡慕啊,美女配英雄啊…”夏侯忠一脸祈求的看着吕姝儿,可怜巴巴的问道。
“有也不嫁你,哪有半点英雄气,还敢和我夫君相比,哼…”
“这话说的,我夏侯忠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为国杀敌立功封侯的,怎么算不上大英雄了?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没过门就粘着夫君不放,管东管西的,小心哪天东方这小子娶个新的美女,把你休了…”
“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大狗熊…”
……
东方靖玄和刘章无奈地看着两人打闹,都苦笑着摇着头,两人正打闹得不可开交时,侍婢呈上了美味的膳食,众人艰苦行军数日,早已馋虫进脑,饥肠辘辘,见饭食备齐,纷纷甩开了腮帮大吃起来,夏侯忠见了美食早已挪不动步子了,不顾吕姝儿的“毒打”,便坐在榻上风卷残云的饕餮进餐…
晚膳用毕,东方靖玄和吕姝儿前去看望了邵明,见他伤势已是大为好转,放下心来,两人匆匆回到内府,上榻歇息。东方靖玄待吕姝儿沉沉睡去,遂悄悄的坐到油灯下,细细的整理自己的治国之策,这些东西是他博采众长,是他在与刘章、刘恒和陈平等贤明正人的交往中逐渐领悟出来的,但其中心含义,也就是“博爱和仁义”,其杂陈墨翟与孔丘的思想格言,是东方靖玄的政治主张。
次日,吕姝儿醒来时,早已不见了东方靖玄,她匆匆洗漱罢,见东方靖玄在书房认真地写东西,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定睛一看,见帛书上写着:
“臣东方靖玄奉陛下圣谕镇抚荥阳,自当为朝廷广布恩泽,让荥阳吏民沐浴皇恩……吾少习百家杂学,通黄老之道,晓孔孟大义……荥阳中原大镇,物产丰饶,人口众多,然吾观之,境内田园荒废,徭役沉重,府库空虚,实乃怪哉……吾今发此榜,名曰‘集贤令’,忘贤才大德共聚侯府,集思广益……”
“写的怎么样呢?才女公主。”东方靖玄突然转过身子,发问道。
吕姝儿盯着他笑道:“真没想到梦竹哥文武双全,还真是出将入相的人才,我真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说什么傻话,我就是个刀口舔血的莽夫,哪能做什么丞相?再说,能娶你才是我的福气呢…哦,难道你以前一直对婚事有所犹豫麽?”
“我哪有,哪有,你别乱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吕姝儿见东方靖玄坏笑不断,才恍然大悟,娇嗔道:“大坏蛋,居然敢调笑我,我打你…”
她细嫩的小手在东方靖玄身上轻拍着,更像是在给他揉背,东方靖玄把她扯入怀内,笑问道:“夫人,我们要何时办婚事?”
“等过些日子吧,你想办法求情让陛下把姝儿姐姐也赐给你,不然你估计也高兴不起来,对吧,坏蛋?”
“姝儿,我…”东方靖玄没想到吕姝儿会如此干脆的提出这个问题,有些感激的语无伦次,吞吞吐吐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的心意,等回长安后,我会告诉太皇太后让我先舒缓些日子,这期间你该知道怎么做的…”
“嗯,我知道,等万事妥贴,我们再把娘亲找回来,一家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东方靖玄见吕姝儿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遂把代国的事情细细的讲给她听,包括北征时发生的事情,当然还有刘心妍跟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吕姝儿如此的信赖自己,他内心中不允许自己欺骗她。
两个人亲昵的谈说了好久,直到午时将至,东方靖玄才命人将“集贤令”张贴了出去,同时还将给朝廷的奏报和给刘心妍的书信全都送往长安。
用过午膳,吕姝儿吵闹着侯府烦闷,拉着东方靖玄要去外面走走,东方靖玄百般无奈,只好跟夏侯忠知会一声,并在吕姝儿“强迫”之下被化妆成了一个满面黑须的汉子,而貌美如花的吕姝儿则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公子,两人看着对方“陌生”的容貌,相视一笑,悄悄地从侧门溜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