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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秋季大会

大风晚歌 意轩缈 5384 2024-07-06 15:41

  果如冒顿所言,穆跎黎父子没有来找麻烦,东方靖玄心情复杂的度过了两天时光,第三天又跟着塔布托向王帐赶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秋季大会,虽说不是匈奴人一年之中最为看重的春季大会,但今次因为可能冒顿会遴选左贤王人选而变得不同往常。

  二人到达会场之时,只见偌大的会场之中竟已做了几百人之众,众人或是窃窃私语或是纵声谈笑或是沉默不语,表情神态各异。东方靖玄跟着塔布托向众人行礼问候,却分明感到很多言不由衷的恭维和奉承,不过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往心里去。

  塔布托高居左谷蠡王位,坐于冒顿的右手边,他对面则是一脸凶悍之气的右贤王稽粥和表情捉摸不定的右谷蠡王查尔哈,再次就是郝宿王穆跎黎,左右大且渠,左右大将,左右都尉,左右骨都侯等人。东方靖玄一眼瞟见略显病容的须卜全宗,他此时正埋着头不知在做什么,突然间猛地一抬头和东方靖玄四目相对,如同雷击般的浑身一颤,惊讶地嘴巴半天都没合拢。东方靖玄微微颔首示意,低下头去。

  不一时,盛装出席的冒顿来到了会场之内,他威严的容颜在金色的袍服映衬之下显得精神很好,满面含笑地扫视了下四周,挥手致意行礼的众人重新归席入座。

  众人先隆重的祭祀天地、鬼神和祖先,感谢赐予他们的美好食物和草原万物,然后四方守将先后向冒顿汇报秋季的收获情况,秩序紧密而气氛肃穆,和东方靖玄往常所见的匈奴人会议氛围大相径庭…

  冒顿听罢众将的回报,清了清嗓子,说道:“众位都辛苦了,这几日在我的王庭之中好好休憩一番,我等君臣畅聊一番,本单于还有邦国大事与大家相商。”

  众将应了一声,却见冒顿身侧的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汉子,整了整宽大的袍子,闪着一双三角眼,躬身说道:“历年秋季大会只议收成,不问国政,大单于这半年劳苦不息,何不借机和诸位好好游玩一番,而急于一时呢。”

  那人言罢眼神恶狠狠地扫了塔布托和东方靖玄一眼,塔布托小声道:“他就是穆跎黎,这奸贼肯定是见父亲有意打压他们,怕形势对他们不妙,因此想故意延宕遴选时机。”

  东方靖玄点头称是,却听冒顿笑道:“黎兄关爱之心,我岂不知呢?可惜国家正值多事之秋,非是人君晏息之时啊,眼下月氏人蠢蠢欲动,东胡人也有意窥伺我匈奴余吾水原,我要早早议定国事,来年开春后我要亲征河西,扫平月氏国。至于东胡人,我打算委任…”

  稽粥见冒顿眼光扫到塔布托身上,忙起身急道:“月氏国已是歧路亡羊,时日无多,儿臣亲率本部精骑便可拿下,何敢劳父亲亲征?”

  右谷蠡王查尔哈冷笑道:“右贤王太过健忘了吧,须卜老将军会同你右贤王部共二十余万大军都被月氏人打的大败,哨骑探报说月氏王扎格图仑已吞并西域诸国,势力日盛,眼下已有陈兵河西与我匈奴一决雌雄之意,事到如今了,右贤王怎么还敢如此夸口?”

  稽粥羞得面皮酱紫,眼看就要暴怒而起,穆跎黎插言道:“右谷蠡王所言有失偏颇,事实上是右贤王部誓死拖住了巴彦高勒和卓玛熙谨的月氏主力大军,才使得须卜老将军得以全身而退,不然的话…况且右贤王部只损失了两万铁骑,却杀死了三万月氏人,因此右贤王功大于过,大单于明鉴。”

  须卜隆邕拍案而起,怒道:“郝宿王所言真是可笑之极,我父子接到单于将令后兼程南下,在巴彦高勒与卓玛熙谨合围右贤王之际救下了他们,还反包围了月氏军,虽然最后月氏人奸诈阴险最终惜败,但是我须卜部重甲军损失殆尽而且还赔上了二弟的性命,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郝宿王却欲让右贤王独占功劳,把战败责任全推给我们,难道不怕神灵有眼,降下诅咒吗?”

  穆跎黎阴狠地瞪了一眼须卜隆邕一眼,又道:“是不是你们的罪责你父亲心里清楚,老将军你怎么说?”

  须卜全宗嘴唇微颤,面色胀红,看了冒顿一眼,说道:“臣下无能,败在晚辈之手,没什么可说的,我愿承担所有罪责。”

  东方靖玄见穆跎黎和稽粥一脸阴笑,恨得牙根直痒,塔布托愤懑不已,刚要起身为他们辩解,却听冒顿哈哈一笑道:“今天是秋会,是本单于与众将欢聚之日,所以我不会责罚任何人,更别说功勋卓著的须卜老将军了。”

  冒顿上前抚了抚须卜隆邕的肩头,又亲自给须卜全宗父子斟满热酒,说道:“老将军无需自责,年届七十仍纵马持剑为我匈奴奔波征伐,此种豪气世上能有几人?想当年,若无老将军相助,我冒顿如何能破得了东胡人,开创这万里疆土,此事我一生都不敢忘记。所以莫说老将军只是打了败仗,就是丢了整个西疆,我冒顿也无二话。来,老将军和我满饮此酒,庆贺你我一同浴血三十载。”

  须卜全宗感动地点点头,一昂首便灌了下去,冒顿脸色一变,对着稽粥怒喝一声道:“你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快快过来向老将军致歉。”

  稽粥一脸的不自然,象征性的向须卜全宗躬了躬身子,算是赔礼。冒顿满意地笑道:“这样才对,你们记住,本单于要的就是君臣戮力同心,共创万世基业,而不是起内讧,自相残杀,懂吗?”

  众将忙齐呼应和,冒顿见状舒了一口气,看了东方靖玄一眼又道:“我听说祁连山之战后月氏统帅侯莫光晟已不知所踪,其战力已不如当初,但月氏军两胜我匈奴勇士,其声势大盛,不过这却是我乐于看到的,本单于来年春季就亲统大军西征,一定要彻底打掉月氏人的信心,让他们再也不敢再窥视河西。”

  这就是冒顿强者的信念和气势,他就要趁着敌人最强大的时候将敌人彻底击败,那样敌人失去的不仅是草原和勇士,而是东山再起的决心,一个失去信心支撑的国家或者将领都是不足为虑的。

  东方靖玄由衷的敬佩冒顿的领袖风格,这种无与伦比的自信或许正是他百战百胜的力量之源吧。正沉思时,又听冒顿说道:“至于东胡人余孽骚乱东疆之事,就由左谷蠡王全面负责征讨,为了避免稽粥西征的惨败再次重演,本单于特将我手下的亲兵划出两万人归属塔布托调遣,加上左谷蠡王部的五万大军,再有须卜老将军坐镇策应,应该足以讨平东胡人了,我儿可还有什么顾虑麽?”

  塔布托内心狂喜,看了一眼如遭大棒猛击过而脸色阴沉的稽粥一眼,忙拜倒谢恩,却听一人大声说道:“大单于,万万不可如此。”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稽粥身侧一员猛将豁然起身,他左脸上一道三寸许长的刀疤分外醒目,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胸脯剧烈起伏着,冒顿眉头一紧,不悦道:“右大将有何异议麽?”

  那将军躬身说道:“塔布托王子年纪太轻,又无作战经验,骤然统帅十万大军若有闪失,岂不是终生遗憾?还望大单于慎思。”

  冒顿哈哈笑道:“我匈奴人英雄多出少年,我儿已年过二十,英武不凡,又有我两万亲兵相随,定能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右大将不必担忧。”

  那将军却道:“就怕到时候王子胜而单于忧…”

  冒顿神色一变,厉声质问道:“索拉诺,你究竟想说什么?”

  右大将索拉诺不顾身旁稽粥频频示意,梗着脖子答道:“昔年先知曾有言:异目者必乱匈奴,此事众人皆知,塔布托王子天生碧眼,又素日多衣着汉人服饰,举止轻佻,大单于如此不顾训诫,垂青此人,难道不怕神灵降罪,会自毁江山麽?”

  东方靖玄知道预言之事只有冒顿的少数重臣亲信才知晓此事,穆跎黎和须卜全宗素来知道冒顿最恨人泄露机密而动摇人心,因此连稽粥和塔布托都不知道此事,如今索拉诺却公然提及此事,冒顿岂会轻饶他!

  他转眼看时,果见冒顿细牙紧咬,面色阴沉,已是勃然大怒,喝道:“住嘴!竟敢以荒诞之谣言妄议大政,诽谤王子,还想借鬼神之威施压君主,简直岂有此理。来人,去手!”

  冒顿话音刚落,索拉诺的左臂便被他身边的亲卫齐刷刷的斩断了,白森森的骨头已露在外面,鲜血狂喷,索拉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日夜相随的亲卫,眼中尽是不解和恐惧,呆了一呆,瞬间便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嚎,众将一个个脸色惨白,谁也不敢再做仗马之鸣,冒顿吩咐手下给索拉诺处理伤口,目光横扫全场道:“我冒顿纵横大漠三十年,万事皆有主张,尔等只需依命办事即可,若我没征求你们的意见,就别对我所做决定说三道四,更不许妄自猜测左贤王人选。不妨告诉你们,这些年我有心疏远国政战事,历练稽粥,他的优劣长短我心里已有定论,眼下轮到塔布托了,我膝下就此二子尚可托以大事,对比一下才知道优劣好坏,才知道谁更有资格做继任的左贤王和未来的大单于。”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索拉诺依附稽粥麾下,见我日益器重塔布托而有心回护稽粥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不该妄议本单于指令,拿祖宗神灵来压我。再说若是神灵护佑塔布托,我冒顿就和他一决胜负,有何可怕的?所以,日后再不许以此为借口轻慢左谷蠡王,不然的话索拉诺便是他的下场,知道吗?”

  众将唯唯诺诺,跪伏在地,冒顿看了一眼如梦方醒,一脸惊惧的索拉诺说道:“索拉诺,护好你的性命,看看塔布托的本领,再看看将来我父子是否会有一战,胜负如何。”

  说罢又指着塔布托身侧的东方靖玄说道:“须卜崇明即日起接替索拉诺为右大将,统率索拉诺部三万众,辅助我儿剿平东胡。如此铁骑十万之数,和稽粥征伐月氏之时军力相等,更显公平,来啊,我等今夜欢歌一番,为我儿壮行,三日后举行校军演礼,出征东胡。”

  东方靖玄看了一眼满脸含笑的冒顿,知道在此刻骑虎难下之际已是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穆跎黎和稽粥舅甥恶狠狠地盯了东方靖玄一眼,眼中满是杀意。东方靖玄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此生注定要和稽粥较上劲了。

  正烦恼时,冒顿一声吩咐,已有数十名匈奴服侍装扮的女婢上前来献舞,虽然皮肤略显粗糙,身材也没有汉女那般婀娜妖娆,却是分外的热情而奔放,动作轻盈,东方靖玄脑中陡然想起那年与吕姝儿订下婚约时在吕后的长乐宫中舞剑相戏的情景,那时多么的快乐而惬意,却不想短短一年时间便已和爱妻人鬼殊途,物是人非…

  塔布托见东方靖玄黯然神伤,知趣地向冒顿请示一番,先行率部下退了下去。

  众人迎着凛冽的寒风下营地赶去,一到营地东方靖玄一拱手便向自己的军帐走去,塔布托见东方靖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声问道:“老兄,你没事吧?去我毡帐吧,有事和你说。”

  东方靖玄“啊”了一声,摇头道:“没事。对了,刚才临走时须卜老将军跟你说什么了吗?”

  二人进入帐中坐定,塔布托饮了口马奶,说道:“老将军想见你一面,刚才人多眼杂,所以让我带个话,说让你今夜在帐中等他。”

  东方靖玄道:“过几日不是要和老将军一道去征剿东胡人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还要他连夜过来?”

  塔布托道:“因为父亲让老将军明日就回到本部,集结自己的本部人马,助剿东胡,这是万全之策,我们匈奴也不敢再经历失败了。”

  东方靖玄讶道:“怎么会呢?大单于当年不是用骄兵之计将东胡人彻底击败了吗?此次敌人残余势力死灰复燃,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塔布托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沉声道:“我猜测其实老将军不是随我们东进,而是借着障眼法秘密率本部精骑回援单于庭,父亲的两万亲兵也不会随我们东进,而是会暗中伏在单于庭附近的山谷下,因此我们究竟该如何行事,此事我很烦心…”

  东方靖玄浑身剧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塔布托问道:“什么?难道有人想对单于不利吗?莫非是穆跎黎和稽粥舅甥么?”

  塔布托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们,父亲敢把自己的亲卫调出去吸引敌军来袭,而不担心郝宿王发难,说明穆跎黎没有反意,不然父亲也不敢冒此风险。”

  东方靖玄自己早已进一步领略了冒顿的雄才伟略,他也打心里相信和冒顿共处三十载之久的穆跎黎没有这个胆子和本事,顿了顿便道:“右谷蠡王查尔哈是怎么样的人呢?”

  塔布托已明白了东方靖玄的意思,略一怔后皱眉答道:“查尔哈是眼下我们匈奴阵中辈分最高的人,是先单于头曼的弟弟,自幼便骑术精良,有勇有谋,却一直为头曼单于所戒备而不加重用,头曼单于见他日益长大怕威胁自己的地位遂将他远送东胡为质,希望借刀杀人,除了查尔哈。可是查尔哈竟暗中策反了东胡人的一员大将,带着两万人杀回了单于庭,头曼单于虽然表面对他大加封赏,位居左大将之职,却没有给他具体的牧场,实际上对他的戒备心更强了。后来,头曼得知查尔哈嗜好女色,遂大肆赏赐各族美女与查尔哈,查尔哈来者不拒,与美女们在自己的大帐中昼夜宣淫,没几个月身体便每况愈下,连御马射箭都成问题,查尔哈干脆辞了左大将的职位,带着自己的一万部众远远到北海安定下来,不在理事。后来,父亲谋变成功,头曼单于受诛,查尔哈南下为父亲扫除了头曼单于大将古都汗的叛军,父亲念其勋劳加封为右谷蠡王,他手下有六万铁骑,和须卜全宗为父亲扫平东胡和北部诸国立下了大功。他脾气火爆,除了对父亲和须卜老将军比较尊重外,其余人皆入不了他眼内,甚至多次因征伐之事与稽粥多有冲突爆发,对我倒是多有回护,关系尚好。”

  东方靖玄点了点头,说道:“恩,大单于威服四海,计谋超绝,既然已有安排的话,我们就遵照其指令而行就可,时辰差不多了,须卜老将军该来了,我去帐中等他,王子你先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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