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济南的曹操略微耳闻陆康的奏章内容后,击节赞叹。
“真是天下好文章,亏这南蛮子写得如此透彻!”
本想邀请陆康把酒言欢的曹操,在数日后,却得知陆康已经被囚车押送到了雒阳廷尉监狱。
曹操在府衙左右徘徊,自言自语:“敢直言不讳,为民谋利者,定然不可使其蒙冤,我一定要想个法子解救才是!”
“本初……嗯!”
随即曹操立马到桌案前寻出绢布,提笔书写。
“兄长,马匹都备好了!”
“子廉在外面等着呢!兄长……”
夏侯惇声音洪亮,一手提着直裾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好!”
曹操起身将绢布折叠装入封泥桶后,交与夏侯惇。
“你速遣可信之人,将此信快马送到袁本初府上。”
“好!”
夏侯惇接过封泥桶就拱手告退,不多问,不停留,毫不拖泥带水。
曹操转身取下佩剑系在腰间,快步离开当值的府衙。
“子廉,安民。”
曹洪牵着马儿快速奔向曹操,曹济紧跟其后。
“孟德。”
“叔父!”
上前拍了拍曹济的肩膀,曹操笑问:“你小子又长个了!长的跟子疾弟(曹操的弟弟,曹德字表)越发相像了啊,子脩在家可曾顽皮?
曹济毕恭毕敬的拱手答道:“叔父放心,昂弟这些时日还得了县学老师的夸奖呢?……济此次冒失的跟随洪叔前来,请叔父责罚。”
曹操轻拍了一下曹济的手臂,跨步上马:“你小子,哪里学的这些奉承之语?子脩什么性子叔父我会不知道吗?”
“上马,走!”
一边打马行进一边询问家中事宜。
“子廉,家中可还安好?”
曹洪控马慢曹操半个身位:“孟德放心,一切无恙!”
“我们这……元让他……”
曹操一边驾马,一边摆手:“无碍,我们去就成,人多了反而显眼……”
曹操三人一路策马急行出城,行至一乡闾不远处,忽然勒马。
眉间紧锁,驻足观望乡闾内的情况,曹操疑问道:“子廉,这里怎么这么多寺庙?”
曹洪控马上前,看了片刻:“这些都是城阳景王的祠堂。”
“嗨,孟德不知啊?初来时在此城中我就见着许多矗立的城阳景王祠。民间之人都在祠中祈福、求雨,甚至生病也不求医,就到景王祠烧香。”
短暂沉默过后,曹操忧心忡忡的说道:“……他们竟然指望死去的景王?驱除病魔,真是愚昧无知。”
“这个跟张角又有何不同?嗨!”
城阳景王刘章,生活的年代,距离当时三百多年。身为大汉官员的曹操,自然也曾读过史志,知道他的事迹。
那是吕后专权的年代,相传刘章曾参与吕后组织的酒宴,并担任“酒吏”这一听上去颇有嘲笑意味的角色。可他却一本正经地做酒席上的执法官,并向吕后申请:
“哎呀太后,我可是出身武将之门,那就请用军法来监酒如何?”
吕后大概是觉得这人挺好玩,做个“酒吏”这样的小角色还积极得很,于是欣然答应。
喝到一半,大家都挺高兴的时候,刘章出来跳了一支助兴歌舞,据说还是一首关于如何种田的歌谣:
“深深地耕啊密密地种,插下苗那就得疏一点。
“若不是同一种苗啊,那就得把它除掉啊!”
(原文为: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鉏而去之。)
这歌,唱得无非是如何种田而已,又能有什么政治意义呢?
这歌听上去虽然说的是种田,实际上却深藏着政治意义。农民要播种的苗,自然指的就是刘氏,而混进来必须除掉的杂苗,其实就是吕氏。
所以吕后听了这歌,完全说不出话来。而表面上看,刘章唱的又是田歌,无罪所有!
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姓吕的人喝醉了酒,怕人家再给他灌酒,落荒而逃。刘章便赶了出去,大家都以为他是出去拉那个人回来。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居然提着剑回来报告:
“此人居然敢违令出逃,臣已有言在先,当以军法处置!所以,这便执行军法,将他处斩了!”
这真是一语惊呆满堂人,可是吕后也没办法治刘章的罪,因为他有言在先,只是大多数人以为不过说笑而已。
这自然已成为历史,三百年流转,前汉都变成后汉了。可问题是此间百姓为何如此崇拜刘章呢?
曹操勒马,眼睛紧盯着乡闾里的祠堂,暗自想着。
“此地百姓,信神!而且这神,就是本朝吕后专政时期那位曾经参与反吕斗争的城阳景王刘章。这便奇了,信仰崇拜城阳景王,那就该是心中仍有大汉,可是偏偏又不把大汉律法的权威当回事,这究竟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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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王刘康府邸内,众多济南官吏,聚集一齐,酒肉堂堂。
济南国郎中令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各位,各位!听说国相这几日都未在府衙,天天在下面转悠啊!”
“他会不会是真查出了什么吧?”
济南王刘康未做过多言语,轻饮一口酒。
济南国御史大夫笑逐颜开的安慰着:“郎中令别怕,有十个县都是咱们这些年提拔的自家人,姓曹德要是敢把咱们一锅烩了。”
“哈哈哈,他自己就得一家一家的跑赋税,徭役,赈灾去,再说了他这种京官也就是来咱们这里做做样子的,差不多了还得调回去的!”
济南国中尉大夫,同言:“对,对,大王,只要咱们把他伺候好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这种京官呆不久的。”
济南王刘康停下手中动作,思虑片刻,从衣服内拿下一封绢信,传给一旁的济南国长史。
“你们自己看吧!”
长史睁大眼睛瞧着绢信上的笔墨,声息一口气,将绢信下传。
看过绢信后,瞬间就没有刚才的欢快,堂内众人面色各异。
济南国中尉治书喃喃自语:“虽然这实权都要在他那个国相手里,但宫中的咱们也没少给过,他既是宫中之人……咱们互不相干,应当无事。”
济南国长史附应道:“确实,他也不想想前些个国相怎么走的!”
“大家好说好商量,他要是真敢办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