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着照在武德城外土路上(人走出来的路,非官道),许多贩卖物品的百姓,穿着单薄,推着辇车或是鹿车,几许汉子带着垂髫孩童坐在辇车上缓缓的推出城,青壮汉子们推车缓行。
时不时与旁边的同乡或相认得人唠嗑几句今日的见闻趣事。每到兴时大伙都大笑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拘束。
挑扁担的老丈瞧见不远处独自走来的刘绩,唤了一声刘郎君,刘绩听闻并未像寻常世家子那样面带曾恶,而是面回笑容,点了点头径直朝着老丈哪群人走去。
李峻在后头收拾着东西一路追赶而来,瞧见挑扁担的老丈和青壮汉子们都正围绕着刘绩唠嗑,听着好像是些家长里短,婚丧嫁娶??
李峻一手提鱼一手提盒,缓缓向他们靠近,原本还在辇车上左顾右盼的孩童们望见李峻,急忙就从辇车蹦下,不偏不倚的围拥着,童言无忌的嚷嚷着要吃酥饼。
刘绩回头望去,只见李峻被几个孩童围困在中间,似乎难以脱身,然而刘绩原本就不打算救他,谁让他家中余粮多,自找。
未闹天灾时李峻每次都会将家中酥饼匀些出来给予这些孩童分食。孩童们的父亲那些个壮汉们现在则是尴尬的满脸通红。
刘绩看着天色不早了,随意唠喝几句就喊着李峻回府。老丈与青壮汉子们见刘郎君要走了,便各自从扁担或者辇车中拿出一些没贩卖完的各类豆子(菽)或者一袋袋稷(黍,黄米)送予刘绩。
但是对于刘绩来说吃黍和豆类并不是一种好的选择,现在想起后世的电视剧和小说之类的简直就是误导,胡扯!如果能回去一定寄刀片!
影视三国电视剧中营帐小卒每天都能端着碗白米饭猛吃,简直不怕扯着蛋蛋!严重坑害穿越者。就算是刘绩这种县二代来东汉也快两年了吧,年景好些时能吃到粟,麦。
年景差了,还有点黍可以吃,但凡来天灾人祸,也就只能被迫食用各类豆子饱腹,食用太多还容易放屁!
对此刘绩是异常抵抗的,汉代如厕是真心难受……
然而对于他拼死抵抗的豆子和稷都是与老丈他们相同百姓,平常的吃食,如果苍天不佑降天灾人祸,朝廷为官与地方豪强有得吃。
同老丈一样的底层百姓们就只能以野菜树皮充饥,相食人肉,每每想到这就伤神!
刘绩虽然来东汉的年头不长,初来时还与乡闾百姓们闹出许多笑话,但是对独身一人的他来说,每一幕都是和睦温馨,有纪念意义的。
每次回城时见着这些来往谈笑,互相调侃的人们,想到只有自己知道将要到来的乱世时,渺小的自己无力去改变什么时,心中总是莫名的揪心。
其实作为后世的灵魂,经历泱泱中华数千年的文化传承熏陶,知晓神州大地,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天下王朝更迭的历史法则。
隆中决策也好,三分天下也罢,在之前的认知与学习中习惯性的去接受这是历史洪流的大势所趋,是盖棺定论的历史结局。
所有一切都是无法改变或者扭曲的可能。
以前每每看三国时都有一种男儿当有如此也。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然而,如今真正身处其中时他会发现,在明知历史轨迹的情况下,让他做出自己未来选择时,亦或是,跃跃欲试却又顾前顾后。
刘绩恍惚一阵,身上摸索无果,回首向李峻询问:“怀瑜,身上可带有五铢,都拿来回头我还你。”
李峻挣脱孩童的纠缠,在自身袖兜里掏出六枚汉五铢,递给刘绩,眼神中含有不舍之情,对着他耳边轻声低语:
“兄长,我绝对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我这一旬就这点,能给我留点否?”
刘绩眼神瞟了一眼李峻,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将手中的六纹钱亲自递给老者,对众人说明白,你们给予的东西我会收下,但也不能白拿,为表示感谢这点钱不多,且望你们收下。
老丈急忙劝说:“刘郎君,这可使不得!刘县令使我们几村乡闾无匪寇袭扰,无多加的税负,偶遇天灾刘县令还亲自救济我们,已经让我们无以为报,怎能还收你的钱呢?”
“我们若是真的收拿了,届时在这乡闾还有脸面吗?”
最后在经过几波曲折,双方都要互相跪下磕头的情况下,刘绩也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将手中原本准备给家严的鱼给予他们,谢过众位乡亲,方才作罢。
出去一趟手中就多了许多物品,随后便带着李峻快速回府,再来的话怕身上塞不下了。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男儿自有英雄梦……
刘绩回头望向被斜阳照着,人影逐渐拉长的乡亲,心中暗然:“或许……得做点什么,来此间天地不可碌碌而苟活。”
双眸中似有泪水夺眶而出,只好挺直着身躯坚定不移的转身向刘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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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还活着不,您孩儿俺带着大礼回来啦,哈哈哈。”
刘绩心情太过畅快走到待客大堂前便大呼小叫起来,以表达自己的愉悦,似乎没觉到有什么不对。
李峻听刘绩这一喊,原本还在为刚才节省六纹钱而兴奋,现在只想迅速离开这个非之地,简直是忽起忽落,心中一顿惊吓,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兄长怎么突然就犯脑疾了?【老爹?】应该不会吧!”
“若真是的话就不太妙啊,待会伯父又该让我请哪猪郎中!!可恶!前几次来时盯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那人不会有龙阳之好吧……想逃凸。”
李峻记忆深处的朱郎中,穿着长衫留着一撇山羊胡子每次说话时都会漏出俩大大的门牙,拿着杆招摇撞骗的幡旗上面写着行游四方,药到病除。
走路微微颤颤一瘸一拐,硬是要狡辩说是先天不足,然而李峻和刘绩都看着不像,应该被人打的,哈哈哈哈!
刘绩自己感觉能在汉末下决心是非常不易的,终于有了汉末第一个短暂小目标,心情非常亢奋,往家严书室走去,准备将好消息与家严分享一下。
但是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家严怒气冲冲的手上好像还提着剑?大惊!脚步渐渐暂停,心中疑惑。
“这老头子想干嘛?我今日有什么特别举动吗?好像…没有…吧!难道他发现了我是假的,不应该吧!”
“应该没有,应该没有……我可是他独子,他不能这样!!”
刘绩转身就跑,李峻也趁此机会偷偷摸摸的出了刘府,寻自家而去。
“逆子,又大呼小叫个怎?我看来你这病还没根治好,老夫今日倒要瞧瞧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你给老夫止步!你莫跑!看剑!”
刘向一手提剑,一只手提着长衫,丝毫不见老弱姿态。
书室到待客大堂的长廊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使原本寂静的刘府喧闹起来。
刘绩在逃命中似乎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果然做人不能太兴奋,太真实啦!刘绩一个反身停下身子。
还好,幸得刘向是个练家子,不然就会被搞得很窘迫,刘向眯着眼瞧着神情好似认真,严肃的刘绩,一边走一边暗想怎么回事。
“这逆子不对劲。今日怎么这就认输了,寻常是不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绝对不会认输的!”
“嗯?认真?严肃?不像他啊!不对劲,不对劲,且看,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