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跟赵高学的就是秦律,秦制烂熟于胸,从未有过批允私养死士这种事。
你说始皇帝允准的,谁能证言?
胡亥问:“说吧,你要朕做什么?”
看胡亥不再自称,转而言朕,嬴阴嫚脸色一变赶紧跪倒伏地。
怯声道:“罪民恳请陛下放了几个妹妹,她们已有家室,此番入狱,累及其名,以后自身难处。”
“将闾和高呢?”胡亥暗暗咬牙!
嬴阴嫚泣曰:“陛下,他们毕竟是赵氏血脉,罪民恳请选一处禁足,待天下平定再放归市井。”
“你也知道天下未定!”胡亥长身而起,一手抓起身边的宝剑:“嬴阴嫚,你还知道什么!”
伏于地下的嬴阴嫚回道:“父皇三次出巡时,遭遇的刺客乃韩国张良,现在下邳。父皇去岁巡游会稽,楚贵族项羽出言不逊,言,彼可取而代也。”
“汝何以知!”胡亥的执剑走到跪着嬴阴嫚面前。
“回陛下,罪民所练死士皆为王所用,此事不为三人知。往日父皇出巡,外有护军扮为观望平民,内以宫女侍奉其间,宫女皆出此处。只不知父皇先去,何以未曾交待,罪民曾誓父皇不假其人,今观陛下与父皇当年似,故领死冒谏。”
胡亥内心一惊,恍然彻悟!
自己真是年轻啊,看这便宜老爹,心机之深,简直无人可测。
在政治高层风云谲诡的权力斗争漩涡中,谁会在意一个没有势力,还未出阁的女子。
始皇帝出巡,继以好色之名,随行带几个宫女,谁又能想到她们是身怀绝技的刺客!
“起来吧。”
胡亥坐回奏几后面,把剑放下,拿手巾擦了擦手,端起茶顿了一下,唤兰姬,热茶。
直到兰姬端着两爵热茶进来又出去,胡亥都未说话。
他信任尉缭子,因为尉缭子是一个无求无欲的孤老头。
他信任王贲,是因为他知道王贲快死了,而戍边的王离天资欠缺,他得给儿孙留点本钱。
现在,他凭什么信嬴阴嫚?
凭她是亲人?在政治层面,亲人就是个笑话,只有小孩子才信。
凭她是女人?那就更可笑了,秦有今日,与秦宣太后执政有直接关系。
至左传记载的骊姬始,战国策里的郑袖,吓死儿子的吕雉、掐死儿子的武则天,到祸国殃民的慈禧,两千年王朝更迭中,心狠手辣的女人枚不胜举,提起来无不令人毛骨悚然!
小看女人?胡亥不敢。
更何况是掌管死士的女人!
“她们有多少人?”胡亥问道。
“回陛下,二十九人。”
“都是越人?”
“是。”
“没有男的?”
“回陛下,没有,其余皆是父皇安排,罪民不知。”
胡亥终是没忍住,说道:“既如此,大姊命她们去会稽吴中,把一个叫虞的女子秘密带来,记住,不要带错。”
嬴阴嫚:……
“可有疑议?”
“陛下,再无其佐?”
“貌美。”
嬴阴嫚:“诺!”
皇帝下命,既是认了这些人,嬴阴嫚起身要告辞,胡亥止住,唤兰姬备些茶给她带走,又随口说道:“明天也给其他姊妹备一些,回头你教教她们怎么喝。”
嬴阴嫚泣拜之后走了。
胡亥心里合计,付出这么多代价换个虞姬,到底值不值?
万一带回来的不是虞姬咋办?
也不知道现在的虞姬是不是在项羽手里,那些刺客别打不过他……
到底这虞姬是不是很美,史料并无记载,只说“有佳人名虞”,按时间推算,虞姬这时候也就十三四岁……
这……是不是,不太好,太小了吧……
不管了,现在别的干不了,先把项羽老婆抢了再说!
还有张良,这货现在猫在下邳,这种人不好抓的。
那谁好抓呢?~
萧何!
胡亥只想起个萧何好控制。
这货在沛县任主吏掾,也就是秘书兼人事科长,估计这阵正跟芒砀山的老流氓眉来眼去呢。
汉初三杰之一呀,不行!得想办法把他弄来,未战之前先让刘季瘸条腿!
还有谁呢……
胡亥想着想着,握着宝剑扶几睡着了……
时至子时,胡亥突然被叫声惊醒。
他一醒来,靠在柱子上睡着的兰姬也醒了,急忙跪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闭嘴!”
胡亥细细听去,殿外的远处竟然隐隐传来喊杀声。
“来人!”胡亥怒喝!
一个小宦官急步而进。
“外面发生何事?”
“回王上,王将军在殿外。”
“传!”
一身盔甲王修急步而进,抱拳拱礼:“回陛下,殿外发现刺客,殿卫李庸正率队缉拿。”
“朕去看看。”
胡亥说完就要往外走,王修堵住书房请陛下稍候片刻,一时抓住贼首再去不迟。
胡亥再怎么也是年轻人,就是要看热闹,你都抓完了我看啥!
坚持要去。
王修无奈,唤赵河给皇帝着甲。
一番折腾,赶到殿外时,战斗已经结束,李庸所领的殿卫方阵已集结完毕,披着大氅的尉缭正站在几具尸体前检验。
一看胡亥来了,领众将士礼迎皇帝。
“缭师,知是何人?”
尉缭摇摇头:“回陛下,此时并未却准。”
胡亥看带队的李庸晃了一下,便叫:“庸卿,上前说话。”
李庸离队,急步过来,抱拳礼上:“回陛下,其中一人末将认得,乃是公子高的门客,叫乐。此人曾来李家上门自荐,欲投兄长李由,兄长因其出处存疑,并未留用。后见他,乃知其投公子高。”
“其他人呢?”
“回陛下,其他人乃江湖人士,末将不知。”
胡亥转头再去看尉缭。
尉缭还是摇头,回道:“臣以派人去传子婴,陛下明日便知其详。”
胡亥好奇的要去检看尸体,让尉缭拦住,言称陛下万金,不可身于明处,招呼王修送皇帝回宫。
胡亥悻悻然,看看四周,请缭师入宫喝茶。
尉缭安排一番,随胡亥进宫。
两人刚刚落座,胡亥急问:“缭师,究竟何人?”
“虫达,其名蛊逢,齐人,剑术高超,其所带之人,应是齐人死士,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游侠,至于高的门客,臣料公子并不知情。”
“何以见得?”
尉缭端起茶喝了一口,缓声说道:“其非陛下,无视险境夜半出宫,以后此般顾及安危之事,陛下必要慎之,若贼人去而复返,岂不热闹。”
“剑客如此厉害?”
尉缭摇头,嗤笑曰:“小道而,只看城内换防,自以为是罢了,一番弩箭,便只剩逃窜,做不得什么事。”
胡亥不这么看:“此贼敢闯王宫,必有所倚赖,不知藏身咸阳多久了,天明定要子婴细查。”
“陛下应在治国方略上再多用心,良田万顷则荒草凄凄,森林浩瀚则弱干自枯,竞于宵小雄心寸灭,陛下无须在意此等小事,下臣自会去查。”
胡亥心中暗讨:好嘛,不跟我说背后是谁就算了,还讲上课了……
“缭师,虫达岂无敌乎?”
“非也,若论剑术,当属越女剑,其剑参悟天地,类行道法,浑然大成,只可惜天不齐万物,男人习此剑奇难建树,故为阴柔烈胜力其短,依然为小道而。”
胡亥无语:“缭师言之有理,治国方略乃为大道……”